耳边突然响起绿俏恭敬的声音。
侯佳音觉得自己的脑筋已经转不过弯了,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时,裴韫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母亲给你写了什么,怎看得这样入迷?”裴韫挨着她坐下,正要探头过来看,那信纸“唰”得一下便被她藏到了身后去。
侯佳音鼓着一张肉脸,“你不许看!”
裴韫不计较,也对信封里的内容无大兴趣。只捉住她的手牵紧了,笑问道,“今夜我不归家了,夫人可有什么意见?”
“你打哪儿去?”侯佳音斜眼瞪他,“是不是我让你觉得腻了,打算寻个风流处快活?”
“晋安王归京了,”裴韫揉捏着她手背上浅浅的肉涡,“算起来我与他也是旧交,准备与他吃酒去。”
“就你那个酒量你还喝酒?!”侯佳音不允,“你可省省吧,若是祖母知道了,定是要责怪我。”
“祖母哪里舍得怪你。”
裴韫见她又出了热汗,接过绿俏手里的团扇为她打风,“怎这样怕热?”
绿俏在旁插嘴,“小娘子打小.便怕热,在金陵时卧房里整日置冰,只是夜里睡觉又不安分,常蹬被子,春夏时节最是容易招了病患。”
侯佳音着急,“你胡说,我睡觉没有不安分!”
“知道了。”裴韫勾了勾她精巧的下巴,“安不安分日后我便知道了,你说对不对?”
侯佳音不应答。
天气渐热了,容易犯春困。
裴韫见她皱着琼鼻秀气地打了个哈切,便亲自为她脱了木屐,“躺上去歇会儿,我等你睡了再走。”
侯佳音转了身背对着他,像只鸵鸟般把脑袋深深埋在被褥,带了不满和怨怼地娇声唤了声“裴韫”。
被褥里头的嗓音沉闷厚重,又夹杂了模糊的鼻音,叫人听得不清不楚。
裴韫恰好垂眸思索着朝廷上的事务,一时间恍然。待回神看向床榻时,正对一张怫然不悦的面颊。
“什么?”
“明日你有无空闲。”
本来是有的。可转念一想,最近忙碌,确实对她有所忽略,便应承下来,“未有,可是需要我带你去哪里玩耍?”
她又偏过头不去看他了。
就在裴韫以为她睡着的时候,身侧忽传来她轻飘飘的声音,隐约当中又蕴含了些许的委屈,“潏水南面有一搜画舫,明日午时你能否来?”
“好。”裴韫捏捏她粉扑扑的脸,笑道,“明天就是天王老子拦着我,我也得过来。”
她好似更委屈了,粗鲁推开了他的手,嚷嚷着,“你别碰我!”
裴韫便撒了手,在她身上披了条薄衾,“睡罢。”
……
侯佳音醒后已是第二日了。
绿俏已端来了早膳,都是些她爱吃的。羊奶芋圆羹、芙蓉糕、枣泥酥、糖蒸酥酪等贵撰摆了一大桌。
“昨夜晚膳小娘子又不吃,今早可要多吃些。”绿俏已夹取了点心放置在碟子里,这才发现自家小娘子眼下的青灰,“脸色怎这样难看,是不是昨夜未睡好?”
侯佳音像是只霜打的茄子,蔫巴着耷拉了脑袋。
绿俏已夹持了一物件儿递到她的唇边,“小娘子,您吃些。”
她张开檀口将那东西咽下。还未嚼
几口,“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什么难吃东西,这样酸!”m.xiumb.com
“五芳轩里买的酸梅,小娘子平日不是最爱吃么?”绿俏见她食欲不振,在一旁干着急,“奴婢见您食欲不振,本想让您开开胃。”
“他呢?”
绿俏反应好半会儿,才明白侯佳音问的人是谁。
“自您昨日睡下后三郎君便走了,到现在都还未回。”绿俏低声问道,“等会用完膳可要出街走走?”
“不了吧,你去……你去屈府把枝枝寻过来,我想和她聊聊天。”侯佳音往口中塞了块糖果,方压制住不止不休的酸味,“把这些东西都撤了罢。”
……
晋安王府。
宋旸被一众丫鬟搀扶着从床榻上坐起。宿醉后的头痛与身体酸软在他缓缓起身后又澎湃袭来,卷着他再次伏倒在床榻。
“裴大人也真是的,光劝着您饮酒,自己却是滴酒不沾,您说气不气人呀。”常兴哎哟哟直叫唤,“王爷,您还好罢?!”
“怀瑾呢?”
“大人在外头观景儿呢。”常兴挠挠头,“您说咱们府邸里什么名贵草木没有,他偏专门盯着房檐下吊着的黄鹂看,好生奇怪。”
宋旸淡笑不语,“让他去书房等我罢。”
待他穿戴好衣物走至书房,裴韫已将他桌案上的文章审阅完了。
他心中一喜,正欲开口询问如何,裴韫已给出了回答,“王爷有治世之才。”
“当真?!”
多年相处,宋旸差不多已经摸清楚裴韫的脾气。倘若被他褒扬了,那便是真正被其认可,且不掺一丝假。
“您麾下现有多少兵马?”
宋旸略一踌躇,“凉州地荒寒而少粮草,加之交通堵梗,连年赋税之劳苦,勿论招募兵马,操练将士。统共算起,不出一万。”
裴韫弯唇笑笑,“即便是蠢笨如彘的宋歇,身后将士亦有三万万。这天下,你当凭何夺得?”
“我现下招募兵马恐已晚矣。”
他心中焦虑,却见着裴韫云淡风轻地望了望外头的天气,“什么时候了?”
常兴托下人去看了眼庭院里安置的日晷,“回禀大人,巳时了。”
“关于兵马一事,不若来日等司马大将军在时一同商议。”裴韫起身告辞,作揖道,“臣下现时另有要务,改日再来拜会王爷。”
“也好。”
裴韫特地打马从南街经过。这条街道繁华且不说,里头的胭脂首饰铺、裁缝铺里的物件儿都是时兴的款式,为不少女儿家所喜。
裴韫是这条街的常客了。每日早朝过后总是来这里走一遭,想着给他的莺莺捎些东西回去。
他忽视了一众女眷倾慕的视线,往四周扫视一眼,见不远处的绾妆阁人数最多,便下马进了店内。
那铺子里的掌柜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见是裴韫来,笑脸盈盈地迎上去,“大人,铺里最新款式的头簪玉饰已为您留着了。”
“有无什么物件看起来未有那样贵。”见到掌柜迷惘的神情,他有那么些骄傲地牵唇,“爱妻蕙质兰心,总是体贴我养家之劳苦。”
绾妆阁里来过的客人即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如若真还认不轻人脸色,这么多年的掌柜还真是白当了。
于是她顺势拍了一通马屁。
“阁里倒是进了一批异域送来新式的香脂。”她压低了声音,“涂抹上去无色无味,使肌肤更是冰肌莹彻。只不过大多数买这用品的小娘子,只为增些夫妻情趣……此物随热气而发,香汗愈甚,其味愈烈。”
裴韫的躯干微微绷紧,连带着双目都裹挟了一道暗色。
莺莺这样怕热……
每逢春夏,汗流不止……
裴韫从袖中摸出几张银票,“可够了?”
她忙躬身接过,“够的够的!”
出了铺子,裴韫又另寻了条街道置办了新衣。毕竟昨夜与宋旸掌灯夜聊,身上难免沾染了几分酒气。若是熏着她了,难免惹得她一阵娇娇抱怨。
铺里正中央摆放了一只巨大的落地长镜,裴韫不禁走上前去端正衣冠,修整衣饰。
此次潏水船渡,算起来还是二人成婚后第一次正真相偕出游。而且还是莺莺亲自提出的,怎能不叫他激动,如何不叫他快意?
他的身躯似是酒醉后临之崩塌的玉山,堪堪牵了马辔,而后又是步调急促地翻身上马。
高头大马仰头嘶鸣一声,在熙攘人群中破开道路。马上勃勃英姿之男子傲然非常,在一众追随的目光中往潏水方向奔策而去。
潏水河岸柳色青青,草木蔓发。他襟袍上的两株玉兰好似与这骀荡春情相融一色,开得最是蓬勃热烈。
春水缠绵,勾得碧波上的精致的朱红画舫晃动不止。
裴韫却不过去,抚摸着身畔马儿光滑的皮毛,轻轻唤着它的名字,“踏炎。”
“我今日很是高兴。”他喉间微哽,颤动着指尖去触摸腰上配饰的玄玉,好过渡了指尖的灼热,“我平日里也不大会说话,是个俗人,只会买些个普通玩意儿来讨她的欢喜。原本以为她是厌着我的,可今日却……我不敢想着画舫里头她何种情状,是否和我一道心情。”
裴韫将马辔牢牢拴在爬满蔷薇的栅栏处,“除非……除非她今后不要我,否则我便再也不放手了。”
蔷薇花香浓郁醇绵,惹得踏炎轻轻地打了个响鼻。它柔和地用棕红的马鬃摩蹭着裴韫的衣领,好似对他作出了回应——
会的。
她不会不要你的。
裴韫提步往画舫走去。
潏水画舫飞檐翘角,小巧精致。撑立的白玉石柱上游龙栩栩如生,龙鳞细细可数。昔者,晋康皇帝入河游赏之时大赞画舫之精美,故而租赁之价连年大涨。
莺莺有心了。
他勾唇步入甲板,舱里浮纹薄帐便卷着特殊的女儿香袭面而来。
他的笑意更甚。
平日里见她爱极了擦拭芙蓉香膏,今日怎换了别的味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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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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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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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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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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