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清净惯了,对幼儿并不热情。唐宁昭可不一样,先径自给挂了一个纯金实心长命锁,齐承志拳头那么大,又给套上两个小金镯子。
嬷嬷看着都笑了:“王妃这礼太重了,小公子带不住啊。”
齐悦然看着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唐宁昭一脸慈爱:“我这把年纪,照理早该含饴弄孙了,唉……”
师太眼中光芒一闪,欲言又止。侧眸看了齐悦然一眼。
她毫无所觉,只含笑看着唐宁昭逗得孩子笑个不停。
师太本不喜应酬,齐悦然对不熟的人也无话好说,多亏了齐承志在场,这顿饭总算没有太过冷场。直到他吃饱了蒸的嫩嫩的鸡蛋羹,小眼睛有些要睁不开,嬷嬷这才抱着他退下去。
唐宁昭也很快告辞,出门之后步行也不远,便没有坐车。惦念着手指落在婴儿细滑肌肤上的触感,她忍不住叹息:“也不知齐家丫头哪里捡来的,要不我也去捡一个?”
侍卫一头黑线,急道:“王妃慎言!”
“我随口说说,不用当真。”
侍卫可不敢大意。跟着这主儿多年,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怎么不知道?身为侍卫他对主子的做法无可置喙,可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还是忍不住腹诽:若不是您霸着王爷不许纳妾,此时怕早已庶子女一群!世子爷不娶妻,别的随随便便生几个,孙子孙女也早有一大群了,何至于羡慕别人这毫无血缘关系的?
师太待人收拾了残席,别有深意的看了齐悦然一眼。齐悦然会意,把人都吩咐出去站远些。
“师父有话直说便是。”
“阿弥陀佛,”师太闭了下眼睛,“你虽喊我一声‘师父’,却从来不算是我佛门弟子,我也并未以佛门弟子的要求来规范你,可是,俗世女子的规矩,你可都守了?”
齐悦然无可辩驳,也没打算狡辩。她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一个头:“弟子无德,愿受师傅责罚。”
师太长出一口气,心里实在憋闷。
“我原还奇怪,你为何收养一个孩子。若说为了齐家军后继有人,明明还有一个弟弟。原来……”
“世人皆想多子多福,多一个人,家族便多一分希望。我非是要他继承齐氏家业,不过想悦霖独木难支,将来有个帮忙的也好。弟子早已没了婚嫁之念,有他陪着也有个依靠。”
师太踱了两步:“你我皆见惯世间冷暖,为师并非拘泥之人。只是,你要瞒他一辈子吗?若有朝一日他想要去找他爹娘认祖归宗,你待如何?”琇書網
齐悦然凄然一笑:“他,父母皆亡。”
“何苦这般咒自己?”
“德行有亏。”
“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齐悦然苦笑,实在是意外啊。
师太顿了半晌,突然转身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行事恣意了些,但总不至于离经叛道,是不是有人强迫与你!”
……
“砰”的一声,师太随手拍烂了桌子。这桌子虽不精致,但确也是上乘木材,坚厚耐用,却禁不住师太一掌之力!
外面的人站的远,这一声惊得众人尽是心胆一震,却无人敢上前询问。
师太满面怒容。
“怕就是方才来人之子吧!”
齐悦然……
“那小子对你早有不轨之心,我只想着霍远为人尚可,教养的儿子即便荒唐些也不至于太差。没想到……”师太此时当真是恨得牙痒痒,旧恨未去,又添新仇!
“师父,事出有因!”齐悦然唯恐师太一怒之下跑去昌远拿人,赶紧解释。
静真师太猛地回头看她::“那种事,除非两情相悦,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亦对他有意?”
齐悦然汗颜,若是当初的原委都说出来,怕霍连杰也是难脱罪责。只好点着头道:“算是吧,一个巴掌拍不响,徒儿也有错!”
静真师太用力呼吸,想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但此事实在有些过分,换了任何一人都比现在这个结果要好啊!
“你,你再不把陈国放在心里,父仇呢?”
齐悦然再次叩首:“徒儿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说的轻巧!还好你知道藏着这孩子的来历,若给世人知晓,你母子二人如何立足于世人面前!你便再是倾慕与他,就不能克制一些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糊涂透顶!”
齐悦然脸红,辩解道:“若能自禁,便不是情了。七情六欲,人之本性,徒儿不过一常人罢了。且我佛门中人,摒七情绝六欲,以求超脱,不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静真师太一时无话可说。
齐悦然静待了片刻,又道:“师父,徒儿说了半天,都是用大道理给自己开脱。但私底下徒儿也知,今生怕是与婚嫁无缘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恣意一回?没有结果又怎样,一定要成亲才是一个结果?身为女子又怎样,我一样可以带领齐家军杀出一条生路!徒儿做的不比男子差,何苦定要用女子的教条拴住自己?若果真像个寻常女子一样,怕已经在父亲蒙冤之时追随而去了,哪来后面这许多事?”
静真师太听她说完,又是半晌无语。待神色逐渐和缓,挥手示意她起来。
“你这性子,倒跟为师年轻时有些像了。”
齐悦然知道,师父这是不再计较了。
“师父和徒儿都是超脱世俗之人,管他世俗眼光作甚!师父当年不嫁杨贤选择出家,徒儿今日拒不回国霸占着荒原,我们都是一样的。”
师太苦笑一声:“这么些年过来,为师不曾提及,你又怎知为师没有后悔过?”
“啊?”
“罢了,都过去了。自己选的路,就走下去吧。可别忘了,这世间可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不能回头,还可以转弯啊。”
师太终于推门出去,待她走远,王府众人急忙进去查看情况。齐悦然若无其事笑笑:“这桌子不错,但还是师父掌法更厉害,抬出去吧。”
众人不敢多问,进去有的搬有的扫。齐悦然又吩咐一句:“咱们府中都是武人,日后摔摔打打的怕是常有,东西切记要耐用些的,不可过分精致,免得摔坏了重置心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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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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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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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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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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