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试探地叫了声,“子寒。”男人终于爆发,回过身一把将粉红的盒子掷在地上,盒里的照片甩得遍地皆是,还有几张在飘的时候落在了凉被上,穆小沐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了。
果然,上帝是不喜欢爱说谎的小孩的,虽然她不是故意要隐瞒,她只是怕这可炸弹,会将现在所有的一切炸得物是人非,灰飞烟灭。
洛子寒随手捡起一张抵近小沐眼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忘了控制力道,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这是什么?”小沐被洛子寒吓着了,语句仿佛都组织不通,只紧张地胡乱解释。
“我也是不久前才收到这些东西的,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只是害怕,我……”洛子寒却不理会她的解释,只直逼问题核心。
“我是在问你,这是什么!”小沐发现自己差点被这上扬的声调引起耳鸣。
这是什么?何必多此一问。难道问了就能改变什么吗?问了是不是一切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可以当作只是寄来的一些旅行风光的明信片么?可以当作照片上的女主角只是某些不相干的路人丙丁吗?可以无视掉她眼里的挣扎和绝望吗?可以重回到那一天,将压在女生身体上一逞兽/欲的男人当场打昏扔河里喂鱼么?既然都不行,何苦再问出来自伤伤人。
洛子寒不再等回答,他怔怔地手一放,于是小沐重新跌回床上,眼睁睁看着洛子寒抓起柜台上的车钥匙跑出卧室,然后是下楼的急切脚步。她反应过来光脚追出去,却只余下车子的尾灯闪了几下便在眼角余光里消失。
兴许你一走,我便再不能将你拥有。
他去往顾晚雪的公寓,按了许久的门铃,没有反应。给洛子轩联系,对方也回答除了在医院便没有再见过她,洛子轩正欲挂断手机,却被洛子寒叫住。
“还有一件事。”
“说。”
“七年前还发生了什么。”
顿了半刻,才在电话那头才道“有些事,恐怕你问当事人比较好。”然后只余下嘟嘟地长线音。这样的回答几乎等于默认。
洛子寒太震惊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愿相信。他最不可置信的,是小沐居然瞒着他。她一向不习惯撒谎,对任何人都是善善良良的样子,找的借口都总是在三分钟内便露出马脚,这次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他,还瞒了这样久!
那是一个呈椭圆形状的喷水池,自习的学生早已下课,水池里的灯光都已经关上,只余下被雨丝激起的一圈圈涟漪。
顾晚雪不会记错,那里曾经是一个花坛,在此地,是她与洛子寒二人的初初对话。
“艺术系的才子噢。”
“你也不错。”眼波流转,刹那花开。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不敢回首的往事,她怎么舍得离开?一别经年,却总是重复着同一个噩梦,梦里的自己求助无门,从挣扎到绝望,看残余的灯光从鲜红到昏黄。
顾晚雪陷入回忆不可自拔,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雨越下越大,一个人影闯进眼帘。
洛子寒撑着伞,目光最后锁定在顾晚雪身上,果然在这里。
他的心突然就泛起无法言语的苦涩。走近,再走近,直到轮廓在暗夜里变得清晰无比,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顾晚雪,我不要像个傻子一样。”
于是伤口从记忆的尘灰里翻出来,将一切摧毁得那样直观。
该怎么形容当年的洛子寒?对不相干的人目不斜视,还是恃才傲物?两样都有吧。
相濡以沫的爱情故事传遍校园,才子的头衔也享誉四方,明明家境奇好,骨子里却钟情掠夺,总是不用费太多力便夺得头等奖学金的魁。而真正需要那笔钱的人便生了恨,比如同样是资优生却家境贫困,次次居于第二的刘笛。
T大每三年举办一次校园设计大赛,冠军的奖金是10万台币,这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算是一笔不菲的钱财。刘笛为此呕心沥血准备了三个月,最后依然以0.5分的差距屈居第二。暗叹上天不公,被愤恨蒙蔽了双眼的他一点也不能客观的分析自己作品的小缺点,也看不见对方作品出彩的地方,只认为顾家财大势大,这场比赛必然是评判不公。激动地去后台找导师和其他裁定人员说理,却被堵得哑口无言。
“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决定他人生的成败,看你此刻幼稚的表现,注定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刘笛强压住起伏的恼怒,目光扫向刚下领奖台的洛子寒,顾晚雪正奔上来挽住对方的胳膊,言笑晏晏。
哼,才子佳人?“我就要看看你洛子寒的女人,究竟是什么味道!”
那一天,顾晚雪注定永生难忘。因为发现身体不舒服,不想要洛子寒担心,于是一个人偷偷去医院检查。最后拿着检查结果心神恍惚走在回家的路上,却被人捂着嘴拖进小巷。
……
洛子寒突然捏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再继续往下说。雨下不停,顾晚雪也抖得愈加厉害,她试图去描述那样的场景,虽然羞耻,虽然那么的难以启齿。
“最后衣衫破乱地跑出来,碰见开车经过的洛子轩。我不敢声张,怕你知道会难受,会疯,所以宁愿打落牙齿合血吞。可我怎么能容忍一个不完整,甚至再不干净的自己陪在你身边?”
洛子寒愈加捏紧对方的手腕,片刻才艰难的吐出一句“如果你足够信任我,如果你了解我对你的感情,你知道我绝不会介意。”顾晚雪闻言,内心一片震动。是啊,如果相信他。于是仿佛豁出去般,她豁然转身怀上洛子寒的脖颈,抱住他声音发颤。
“那么现在呢?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如果没有再重见你,我会觉得死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可是洛子寒,现在我没有再做手术的勇气,我怕我会突然死掉!你不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怕。”
顾晚雪用的力道并不大,不像穆小沐,不管他愿不愿意,抱住便是死不松手。可洛子寒此刻却觉得更难以推开,他心疼,她是无辜的,遭遇的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怜惜,愧疚,还是爱,再也分不清。只是最终他的手像多年前一样,缓慢怀抱住她的肩,嗓音低沉。
“有我在。”
语毕,顾晚雪终于安心的紧抱住对方,洛子寒却忽然感觉冷。兴许是这雨下得太久,让人有些发凉。
小沐像僵化的石像,身子和目光依然停驻在洛子寒离去的地方,就快要成为那名副其实的望夫石。她相信缘分,可她不信命,不相信洛子寒只是她人生的一道美丽烟火,短暂不留痕迹。也想说是她的错啊,就是她的错,不应该自私地瞒住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可是想要维护心爱的人,怕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想要维护与他的感情和婚姻,这也有错吗。
开始下起细雨,间或有三三两两的汽车开过,车灯晃得睁不开眼,晃得穆小沐眼泪都要流下来,却还是咬着嘴皮忍住。她想要等他回来,亲口说一句抱歉,你能不能原谅我呢。能不能?能不能?
洛子轩挂掉洛子寒电话后,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打了穆小沐的手机,一遍一遍,没人接,家里座机也是同样的反应,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赶到小沐家楼下,车还远远地未挺稳,熟悉的影子已经映入眼帘。除了一身丝绸短袖睡裙,再无其他御寒的衣物。洛子寒打开门下车,什么也不问,只是平静地要拖对方进屋,却得到同样无言的拒绝,他回头。
“你要等是不响是?好,我陪你。”
两人就站在越来越密集的雨里沉默,她在等待那个他,而他在等待她。洛子轩回身靠着车门,从荷包里摸出打火机来点两指之间的白色香烟,却一次次被突如其来的雨点浇息。他烦躁地将烟一把弹在地上,这是他以往最不屑,觉得的十分没有道德的行为。可他此刻不得不承认,对小沐骨子里的执着,他是真的只有双手举白旗。
于是他几步踏过去,不顾她的意愿强制性地拉着往里走。小沐被男人的力气拉扯着倒退了几大步,然后像意识到什么,突然用力挣开双手,又放上对方的肩膀使劲推拒着他。
“你走!子寒不喜欢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事业和人生的刀山火海洛子轩都不怕,枪林弹雨他也能忍,而心口处却在听见这句埋怨的申诉后突然痛彻心扉,这是与以前完全相反的自己,原来心痛的感觉是这样。从未受过这般挫的他言辞也忍不住犀利起来。
“小沐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就像那个掩耳盗铃的愚者,盲了自己的眼睛蒙上自己的耳朵,以为这样就可以活在自己编织的海市蜃楼里。其实你很清楚,也许他是对你存有怜惜,但是绝对够不上他对顾晚雪的一半。”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你的姿态就低进了尘埃,所以不管你做得再好,他也不会满足。因为他不够爱你,不爱,不爱!”小沐闻言瞬间就不动了,傻了。仿佛遭遇一个晴天霹雳,心里那只沉睡的老虎正在缓缓苏醒,小心翼翼地嗅着荆棘园里那朵脆弱的蔷薇。也许一不小心,花便落入虎口,残败凋零。
可是洛子轩,你是不是也在反讽自己呢?你现在不是也在被她的情绪所牵动么。你也明知道她现在不再爱你,可却甘愿深陷其中,也许就要不可自拔。
被洛子轩的话毫不留情地戳到痛处,小沐气得不轻,几次欲张口辩驳,却硬生生将所有语言吞下了肚子。她的确找不到任何词组去反驳他的话,那些脱口而出的字句是多么的无懈可击。小沐满脸通红,胸口起伏好久才憋出一个“你”字,接着便软倒在地。
洛子轩语毕后也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本已经准备好接受对方的质问和打骂,岂料她居然在眼前昏了过去。他反应迅速地伸手去接,女生胳膊上暴露在外的皮肤便传来惊人的热度,洛子轩再往额头一探,果然是发烧了。
这女人!
洛子寒送顾晚雪回了医院,安抚对方睡下之后仍然没有离去。他也不知道此时该以什么样的面目表情去对待小沐,接踵而来的事情就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刚刚给顾晚雪那句看似承诺的保证后,仿佛有什么正在变质,对小沐累计起来的感情好像也正在接受蚕食。
他靠着加护病床头凝视顾晚雪,明明以前认为是很相似的眉眼,现在发现二人原来很好辨认。即使小沐与顾晚雪站在一起,穿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型说一样的话,他还是能知道谁是谁,并且只需要一句话。
思考良久,洛子寒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给小沐发了一条信息。
“洛先生,还好治疗及时,不然转化为肺炎就严重了。”
闻言,洛子轩只朝对方点了点头,那人便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他紧接着又将视线拉回来,凝在小沐的睡颜。女生不知是因为身体的不舒服还是什么,眉头依然轻轻翻起皱褶。洛子轩此刻内心在百般地纠结煎熬。她心痛受伤,同时牵动着他的神经,但可笑的是,她的伤口却都是他一条一条亲手划上去。
夜冰凉而漫长,我们各自陪在另个人身边或被人陪在身边,却找不到通往彼此的方向。你在此端,我在彼端,不相思,不相望。
小沐是在第二天临近中午时醒过来的,像洛子轩猜测的那样,一醒来就吵着要回家,怕洛子寒找不到她会担心生气。他使了一点力气将她重新按回病床,然后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那款小巧的手机摆在小沐面前,她才停止了挣扎。
“医生建议住院,手机我也替你拿来了,不用担心某人找不到你。”被人看穿心思,小沐本来余烧未退的脸更加猩红,暗自不好意思地扁了下嘴,却被洛子轩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坚硬的心稍稍软了下来。
洛子轩刚转身走出病房准备去找护士倒水拿药,小沐便仿佛逮到一点空隙,急忙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查看有没有未接来电,却只看见一封短信息。“公司临时有事出差,不要等我。”
她觉得自己软绵绵的身体顿时有了精神,虽然暂时见不到他,但至少给自己汇报了行踪啊。那他应该不生气了吧?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小沐忽略了手背上的输液管,端着手机在眼前左看右看,兴奋之情不言而喻。
洛子轩进门便看见她生龙活虎的一幕,想必她是看见短信了。他昨夜回顾家取手机的时候也好奇地看了一下,发现一封署名为“老公”发来的简讯,当时这个称呼还是令他的心纠动了一下,此刻静望着她笑意晏晏的脸。
这样美好的你,他怎么舍得不要?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谁说不是那样呢。
从出院回家到又是一个周末,洛子寒一直没有与她有丁点的联系。开始几天小沐想着他肯定很忙,所以忍着没有主动打电话,怕会影响他工作,会烦着他。后来实在忍不住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得到的回应却是暂时无法接通。想着洛子寒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于是最后没办法只得打给了洛城。嘟声响了好久才被接起,对方一开口就是毕恭毕敬的一句“少夫人。”
“叫我小沐就好。”
“是,少夫人。”小沐无力,索性随他去了,挣扎一会儿才有些难为情地开口。
“那个,我想问……”洛城那时正在洛子寒办公室汇报底下呈上来的行情走势表,发现是小沐的来电后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询问坐在躺椅上心不在焉的男人。
“少爷?”洛子寒注视窗外的高楼大厦,不理他,半响才回过头示意他接电话。“说我今晚到家。”
然后站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查一个叫刘笛的人,以前在T大与我同级。”
小沐从洛城那里得到消息洛子寒今晚六点左右到台北,高兴得一下就翻身滚到床上手舞足蹈。稍稍克制住兴奋的情绪,又拿起手机拨打了宁溪的电话。“小溪啊小溪,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穆小姐,你声音听起来有点亢奋。电影?搞清楚你刚刚出院的是病人,给我乖乖休息。”
“已经好了,是你们大题小作。那什么,我之前啊,和子寒产生了一点“小小小”的误会,那他今天刚好出差回来,所以我想请他看电影道歉的么……”宁溪闻言直翻白眼,有误会就不能等他主动?
她对洛子寒这样浓烈的感情,宁溪怕她总有一天会伤的体无完肤。“小沐,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对自己好。”
小沐知道禾雪实在心疼自己,于是满口答应下来,“我知道啦,不是还有你么。”于是宁溪才叫她好好休息,不要出门了,自己会定好电影票送上门,小沐心里划过一阵暖流。
而宁溪这边,她此刻人正坐在裴夜煕的车上。看他将车子掉了个头继续往前开,蹙眉。“你不是说去吃饭么,怎么掉头了?”而裴夜煕表情却始终如一,只说“你不是要订电影票么。”于是宁溪的嘴角便没有意识地扬了扬。
门铃响起,小沐急急忙忙下楼开门,以为是宁溪送票来了,没想到打开看见的却是顾晚雪。相似的面孔两两相望,各自无话。
最后是顾晚雪开了口。“我可不可以进去坐坐?”小沐搭着门的手才唰地放下。“当然,请进。”
小沐对顾晚雪既佩服又同情,身体不争气,又遭遇那样的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那么坚强的忍过来的。
顾晚雪绕着客厅走了一圈,然后回头对小沐微微笑。“还是一点没变。”
一句话便令小沐想起顾晚雪曾经住在自己家的那段日子,差点让她丢盔卸甲,还好她坚持了下来,小沐点几下头,紧接着去帮顾晚雪倒水,回来的时候见她还立在原地。
“你不要站着,会消耗体力。”顾晚雪又是一笑,心里对小沐的罪孽感也加重一分。“哪有那么脆弱呢,子寒这几天也东跑西跑为我安排手术的事情,生怕会有什么差错似的。”然后小沐的表情就僵住,手里的水杯应声而落,剧烈的响声把意识拉回现实,她急忙蹲下身捡,顾晚雪走过来帮着收拾。
“你没事吧?”而小沐却再没有动作,只低着头,半响才一字一顿地说。“我,没,事。”心仿佛在瞬间被人捏紧,丢在冰冷的水里自生自灭,翻江倒海。
顾晚雪突然一把抓住小沐捡玻璃碎片的手,她嚅嚅嘴唇,半响才开口说“小沐,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你就当作可怜我好么?我也不知道这次自己还能不能幸运地活下来,所以,你能不能把子寒,还给我。”你能不能,还给我。
察觉到皮肤上一阵冰凉的温润触感,小沐紧了紧手里的残存碎片,尖利的锋面在手心划下一个血口。顾晚雪一动不动望着对方,仿佛在等待宣判。而小沐顿了很久,最后将那只素白的手毫不犹疑的抛开,视线迎上去。
“抱歉顾小姐,我不是伟人,也不想要当什么伟人,我承认自己没有那样的胸襟也没有小说女主角那样的心软善良。所以成全你,或者,成全你们,都不是我的责任。”
顾晚雪本来雪白的脸更加灰下来,她突然变得激动,一把推开小沐,抓起地面的碎片搁置在手腕处。
“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我现在就可以为他死!你敢吗!”小沐震惊,却不敢打草惊蛇,只得一步一步诱她放下玻璃。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他吗?如果,如果他依然爱你。”小沐停顿,眼睛隐隐闪烁,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那句话。“如果他依然爱你,你这样的行为和当初一声不响地离开有什么分别?是,我没办法想象因为爱一个人爱到可以为他去死,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你真的敢为他死,那你更应该有勇气为他活下来。他要的是你的人,不是冰冷的尸体。”
这下换顾晚雪愣住了,没想到小沐看着好说话,其实是软硬不吃。她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她想的,她爱的,她要的。这一点,洛子寒和洛子轩早已经领教,并深深折服。在那些时刻自己仿佛就是透明,任何事都不懂,什么也不能给她带来伤痛。
“也许我很多地方都比不上你,但有一样你一定会输给我。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对洛子寒的信任。你不信任他,所以在发生一连串的意外后选择黯然离去,却造成了两个人的伤痛。你不信任他,所以才会想到用死解决问题。你凭什么说爱他?你到底是爱他,还是心里自私地想绑住他的执念?!”
被小沐的一番话打得溃不成军,顾晚雪激烈的摇头,“不不不,我爱他,我爱他!”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呼吸频率开始变得不稳定。
小沐急忙几步过去要扶,伸出去的手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来,她没有防备地往后跌坐在地,玻璃的碎渣肆虐着她的皮肤,可看着洛子寒为顾晚雪流露出的焦急表情,她几乎就要真的对那些小伤痛没感觉。
有一种温柔只有某个谁能给,有一种噬心的难过,也只有某个谁才能给。盯着他抱起她冲出去的动作,闻听着关门声造成的心口震动,小沐多想闭起眼睛。
就算像洛子轩所说,当那个掩耳盗铃的愚者。可这又有何不可,因为她卑微,一开始就卑微,给对方的爱情那么完整,而他给予的真心却是折了又叠。
门铃刚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是宁溪。小沐只露出一张脸,不敢让宁溪瞧见手上的伤,怕她担心。“怎么了啊?看你脸白的。又不舒服了?”
“没有,刚刚在看连续剧,好感人。”宁溪闻言嗤笑,“明明已经嫁为人妇,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小沐默然不语。宁溪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她作势要往里面走。
“什么电视剧这么感人?我最近也无聊。”小沐却死死抵住不让,“已经结局了!”宁溪更好奇了,“结局了就不许再看?我辛辛苦苦当苦功送票,你都不给我喝口水的噢。”小沐慌了,她眼尖的发现大门外停着一辆跑车,好像是裴夜煕的座驾,于是立马反应过来。
“不是啦,我是怕某人久等。”宁溪马上从伶牙俐齿变得支支吾吾,她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才慢悠悠转回来点头。
“那我先走了?票在这里,刚上市的文艺片,据说超感人。你今晚不要把眼泪流光了。”
流光眼泪,也许就要快了呢。
察觉到再谈下去自己会失控,小沐有些别扭地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抢过禾雪手中的电影票。
“小溪谢谢。”然后门砰地又关上。
宁溪莫名其妙地怔愣许久,才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慢慢往大门外走。
裴夜煕为其打开车门,发现她一脸茫然,便不自觉地开口询问。“怎么,她不喜欢?”
“要说不喜欢我还安心点。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她怪怪的。”
裴夜煕不再开口,眼光深沉,这双眼睛不知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晚雪被送去医院,打针吃完药心率便平复了下来。医生护士三三两两的走出比病房后,那气氛一时显得凝重。
顾晚雪躺在病床上,盯着正为她拉扯被子的洛子寒说话,语气里充满不明显的试探。“小沐好像也受了伤。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动作的手停顿了一下,她的嗓子眼也跟着提了上来。
洛子寒当时一进门,就听见了小沐对顾晚雪说的话,那番关于信任的话,如果不是顾晚雪突然病发,他想他不会选择出面。现在见她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听见顾晚雪说小沐好像也受伤了,他这才记起自己好像用力推了小沐,地上还有残存的玻璃渣,应该伤到了吧?
懊悔自责霎时淹没了他,正好顾晚雪给了他离开的借口,于是也没有去深究她话里的惧怕与不确定,只留下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便转身毫不犹豫地出门。
视线追随着男人离开的背面,直到连剪影也不剩,顾晚雪才两手抓紧了被子。洛子寒毫无犹疑的离去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也许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可是洛子寒,我放不开你,怎么办。”回到家,客厅已经被收拾妥帖,但那些零碎的心情却怎样也收拾不完整。洛子寒没有开灯径直上了楼,很小声,怕她已经睡着了,可到了卧室才发现房间里还透着台灯的织黄灯光。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小沐正坐在梳妆台面前,抬起左手肘,用棉签往上面一点一点上药。
看她明明很痛,却硬着头皮强忍的模样,想起她明明就是小小的人儿,却硬要充当他感情保护伞的模样,内心百转千回。洛子寒此刻简直是在接受一阵狂风暴雨的洗礼。他突然好想问:小沐,你为了什么?你这样的倔强,又这样容易受伤,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原来我一直在给你伤。
小沐半响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人,她急忙将手放在身后,而他望着她,无话。似乎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两人相望无话。小沐本来准备了好多的抱歉,想了好多解释的措辞,这一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她真的无法在亲眼目睹洛子寒对另个女人的紧张后,还能装作熟视无睹。可说狠话呢?她也做不到。那是洛子寒啊,她唯一唯一爱过的人,多么幸运,又多么不幸。
“回来啦?我以为你今晚应该不回来了。”只看了他一秒,又重新把视线移开。
洛子寒却不答话,抬步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小沐不敢将脸转过去,怕自己会忍不住。洛子寒也不勉强,只是提手将她藏在背后的手臂缓缓拉出来。伤口应该洗过了,就因为洗过了,才更加清晰。
虽然不足以造成很大的伤害,但那些参差不齐的小口一条伴着一条,让人触目惊心。洛子寒喉咙像堵了什么东西,许久才问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什么。他也很想安慰小沐,像从前她受伤一样,仔细温柔地为她上药。可是抱歉,现在的洛子寒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从未感觉如此挣扎无力。而小沐仿佛知道他在问些什么,所以她诚实地回答。
“因为我爱你。”
“我相信你。”
“我需要你。”
“我在乎你。”
“因为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没有开口,我绝不会离开。”
她只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手臂紧紧缠住,男人将脸贴在她的腰侧,再也说不出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是怎么回答的?
现在回想起来,洛寒还清楚地记得他认真的表情,理所当然的语气:“因为是你,所以只对你好。”
因为,所以,就是你。
幸福近得触手可及,爱情芬芳,四溢着暖意。除了不畏将来,勇往直前,真的是心无旁骛,以至于后来连退路都没有。
“这样的我,很自私是不是“她咬唇,声音有些哽咽,“今天看见你疲倦的表情,我真的很害怕,怕你失去耐心,怕你心灰意冷,你心里还有她也没关系,只要你不对我失望就好。”
“傻瓜。”一声轻叹在她耳畔飘出,他浅笑,似乎带着深深的无奈:“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从来不知道他也是这样地忐忑不安、无所适从,小沐几乎听得痴了,好半天才嗫嘴地问:“你后悔吗?”
“后悔。”淡淡的一句,很干脆。
感觉到她的身体幕地一僵,他松开怀抱,双手握住她的肩,逼着她黯然的小脸面对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样,就不会为你的喜欢而欢喜,为你的难过而心痛,为你的冲动牵肠挂肚,为你的笑容意乱情迷。”
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是满溢的温柔,小沐的嘴角一点点地弯起,最终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洛子寒自小就知道,感情或事业,那些欠下的债,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可是此刻他真的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还不了小沐。他还不了她的心,还不了她的信任,还不了她的一往情深。他也害怕会像父亲一样,努力想弥补还债的时候,对方却再也没有机会感受到。而且,拿什么还呢?
除非一切成灰。
小沐只觉得洛子寒越抱越紧,于是她也诺诺伸出手紧紧回抱,碰到了那些小伤口引起疼痛也不管。她此刻只能够感觉到他的心疼,他的后悔。所以这一切之前有过的伤心不欢又随着这个拥抱逐渐稀释,消失。
“小雪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我们明天去看好不好?”
“好。”你看洛子寒,她就有那么好哄。你给她再多的刀剑,只要事后轻轻一个拥抱,她又会兴高采烈地活蹦乱跳。勇气,加上宽容,再加上无止尽的等候。
只是这样的乐观,真的会无止尽么。
那两人一直好眠地睡到傍晚6点才起床,省略掉了早饭午饭,若不是晚上七点半还有一场电影,估计今天是怎么都会赖在床上了。
小沐迷迷糊糊醒过来,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坐起来小声尖叫。
洛子寒便被“腾”地吓醒,也迅速坐起身左右打探,发现屋子里并无异样才将头转向她的方向,一脸疑惑。
“怎么?做噩梦了?”小沐却突兀地从床上跳下去,一边往洗漱间跑一边催促着洛子寒起身。
“还有一个半小时电影就开场了!”于是匆匆忙忙地开始洗刷整理自己,小沐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洛子寒正好走进去,两人不出意外地撞上了。她揉着发痛的额头,而他捂着遭“突袭”的胸口,彼此突然相视而笑。洛子寒的心口处“咚咚”地跳得厉害。
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占好车位,洛子寒便径直搭电梯上3楼,小沐先下了车,一个人率先进了候影厅。
洛子寒一出电梯口就看见了四处张望的她。自己似乎很少来过电影院,与顾晚雪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忙学校的事没有机会,不知这样的气氛该做些什么,或许什么也不用做。
可看着一对对情侣笑颜如花地相携着走进放映厅,他踌躇半响,还是踱步过去,趁对方还未注意到自己,突兀地牵上她的指尖。小沐被吓,转头发现是是谁后,一阵阵电流又不由地暖了心房。于是两人便像热恋中的情侣,大手拉小手地去检票口检票。
好了。就让时间在这一刻停下,就让他们在这样温馨静谧的时光中弹指老去。不用再去碰那些一触既痛的伤口,不用再假设两人如雾的未来。
还好刚刚赶上放映的时间,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否则小沐该会觉得又多可惜,这样相处的机会毕竟难得。电影的名字早已忘了,她只记得大概剧情。
两个爱斗嘴的可爱年轻人,在彼此的目光中找到真爱,下着雪的校园,两个人在雪地里打滚、堆雪人,脸冻得通红却掩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幸福仿佛在此时定格。只是世事往往不如人意,一场病最终夺去珍妮的生命,电影的结局只留奥利佛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雪地里。
他以为她会流泪。可没想到小沐虽然眼角红红,嘴角却噙着明显的笑意。
“我以为你会哭得稀里哗啦,正在担心忘了备纸巾。”小沐却顺势将脸更深地埋进男人宽厚的肩膀,有声音闷闷地传来。
“在我看来这就已经是好结局了。”“不一定非要相守万年。至少他们深爱着彼此。”
男人的心也跟着女生吐出的言辞被柔软牵动。他放开紧握着的五指,转而伸出手臂拥住她的肩,不自觉地加重一些力道,侧头,淡然的吻印上女生侧脸的发丝。
我不会再哭泣,是因为我相信彼此都勇敢的爱过,那是一生动魄惊心的美丽。
开会上班,小沐心不在焉。思考半天,小沐才终于有些不安地问。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一问反而令宁溪吃惊了。以往她似有似无地试探小沐的心情,和与洛子寒的感情进展,她总是支支吾吾,“还好”两个字就将她打发,今天居然主动问起自己的意见,看来事情要大发了。
于是宁溪小心猜测地反问。“他们俩还是不清不楚的?”小沐满脸苦涩地点头。
岂料刚刚还语调温柔的宁溪,突兀地一巴掌就拍在办公桌上,气急地开骂。“奶奶的洛子寒!真是老虎不发威你拿我们家小沐当病猫是吧?”惹来一屋子人的注目。小沐去拉宁溪的衣袖让对方坐下,不要激动。
宁溪倒还有理智,知道这是办公室,也不好再大声发什么脾气,于是顺着小沐伸过来拉自己的手一屁股坐下,嘴里却再也没闲着。
“我告诉你,面对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姐姐可是慧眼啊,洛子轩对你还旧情未泯,难道只许他州官放火,不许你百姓点灯。你可以利用子轩激起他的嫉妒心。”宁溪手指撑着下巴,一副酝酿着算计的模样。
小沐闻言却脸红了,她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洛子轩的关心偶尔有点过头,但是洛子寒口中的那个“喜欢”结论,她一直抱怀疑态度。毕竟自己的身份对方一开始就知道,他应该有所顾忌才对吧。哪知道现在宁溪也这样说,她才又想,难道是真的?
嫉妒心?小沐又忆起洛子寒要自己不要离洛子轩太近,他说他会吃醋。那应该算是嫉妒了吧。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解不开,理还乱。
小沐下班后,快到门口时却迎面撞上一个人。是个男人。她低头给对方说对不起,抬首看见那人的容貌,竟感觉在哪里见过。而对方也凝视她半响,突然抓住自己的小腿跪下,神情激动了起来。
“顾小姐,请你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可是我不能没有这份奖金!我母亲还在医院里等着拿钱做手术!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初顾晚雪发生的不幸,肇事者就是这个男人吧?自己与顾晚雪容貌相似,何况也隔了那么多年,会认错也不尽其然。
只是他要忏悔会不会晚了一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
还未弄清状况,小沐只感觉自己的小腿脱离了男人的限制,然后是一阵哀叫,紧接着自己在下一秒落入熟悉的怀抱。
“我不能没有这些钱啊!”
“顾总!求求你!”
若不是看见一大堆人围着,洛子寒的注意力不会被吸附过来。不再理会身后的求情和哀嚎,他拥紧了小沐的肩膀往外走。直到上了车,洛子寒仍然心有余悸,他差点令她陷入水深火热。虽然男人并没有做如何出格的事,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但他不能想象如果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他会怎样。
他会疯的,一定会。
小沐也感觉像经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冒险,思绪冷静下来后,才发觉车子已经开上了熟悉的高架桥。她坐在洛子寒旁边偷偷睨他没有情绪的脸。憋着一口气,想问什么,又害怕触碰到禁忌。洛子寒仿佛猜到了她心中的疑问,主动开口道。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于是小沐像得到大赦令一般,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猜测和疑问。
“他就是照片中的人对不对?他为什么要来求我?哦,错了,他为什么要求你?”可半响过后,小沐依然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于是又小心翼翼地抛出一句“不是你要我问的么?”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洛子寒的脸色从没有情绪到温度稍稍下降。“我是叫你问,可没说一定要回答。”
然后小沐不知哪来的勇气,充满确定的声音又在车厢内响起。她说“你的回避就代表我的假设都是正确的。”
“我还在大学的时,他与我同级。因为不甘屈居第二,所以做了那样不可原谅的事。”很短的一番话便将那些过往概括完毕。可小沐注意到了,当他说到“不可原谅”这四个字时,眼神里突闪的恨意。
“洛氏每年赞助的产品设计大赛奖金是台币100万,他参赛了。当然,表现的确很不错,也顺利拿到了第一。”
“可是,我不高兴。”
虽然极力简化了那些怨恨纠缠,阮恩议案听出了大概,那含义如此明显。东家不高兴,那怎么还会有钱?可恨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点点头“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他罪有应得,可是他的母亲,需要这笔奖金做手术。”
“我知道。否则我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做错事之前,就该想着会付出更高昂的代价。”
“有些代价应该交给警察局裁定。”
语毕,小沐却接受到一阵迫人的注视,然后洛子寒胸口有略微的起伏,片刻才有些无可奈何地回答。
“你以为我不想?如果我可以完全不去管晚雪的尊严,如果这世界只充满着香槟与玫瑰。”小沐的确没有想到这深层的一点,于是语调也有稍稍降下来。
“那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话未完,却被男人一个斩钉截铁的“不可以”打断。
洛子寒的反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是听过洛子寒在外人面前严苛冷酷,可并不是冷血无情,这毕竟牵扯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没想到他能为了晚雪舍弃做人的原则。
“这是间接的伤天害命啊,每个人都会有死的那一天,就当做积德!”
“那晚雪叫救命的时候有谁来救过她?有谁想过要积德?”
“况且,我不需要积德。”
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他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不习惯遭人反驳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对象还是一向在自己跟前永远小女人模样的小沐。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说到底,你是不能忘记对方做过的错事,还是不能忘记她?”
小沐满心紧张地等待那个也许会让她上天堂,也可能让她下地狱的话,却一直没有等到。车子一停,洛子寒便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屋子里走。
小沐骨子里的执着又被激起,她不死心,在背后遥遥几步跟着上楼,直到进入卧室,两人才终于避无可避。
本来是想带她出去吃饭的,但面对小沐的不罢休,甚至是咄咄逼人,洛子寒便没有了想吃饭的欲望。他扯松领带,脱下外套随意甩上床,旁若无人的拿了睡袍要去洗澡。岂料小沐却又跑去堵住淋浴间的门,眼神坚定。
“你还没有给我答案。”洛子寒侧身想从另一边过去,却一次次被女生挡住去路,终于惹起他的烦躁不堪,语气也开始不善。
“你想要什么答案?我们当初会结婚的原因你不是已经清楚了么?难道你的心理准备直到现在也没有做好?”xǐυmь.℃òm
好像陷入一个黑色的漩涡,小沐只觉得不断不断往下沉,没有人来拉她。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男人的脸,她在想,为何那初初的惊艳迷人,到现在看来却如此凉薄。
所以洛子寒也是了解自己的,他最初的自我介绍没有骗她。
洛神,皇子,寒冷。
而小沐终于无话可说,只向对方报以苦涩的一笑,嘴唇轻启。
“我知道,就只是个替身嘛。”“我了解自己的身份,并一刻也不敢遗忘。”
是自己愿意沉沦的,能怪谁呢。谁存心搅和,是谁太寂寞,又是谁居心叵测,都不重要。
第一次见小沐对自己的话产生反抗,洛子寒本来在气头上,听见她嘴里吐出的替身二字,更是在瞬间怒不可遏。
他一把捏住女生刚刚垂下的手,神色冷静自持,语气却带点咬牙切齿,他说“你再说一次。”
小沐第一次看他发狠的表情,差点就灭了士气。他根本不了解自己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将这两个伤人的字眼吐出来,而他居然要她再说一次。于是她也豁出去般地控诉。“难道不是么?我本来就是个替身。替身,替身,替身……”
洛子寒简直想把握着的手腕捏断,他最初接近她的目的是不单纯,可如果真正只把她当替身看待,自己何必在意她的感受?他大可以用金钱解决一切。
正主回来了,他更可以用烂俗的物质去了结这段关系,只要他想,便没有人能阻挡。可他都没有,还处处维护她,而她现在居然说自己只拿她当一个替身!
心中再无意顾什么怜惜,将她用力拉近自己的胸膛,小沐越表现出痛,他便越用力。女生挣扎,洛子寒便索性丢掉手里的睡袍,两只手上去钳制住她的身体,顺势一把抱她上床。
“想当替身?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洛子寒这幅冷硬的表情,小沐从来没见过,她不可否地被他那个“不够资格”伤害。居然在你心里,我当替身都是不够格的。
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没有缓和,小沐只突然感觉身上多了一个重量,令她喘不过气。凝视进洛子寒狂风暴雨的眸里子,欲伸手推开对方,却完全没有那个抵抗的能力。而男人只是死死压住她,表情风雨欲来。
“穆小沐!你没有感知是不是?你的心盲了是不是!”却更得来女生的反驳。
“是!我就是没有感知!我就是心盲了才会喜欢你!”
晴天霹雳。
小沐能感觉到洛子寒胸膛瞬间剧烈起伏,男性大掌突然粗鲁地去掀她身上的衣服,直接偎贴在肌肤上的手带着惩罚的意味,所到之处无不是一阵火辣的摩擦。小沐哭喊着“你若不爱我,就不要碰我!”。
洛子寒却更加愤怒,“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你还打算为谁守身如玉?我想要你就得乖乖躺上床,我不想要你就聪明的消失越快越好。小沐,替身就要有做替身的觉悟。”
小沐手脚并用,左躲右闪,所有的动作却全全被一股蛮力制住。最后索性她不再挣扎,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只是那眼睛委屈得快要滴出水来,“洛子寒,别让我恨你。”
若是恨,可以记他一辈子,他愿意。
小沐从未想过,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他视若珍宝的东西,不是她。
洛子寒从来没有失控过,这是生平,他觉得自己总是轻易被她撩拨心弦,他想告诉她,她视若珍宝的东西,他同样珍惜。
本就是吓吓她,洛子寒怎么舍得真的像禽兽那样不顾小沐的意愿占有她?
男人翻身起来,拿过被扔至床脚的西装外套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小沐才心里的惧怕才消失,终于有些冷静,也觉得自己某些话是过分了。于是光脚挣扎着几下起来,跑上前从背后拥住卧室门口的洛子寒。
“你要去哪里?”
仿佛又恢复成了一贯淡漠自若的那个自己,他只冷冷吐出一句“替身没有资格问这些。”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再继续待下去洛子寒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而小沐却以为他要到另个女人身边去,加上知道自己惹怒了对方,于是语气彻底软下来。她说“对不起,我口不择言,我只是害怕会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男人背对着她,依然没有什么行为举动。
小沐从背后松开顾西凉的腰,转至与他面对面,才发现他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吓人。她微微带笑,两只小手抚上男人完美的侧面,语调既欢又缓。“子寒,我……”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一阵迫人的电话铃声打断。洛子寒摸出手机接听,是医院打来的,小沐离得很近,几乎听完了所有对话。
“是洛先生吗?顾小姐说没有等到您不肯吃药,您需不需要过来一趟?”洛子寒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眼神一瞬不瞬地与小沐对视,他知道她也听见了,如果这个时候离开必定会伤害到她。可是想起顾晚雪柔弱的脸,满满的愧疚感又一波一波地将他整个人淹没。
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电话那头的看护几乎以为他已经挂电话。
“喂,您还在么?”于是一句似是轻叹的“好,我马上过来。”脱口而出。
小沐的手终于缓缓落下。失去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洛子寒突然感觉整个人虚无缥缈地空,他想去追逐那炽热的温度,却再也无从找起。
女生垂落的手好像不安于放在身体两侧,有些无所适从,又不知到底该安放在哪里,最后只得抚了几下发尖,突然抛出一个毫无相干的话题。
“你出差那几天很辛苦吧。”惹得对方一愣,洛子寒并不知道顾晚雪已有意无意透露了自己那几天的行踪,为了不再给她添新伤,他只得继续用谎来圆。
“还好。”而小沐依然轻扯发尖,微微扬唇。
“哦?看来洛总的事业版图要扩展到医院了。”
此言一出,男人只觉得心突地一震,却再无辩解的话。
小沐却将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正对他的脸,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那几天我都和谁在一起么?”
对方没有往下问的意思,小沐却继续往下道。“和子轩。”忽略掉了自己发烧到医院的一段,她故意说话歪曲事实,只为激起洛子寒的醋意。
她记得他说过,不要离洛子轩太近,他会吃醋。小沐没有办法了,她以为激起洛子寒深层爱意,便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洛子寒也确实有了情绪,不过这情绪对两人的感情来说,影响应该是负极。
洛子寒以为这个谎是善意的,是不想令她受伤。而小沐以为那番话是正确的,只为留他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的心都朝着一个方向,却选择了最错的方式。
最后的洛子寒,只是压抑住快要喷火的冲动,深吸气吐出一个字。
“哦。”
女生本来还努力带着笑意的脸终于再也装不下去。她以为的,信仰的,被全部推翻。于是侧头,埋下脸,也只平静地吐出一句“你走吧。”
洛子寒从未听过小沐这样淡淡若水的语气,他想说些什么,小沐却再度开口。她说“你走。”
见男人身形未动,她才动手把他往卧室外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洛子寒知道两人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索性都冷静下,于是他踌躇片刻,脚步还是往楼下踏去。小沐不敢出气,生怕漏听了一点声响,直到一阵车子启动声的响起。
整个屋子已空无一人,回首一眼便望见梳妆台上那张小小的二人度假合照,小沐一步一步过去,上前双手捧起,指腹一遍一遍扫过照片上洛子寒和自己的眉眼,最后指尖停留在自己的容貌上,再抬头望向镜子里的那张脸,情绪终于不受控制。
接着只听见相框和镜片玻璃碎裂的声音,镜子里的人被分成无数个小点。
梳妆柜上的小巧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响起,小沐没有意识地伸出左手去接,接着便听见宁溪叫了一声“小沐。”她颊上的眼泪终于四处纵横。觉得头痛,心痛,全身都痛,几乎痛的说不出话。
最后的最后,女生侧首咬住衣袖,只余下从嗓子眼里低哑的暗音。
“他不要我了。”一切戛然而止。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看童话,总是相信自己会有灰姑娘的际遇,只要你足够温柔足够善良内心足够强大。小沐也对这样的美好深信不疑,那感觉就好像是一朵遗失在天涯的花,悬崖峭壁,伶俜独行,终于有人问津。现在长大了,她依然看童话,深深以为是上天垂怜,自己也好歹演了场灰姑娘的戏码,能够遇见一生倾心的他。
可原来洛子寒不是她的王子,他骑着白马,要走的方向不是她的家。
终此一生,咫尺天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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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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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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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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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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