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飞机上,唐兰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部分说的都是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小时候,过家家时,她总是他的新娘,长大后,她终于成了他的新娘。
封决忍不住再度问她:“兰曦,你不后悔吗也许以后你会遇见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心无旁骛爱你的人。”
唐兰曦摇头,看向窗外的万里层云,郑重其事地说:“阿决,我们现在这么高,应该在离天使最近的地方吧,我向它们发誓,我永生不后悔。”
她握住封决的手,发现他瞬间变得僵硬。
身体是最诚实的,他始终不习惯和她亲密接触。他松开她的手,说:“睡吧。”
飞机数小时后降落在印度的孟买,封决和唐兰曦一前后下了飞机忽然之间,他转头时发现唐兰曦不知什么时候不再跟在他的身后,人已经不知去向。
因为他没有牵她的手,所以他连她什么时候走丢的都不知道。他给她打电话,语音提示她已关机。
他以为她去了洗手间,可是在洗手间门口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出来。他找人询问是否看见与他同行的女生对她有印象的人说,下飞机后第一个分岔口,她就和他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那人还以为他们是陌生人。
封决以为她是闹小孩子脾气,好在两人在四个小时后还要搭乘同一班机飞往法国,迟早会碰面。
可是,在他去办理中转乘机手续的时候,航空公司的柜台人员很抱歉地通知他:“对不起,封先生,没有查到您的机票信息。”
“这不可能,我朋友帮我一起买的机票。麻烦您再查询一次。”说完,他忽然意识到唐兰曦的不辞而别意味着什么。
他敲敲柜台,急切地说:“不用帮我查了,马上帮我重新订一张机票。”
“很抱歉。封先生,这一趟航班已没有空位,可否帮你订下一班”“唐.兰.曦.”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
与此同时,唐兰曦终于回了他的电话,告诉他:“封决,我已经在飞机上了。为了飞行安全,我马上关机了。”
他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有你的机票,没有我的机票”她在那边笑:“因为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啊。”
“你开什么玩笑兰曦,这是去见你的父母商量婚事。”
“什么婚事”她开始一问三不知。
“我和你的婚事!”
她故意调皮地回答:“我爸妈从来都不知道我们订婚了,还谈什么婚事”
封决简直被她气得内伤,追问:“怎么不知道在我们们订婚的时候,你不是说你爸妈很忙,无法回国参加吗?”
“哦,我瞎编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那时候订婚仪式准备得很匆忙,封伯伯病情危急,我说他们忙,你们也就信了。”唐兰曦不成不淡地解释,似乎觉得这只是个小玩笑。
一想到那么多人千里迢迢来巴荷岛参加他们的订婚仪式,封决便头疼不已,吼道:“唐兰曦!这不是儿戏!”
“这有什么大不了。”唐兰曦像惹不起的辣椒样,娇蛮地回呛他,“这年头闪婚闪离的多了,我还没上你家的户口本,别人就当我们订婚以后性格不合分手了呗。只不过,封决,你要记住,是我抛弃你的。因为你一直不喜欢我,所以我把你追到手,还骗你订婚了,然后把你甩掉,让你尝尝失恋的滋昧。”
她以玩世不恭的口气讲话,其实一直在掉眼泪,温婉的空姐递给她面巾纸,她捂住自己的鼻子,不让电话那头的封决听到她哭泣的鼻音。
听她这么说,心乱如麻的杨决反而冷静下来。刹那间,他想通了很多事。
他柔和地问她:“你是为了我好,兰曦,对吗”
在封修民病情危急的时刻,她向他求婚,让封修民完成一桩心愿,精神好了,身体也慢慢好了。
为了让夏婉秋赢得决定继承资格的业绩比赛,她默许他把订婚仪式办在猫星酒店,极尽奢华。
在夏婉秋已获得封修民认可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再无利用之处,只买了自己的机票,远远离开。
因为知道他绝对不会抛弃她,所以,负心的事她来做,坏的人她来当。
可是,她始终不承认她帮了他,只是为了让他少些内疚。她夸张地哈哈大笑,说:“封决,我才没有那么伟大。你忘了我怎么□□你你都不为所动吗我和你订婚,就是想最后试试你会不会动心,也想刺激一下卓星月,看她舍不舍得你。现在,我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你也放心,任何时候天盛企业需要唐家的帮助,我一定全力以赴。况且我想婉秋也今非昔比,能够与你相互扶持。好啦,我要关机了。我才没有那么傻,把终生托付给一个不爱我的人。”Χiυmъ.cοΜ
其实,她知道的,她就有那么傻。
她挂了电话,侧着身躺着,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她其实用自己的名义买了两张票。如果封决愿意一路牵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丢,她会假装自己的第二张机票订错了姓名,改签给他。
可惜,他牵过了一个人的手,就不会牵第二个。
当唐兰曦降落在法国的机场,唐父和唐母拥抱住她,问她怎么忽然想起来法国,她露出小女儿的羞态,说:“听说法国男人很浪漫,想艳遇不行吗”她始终没有提起和封决那场荒谬的订婚仪式。
于此同时,心急如焚的封决终于等到飞回巴荷岛的航班开始登记。
巴荷岛的夜空很干净,星汉灿烂。预报今晚会有流星雨,他们打算到山顶去看。登山的路上,夏婉秋兴奋莫名,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流星雨。
然而等待是漫长的,她在山顶仰得脖子都酸了,还没有看到颗流星。
第一天接掌酒店,她体会到馨姑妈难以言传的辛苦,诸事需要她作决定,此时不知不觉靠在的肩上睡着了。
星光下,她的侧颜安静而美好,他多想吻下去,却生生克制住。他转头,看见第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同时在心中许下愿望:“我爱身边这个女孩,希望她喜欢我。”他不贪心,她不必像他那样深爱,只要浅浅的喜欢就行了。
然后,他推醒夏婉秋,在她耳边说:“流星来了。”
夏婉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一幅璀璨画卷。无数的星星划破天空,拖出一条条迷人的金色曲线。
她露出孩子般雀跃的笑容,扭头问:“陆子昂,你有许愿吗”
此时此刻,陆子昂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说:“说吧,趁现在。你有过很多次追求的机会,都没有乘虚而人,这一次,她身边不再有封决,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许诺给她幸福。”
可一阵夜风拂过,吹起了她的发,吹起了他的衣摆,她望着眼前这个俊逸的男孩子,心知有些东西已经随时光流逝,那些欢笑嬉闹的瞬间,那些心酸黯然的片段,再也寻不回。
再也忍不住,她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掉在他胸前。
陆子昂看着这样的她,无奈地笑了:“明明被拒绝的是我,怎么你坐在这里哭给我看?”
她抽噎着,话都说不好了:“我……我……”天渐渐暗下去,漆黑的公路像孤岛般冷清。
陆子昂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良久后,叹了一口气:“婉秋,不许哭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沉甸甸的,很僵硬,她情不自禁侧目,才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她一下子咬住嘴唇,除了呼吸,不敢再发出声音。开回酒店都快晚上十点了,他把她送到公寓楼下,替她解开安全带:“到了。”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窗外,才意识到原来到家了。她开门下车,陆子昂也跟了下去:“我送送你。”她没说话。
两人默默并肩走了一段路,陆子昂忽然停住了脚步,握住她的手:“婉秋,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睫毛微微颤抖着:“不,你很好,比他好。”
陆子昂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你看你,我都还没提问,就堵死了我的话。”
婉秋仰起头看着他,努力笑了:“所以呀,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笨。”
他也跟着她一起笑了,笑容却那样落寞:“是啊,但也不太聪明。”许多话,他没有说,她也没有说。因为明白,才更要笑着告别。
“你明天就要走了吧?”“嗯,得回去好好疗伤啊。”
她鼻子一酸,点头。
他走,想起初见的那一年,他不甘心的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夏婉秋望着天空高远落蓝的一角,“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我只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样的。”
千辛万苦向她表明心意,没想到这姑娘说的话像一个哲学家。将他绕得更晕了。
夏婉秋踩着松脆的落叶转了身,背影被斜阳拉得长,他站在树影里听见她软黏的南方话:“你看过金庸的《白马萧西风》吗?蛮好的。”
他郁郁寡欢地去了图书馆,在高大的书架间找到了金庸的《白马啸西风》,他在一个阳光充沛的角落坐下,寂寥地翻着书页直到末尾:
白马带着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
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地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
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
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偏执:“那都是很好很好地,可是我偏不喜欢。”
那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多么难搞的姑娘,再次回到了起点,他开车的手掌握成一个空心的环,觉得这真像是一个虚空的轮回。
陆子昂走后,夏婉秋经常一个人去海边。“陆行今天问我,我到底有没有爱过陆子昂。我回答她没有。连我自己部觉得自己冷酷。从我踏上这座岛,满心只有阿决。大海啊,就像你的肚子里有很多一夫一妻制的海洋动物,我只想用-辈子专心地爱一个人。”
这时,幽暗的海水里忽然站起一道深蓝色的影子,夏婉秋想到岛上盛传的海怪传说,吓得失声尖叫:“保安!"”
远处,别墅里的几个保安闻声跑出来,手里的远光手电简照亮这边的海。
夏婉秋借着光看清海水里穿着深蓝色潜水衣的封决,他摘下脸上的浮潜面罩,望着她痛彻心扉地再问次:“婉秋,你还爱我吗”
他的脸上布满了水珠,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
“陆子昂临走时告诉我,说你习惯对着这片海诉说心事。在这里,可以听到你的真心话。所以我每天晚上都穿着潜水衣潜伏在这里等待你的答案。”
这片海滩没有树林也就意味着没有藏身的地方,他只能钻进海里,在靠近岸的地方平躺下来。虽然潜水衣防寒,但是人在水下久了依旧会筋疲力尽感到寒冷。他坚持了许多个晚上,终于等到这个答案。
她说,她只想用一辈子专心地爱一个人。那个人是他吗?
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希望她亲口确定。
现在没有唐兰曦也没有陆子昂在他们中间,更没有封修民的阻挠,可是过去发生了太多事,物是人非。
世间最善变的是人心,那颗真心还在吗
他翘首以盼她的答案,紧张得就像第一次对她告白。
那年的初心,依旧在。
许过的承诺,依旧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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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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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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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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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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