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血性方刚的少年,也不会像年少一样需要用武力用拳头去保护一个人。
如今他平步青云,扶摇而上,凌驾与白云之巔,只消他一句话,一个表情,对方便会府首称臣,割地退让。但躲在他怀里被他保护的那个人,却不再是她,再也不会是她。
小沐看着晚雪,她的脸白皙精致,脸上化着细致的妆容,红唇丰润饱满,桃花眼勾勒出长长的眼线,眯着眼看人时美得耀眼灼目,浑身有一股莫名的强大气场。
她和她不是一样的,她那么美,那么张扬,像一团热烈的火。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更多是另一个词,沧桑。
就是在岁月历练里积淀下来的风霜,叫她身上有种叫人无法移开眼的独特气质。
像是一朵在风雨里经过无数风吹雨打的花,成熟,老练,有着尘世中所有浮华的厚重。清冷,魅惑,像是一株开在黄泉路上的往生花。那种美,是带了张狂和暗黑的美,侵略性十足。
晚雪必须承认,她羡慕小沐,可她不嫉妒,她没有资格嫉妒。
“晚雪你疯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洛寒对你的心?你打算就这么听之任之地随波逐流一辈子?”接连几个疑问句对何晚雪进行疲劳轰炸。
甘心的吗?当然不甘心。洛寒爱了她有多久,她就爱了他多少年。只是自己怎么再有这个资格,力气,去爱去抢去疯狂一场?
“人总有一死,最怕的是死不得其所。而且你目前的状态费尔医生已经电联我,比他预想中的好。”晚雪终于有些动摇。
“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
遥望着自己曾日思夜想的脸,洛寒有些不敢认。像自己对小沐所说,他预想过很多场景,她哭着回来求他,找他,给他打电话承认自己一时糊涂,却从来没有想过是现在这样平静。顾晚雪一步一步踱到洛寒眼前,像经历了一场岁月的洗礼,像两人没有空白了6年的时光,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
“洛寒,我回来了。”你回来了,回来做什么?再来搅乱我的人生吗?现在的我过得很好,很满足。有了想爱的人,有了想要抓住的幸福,有了面对过去的勇气,虽然我还没有完全,将你忘记。可那又怎么样,你给过的耻辱,发生的一切,叫我怎么能忘记。我们之间隔了这样大片的时光,再也回不去的,残酷的时光。
洛寒无言,很努力才装出一脸淡漠的样子,抽出手。
“顾小姐,好久不见。”顾晚雪仿佛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在洛寒转身的瞬间,盯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这样固执。”
洛寒受不了她用如此熟稔的口吻来揣测自己,这只会令他想起不堪回首的曾经。于是转头欲驳,却看见眼前人缓缓地瘫倒下去,洛寒急忙上前接住顾晚雪滑落的身体,才发现她一脸苍白。
接到Ada的电话赶去医院,洛子轩便看见了坐在急救室门外的洛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前询问“有没有事?”
洛寒听见来人的声音,抬起头,只问“怎么不告诉我?”洛子轩本来抄着的手搭上了洛寒的肩。
“是晚雪的意思。”
“这才是她当初离开我的原因?”洛子轩不否认,只说“瞒了这么多年,对不起你。”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一切戛然而止。
顾晚雪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洛寒,她害怕是一场梦,毕竟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梦境总是重复着上演。试探着伸出手,终于真实地被人握住,反而更恍若一梦。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洛寒去扶,却被要求,“你抱抱我,好不好?”只犹豫了一刻,他张开了手拥住她。
顾晚雪几乎要落泪,她就在他怀抱,曾经属于她的,朝思暮想的怀抱里。她多想从此以后,这怀抱也属于她,只属于她。任一个人再清高,贪念却往往不能被斩断。纯洁如小沐,在洛寒给了她最初的温暖后,便奢想着,还可不可以多一些呢?再多一些吧,最好是全部。还附赠一个永远的期限。
可是她忘了,鱼和熊掌怎么能兼得,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刚开始发现的时候,我又惊又怕。惊的是自己怎么会得这样的病,怕的是如果我这么走了,你该有多难过?于是求助子轩,演了那场戏。你知道吗,对你说出那些话的一刻,我才真正懂什么是肝胆俱裂。就像被人硬生生割下一块皮肤,却不能喊痛。”
“我很感谢他。去美国的这些年,他也四处奔波为我操了许多心,找了许多有名的权威医生。动过3次手术,可几乎每次心脏都会产生排斥现象。回来之前一个月,才从医院回到家。是心脏界的元老费尔医生亲自操的刀,终于取得了较理想的效果。”
“刚刚昏倒,你是不是被吓着了?我也被吓着了,我以为这幅破败的身体是不是这么没用,又产生异样。还好,只是手术后正常的心肺活动。”最后她说。
“洛寒,我知道,你还爱我。”洛寒沉默,他几乎快要词穷了。听她这样絮絮叨叨的说,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抱着阮恩说起那段令他不愿回望的过去。他也是这样一直说,她就听着,没有一句话。
手机铃声在宽阔的病房不停地响。他知道是小沐,这是属于她的专用铃声。忘了她什么时候拿他的手机自作主张分了一个组:亲爱的老婆。来电也设成了属于她的铃声。
我要爱就直奔你方向,我有梦想抱你个满怀,无论路上充满多少荆棘和障碍,我都不怕。wWW.ΧìǔΜЬ.CǒΜ
可是顾晚雪最后的陈述句,仿佛给了洛寒一闷棒,打得他手足无措。
真可悲,他竟然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所以挂断,关机,拔出电池。
已经过了12点,洛寒没有回来没有通知,电话打不通。小沐一夜未眠,想着洛子轩说的那一句。“晚雪回来了。”眼睁睁看着天,黑了又亮。
洛寒是在第二天晚上10点过回来的,满眼疲惫。一向喜爱干净的他却忘了刮胡渣。很刻意地压低了声音,阮恩却醒了,或者根本没有睡过。依然是同样的动作,洗澡,上床睡觉,仿佛一切都没改变。可是小沐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个疏离的洛寒,又回来了。
不对她说话,不拥抱她,在同一张床上,却隔着最远的距离。
两人面朝天花板,小沐躺在洛寒身体右边,她伸出左手小指去辗转勾住他的无名指尖,却被不着痕迹地回避掉,她移过去再勾,同样的结果。
终于不再有任何动作,死心,闭眼,有水珠无声无息的滑落。
我以为这世间风雨再大,也阻挡不了我爱你的决心。
我想做那棵永远不离开你的,强壮得不像样的大树。
可是心爱的,你却从来没有给我扎根土壤的机会。
原来有心无力,才最悲哀。
宴会上晚雪离场后,子寒也消失不见。小沐根本不需要猜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小沐顺着走廊往外走。走廊尽头有一个阳台,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的风光,是个好去处。
她慢慢的往过走。只是,在某个瞬间,停下了脚步,再不能往前半分。
因为她看到了洛子寒。和晚雪抱在一起缠绵亲吻的洛子寒。
这样的画面她不是没想过。
可想和亲眼所见是两个概念。前者只是有人往你心口插了一把刀后者,却是有人握住插进你心口的那把刀,在你的伤口里用力搅动。
其实,她这个人,很容易退缩放弃的,只是遇到他,便不同了。她长久以来的坚持,只是为了当初那个笑容,那个错误的邂逅。他曾给了炙热的温暖,也给了她刻骨的凉薄。
她爱他,很长很长,很久很久。模模糊糊想起16岁那年,她把他当深海灯塔,子夜星辰,她生命中的光,可现在才发现,他的生命里并没有她。
她想到这里,晚雪走近她,子寒还在原地,故意把时间留给她们。
也许痛到极处,便无所谓了,小沐不痛不痒的问了句:“晚雪,你后悔离开吗?”
“‘罗曼蒂克狂想’被众人拱上天才设计师的位子,那些人将你送上去之后,是不允许你走下来的,我自己,也不会允许自己走下来......。”
小沐觉得自己那一刻明白了她——她不在乎美貌,不在乎家庭,不在乎朋友,也不在乎恋人的误解,不在乎世界的坏话,却不得不在乎她的聪明。她必须聪明,必须是天才,因为除了聪明,她就无所依仗了。
“就像子寒,他初入商界的时候,和他一起的富家二代做生意不赚不赔,无数庆功宴晚宴接踵而至,而洛子寒,利润翻了十番,得到的依旧是一句不咸不淡的‘未曾竭尽全力’。”
“小沐,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配站在洛子寒身边的人了,我们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残忍,一样的....不善言辞”。
她懂这话背后的涵义,人在做出一个决定之前,就得有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的觉悟。你收获了金钱和名声,相应的谩骂和误解也逃不了,毕竟想要得到什么,必然会有所失去,大家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至于那些背后的故事,感兴趣的寥寥无几。
果然人活的太清明,确实很累,而她强撑了这么久,已经想要放弃。
“小沐,对不起”,为什么明明道歉的是子寒,她却觉得似乎是自己错了。
她觉得在待下去也是多余,便落荒而逃。夜晚如此璀璨,而她却觉得心情沮丧阴暗。
她走得累了,停在某个巷口。一旁看书的老伯转过身来,朝她微笑。“天气这么冷,你为什么还在外边看书?”
小沐见他戴着手套费力地翻书页,不由好奇。“我同妻子吵架,被赶了出来,她又未给我分文,我不能去咖啡馆,只好到这里来。”老伯笑道。
“为什么吵架呢?”小沐挑眉。“为一片吐司究竟该抹黄油还是低糖柑橘酱。”
小沐愕然:“是否每份爱情都会变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伯笑:“等你老了你便会知道那也是幸运。”
小沐摇头:“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便难过得要死。”
“哈哈,”老伯又笑,“情场如战场,有人胜便有人负,要是怕一开始就不要发动战争,免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可你还年轻,死一次也可复生。”
“若是他不肯应战呢?”
“那就逼得他束手就擒。”
“要是打不过他呢?”
“那就壮烈地在他面前死一回,好叫他记得你一辈子。”
小沐站起身来:“先生,我请你喝杯咖啡可好?”
老伯正要开腔,不远处已经有位老妇人朝他们吆喝起来:“喂,你还吃不吃早餐了?”
老伯耸耸肩笑道:“看,年轻人,这就是我说的幸运,我去享用我的黄油面包了,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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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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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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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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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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