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兵?”
许佑汐身后的火器兵自动排成三排,是标准的作战队伍,一个个黑漆漆地枪洞开始指向了这些士兵。
“我们是布政使司的亲兵,奉布政使大人命令捉拿犯人!麻烦你们也不要妨碍办案。”
“犯人?!”
被士兵围在中间地焦九元还是张开双臂,一边护着身后两个人,一边焦急地开口喊着:“东家,这两位都是公学的老师,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口中的犯人。”
许佑汐被焦九元提醒,才发现被焦九元微胖的身体后面,似乎还挡着两个年轻男女。
公学老师?
欺负银行,限制乾报,现在连公学老师都开始当犯人在抓了?
很好,这湖南布政使大抵是当她死透了!
许佑汐气笑了:“这两人都犯了什么罪?”xǐυmь.℃òm
这支亲兵的领队高傲颔首:“自然是大罪!你又是何人?难道还要包庇这两人不成?”
许佑汐脾气上来了:“很好,徐令,把这些人都给抓了。”
“我们可是布政使司的亲兵,抓我们做什么?”领队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废话!自然是因为你们都犯了大罪,不然为什么要抓你们。怎么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包庇你自己?”
许佑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这支亲兵总共也就四五十人,还做不到每个人都有佩刀,比起全员带枪的禁卫军来讲,战斗力确实不值一提。
见禁卫军已经准备点火,亲兵领队都急了:“你们能不能冷静点!”
“是啊,大家都冷静点!开枪前千万别急,都瞄准了再开!”
许佑汐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三分之二的枪都开始瞄准那个刚刚说话的领队了。
“撤兵,撤兵!”
亲兵领队确实有点被吓到了,他们可是见识过银行火器实力的,那玩意打哪穿哪,连凶神恶煞的山匪都被打得屁滚尿流,何况他们这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亲兵呢?
领队一说‘撤’,其余人立刻啥都不顾地开始跑。
布政使司的亲兵全逃了。
焦九元紧绷地精神终于稍微松懈了点,可这一松懈,差点没摔倒。
“焦掌柜,你没事吧?”
阳光下,身材魁梧地禁卫兵给许佑汐,让出了一条通道。
被挡在焦九元身后的两位公学老师,也总算看清了刚才和亲兵交谈的许佑汐的模样。
那是位格外年轻的紫色长裙的女子,眉宇间不带半点胭脂水粉的痕迹,却又显得格外耀眼,当她一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会被她吸引住。
焦九元站稳了身体,满脸感激:“谢谢东家!”
“多谢东家。”
公学两位老师对视一眼,也学着焦九元鞠躬道谢。
“东家,给您介绍下,这两位分别是公学的陈酩老师和左一莹老师。我之前同您说的,我们银行不是找过提督大人帮忙宣传纸钞吗?那位大人当时便是安排了这两位公学老师,替银行写报纸上的文章的。即便后来,关于银行情况的报纸发不出去,这两位老师也依旧努力地替我们做宣传。”
许佑汐仔细打量起两人,年轻男人带着单边的圆形玻璃眼镜,五官清秀;年轻女子有双漂亮的杏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灵动。
这两人衣服材质、穿戴都不差,平时也不像那种会为金钱苦恼的人。
焦九元紧接着给两位公学老师介绍道:“这是我们银行的东家,是从上京来的巡抚大人。”
“银行大东家?不是晋商杨追月吗?”左一莹下意识地疑惑道。
许佑汐不经意地解释了句:“银行的大东家是天子,本官这次过来就是替天子给银行撑腰的。”
陈酩看上去仍旧有些不怎么信任许佑汐,轻轻拉了拉左一莹,似乎是想让她不要说太多。
为了不继续呆在街上惹人注意,焦九元带着许佑汐和两位公学老师进到屋子坐下了。
“两位老师,刚刚那些亲兵为什么突然要抓你们?”
左一莹犹豫了会,又看了眼陈酩,没有说话。
“布政使既然要抓你们,就不可能无缘无故。”许佑汐突然开口了,“刚刚的场面都看到了,只要你们离开这里的庇护,你们随时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抓到牢里。既然我们已经从布政使司的亲兵手上救下你们,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
陈酩斟酌片刻,冷静问道:“大人可有办法,送我二人去上京告御状?”
“告御状?”
许佑汐表情似乎有些微妙:“告谁?湖南布政使石勇?”
“是。”陈酩斩钉截铁。
“你们证据有了?”
陈酩顿了顿:“我们手上有几封石勇与富商齐暇狼狈为奸的书信,以及一些百姓手写状词,希望可以亲手呈给陛下。如今的两湖地区,恐怕早就成了他们石齐两家的天下。”
“证据能拿出来看看吗。”
两人面对许佑汐的要求,却只是隐忍地摇了摇头:“大人,证据我们只愿拿给陛下看。”
许佑汐盯着两人犹豫了会,格外认真道:“其实朕就是天子。”
“啊?”
“……”
“……”
三人都听傻了,一时间竟完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但谁敢拿这事开玩笑啊?
“那您,您有办法证明吗?”陈酩最先冷静下来,随即问道。
哦。
皇帝似乎不配有身份令牌。
“就算朕真把玉玺带出来,你就能识货了?”许佑汐无奈道,“徐令,把你的令牌拿出来。”
徐令听从吩咐,快速将身份牌掏出。
“南镇府司指挥使,徐令。”左一莹读出了牌子上的字,捂住了嘴,“你是锦衣卫?”
“陛下微服私访,常年会借用巡抚李思的名字。”
徐令低调地解释了句。
“巡抚李思!”
左一莹听到这个名字,不免热血沸腾:“您就是那位巡抚平顺府,挖下水道、搭水泥房的巡抚李思大人!不对,所以您既是巡抚李思,也是天子?”
许佑汐怎么觉得李思这个名字比她自己的名字还好用呢!
“是。”
陈酩问道:“既然您贵为天子,为何会突然微服私访湖南地区?”
“正月中旬,朝廷开始进行‘一条鞭法’的变法,首先以江南和两湖地区作为试点,但是效果差别极大。朕奇怪两湖地区为何屡次不成功,正好这时又有奏折说湖南玨山县出了一支反叛军,藏于山中,密谋造反,朕便带兵亲自出来看看情况。”
陈酩紧接着问:“既然您是天子,应该不会忘记去年殿试上您亲自出过的考题吧?”
许佑汐回忆了会:“朕当时问得是,说自己生辰快到了,殿试的考生各自打算给朕送什么贺礼?”
许佑汐突然反应过来,这陈酩外表似乎也有几分眼熟:“朕记得榜眼陈稽的家乡就在两湖地区,你和他还有几分相像?”
“陈稽为草民堂兄。”
陈酩是彻底相信许佑汐的身份了,若是伪装天子的人,也不至于准备充分到,可以轻易回答出去年的殿试考题。
“这就难怪了,你哥挺不错,他去年的那篇国富论,写得尤其好。那篇会试文章里,他也提出了很多关于建桥、建路的建议,大多都是针对两湖地区的。朕当时还想着先让他在翰林院做编修磨两年心性,就安排回家乡当‘父母官’。”
“对了,陈稽说他在家乡定了亲,年底成婚,但朕看他去年好像没来得及。”
她这话一出,左一莹明显脸红起来了。
许佑汐哪里还不明白。
她这是恰好救下了她‘榜眼’的兄弟和媳妇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确定了许佑汐的身份,哪里还敢继续坐着,赶紧跪了下来。
唯独焦九元反应慢了半拍,他完全是被吓得,他东家竟然是皇帝,还微服私访出来给他们撑腰了?!
焦九元简直悔不当初,早知道是天子撑腰,他刚才怎么都得昂头挺胸地去那些平日看不起银行的商户门前转几圈!!!
“那你们刚才说的证据?”
左一莹赶紧跑去把放在墙角的伞撑开,随即顺着伞骨架撕开,最后从伞里面竟掉出了好几个极薄的信封。
陈稽自从包里取出了把扇子,里面同样藏了一封信。
“我们担心身上带着证据会被石勇拦下来,所以把部分证据藏在了附近地方,其中有几样证据还藏到了银行的金库里面。堂兄说,他最晚今年中秋,肯定会回来成亲。如果我们在这之前出了事,堂兄回来后,自然会想办法查出真相的……”
“这些证据是我们去年才开始着手整理的。”
许佑汐简单翻了下信件内容,搞明白了大致意思:“难怪去年京察查的那么严,虞叹也没发现石勇不对劲,他的老丈人早就帮他把这些钱都给洗白了。”
左一莹补充了句:“齐暇家产来路也不清白,有好多百姓都说他亲眼看到他纵火烧死了一位富豪,最后还以对方好友的身份继承到了家产。”
“本立我们俩是打算借着去上京投奔亲戚的名义,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收集证据的事情,告诉了石勇。这几天,他一直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还好几次派人到公学对我们进行审问。”
难怪石勇这些天,没空找自己麻烦了,原来是被这两人吸引走了注意力。
“行了。”许佑汐站了起身,“徐令,调兵,准备包围布政使司。”
“是,陛下。”
……
傍晚时分。
许佑汐吩咐禁卫军把布政使司包围起来的时候,齐员外还正在怒火冲天地冲着石勇骂着巡抚李思的行径。
“不知巡抚大人这是何意!”
石勇听说布政使司被官兵围了起来,也来不及换成官服就匆忙从府里出来了。
“湖南布政使石勇与商贾齐暇勾结,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证据确凿,这些都是你与齐暇勾结往来的书信。你可认罪?”
带着火器地禁卫军站在第一排,枪口指着布政使司,后面还跟着近两千位从附近地区借来的佩戴军刀的士兵。
“证据?就凭几封书信?”
石勇不在意地笑了。
“白纸黑字,写得还不够清楚?”
“巡抚大人可知道我湖州人家都是怎么养蚕的吗?但凡养蚕的人家必定会种桑树,同时养鱼。桑树叶养蚕,蚕沙蚕蛹可作为鱼饲料,以塘泥为桑树施肥。这些养蚕的人家,年年都是丰收,蚕丝、桑葚、鲜鱼,你说这其中哪一步有错了!”
“本官和齐暇的关系就好比鱼桑蚕,本官不过是顺手照顾点岳父尽孝心,岳父担心女儿生活是否宽裕,便给女儿送些银两支持,你说这其中哪里犯法了吗?”
石勇还格外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没错。
许佑汐丝毫不落后地反驳:“人家养的是蚕,你养的那个叫蛊!蚕吃的是桑叶,吐的是丝绸,蛊吃的东西可都是同类的血肉。”
许佑汐才把话说完,石勇的突然表情有点兴奋。
不知为何,布政使司外除了许佑汐的这支几千人队伍外,外围突然多围起了一支完全陌生的队伍。
“他笑什么?”
许佑汐冲着徐令疑惑道。
“不知道。”
忽然,石勇脸上的笑意突然僵持了:“怎么不是我们的人!”
“……哦,忘记说了,我们还有一千多的厂卫,现在刚刚集合。”
石勇脸色难看,可下一刻,城外又是一批骑着大马要冲进来的士兵。
石勇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是石勇的救兵来了?”
许佑汐回头望了眼,等等,这批人为何如此眼熟!
“大人,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穿的都是神机营的铠甲?还有……神机营的……火绳枪?”徐令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好像也是咱们的人。”
“也许是上京担忧陛下安危,特意的安排吧。”
石勇眼睁睁地看着包围布政使司的兵,从两千人增长到三千人,到现在的可能近万人。
顿感心灰意冷。
救兵就算来了又如何?
他还能挤得进城吗!
许佑汐也是同样的无语,她不过就是抓个贪官罢了,为什么会搞出了御驾亲征的架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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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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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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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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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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