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柏油路,贯通东西。
路边有树林,清晨露重。树林里有院子,青砖黛瓦。院子里有葡萄架,郁郁葱葱,一串串还稍嫌青涩的果实挂在梢头。
陆昭君坐在葡萄架下,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四块焦香流油的烙饼。打了个幸福的饱嗝,他靠着椅背端起茶杯,注视着枝头翩迁起舞的蝴蝶怔怔出神。
昨晚逃出生天后,回城的路已经被挖断了,陆昭君只好又折回了作坊院子里。
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他很想严肃一点,但微微翘起的嘴角早已将他深深出卖。
“哈,虚伪!”看到茶杯里的倒影,陆昭君立刻拉下脸做沉思状。
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他还是能轻易回想起昨晚的每一个细节。
遭遇是离奇的,经历是曲折的,结果是……是……陆昭君心里活像是打翻了调料摊,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怨天尤人吗?并不。
陆昭君搓了个榧子,指头上立刻飘起一簇耀炽金熔流,熄灭、亮起、熄灭、亮起……玩得不亦乐乎。虽然刚入手不久,不过这玩意就像是肢体的延伸,上手起来基本是傻瓜式操作,让人啧啧称奇。
他悄悄给这种熔流起了个很好懂的名字——琉璃火,因为看起来就像是熔化的玻璃,一样的晶莹、一样的纯粹。
陆昭君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干掉第一个怪物之后收获一股热流,热流平息之后就变成了琉璃火。他当时就猜测,这是从丑鬼怪物身上榨出来的油水。
这个猜想在干掉第二个丑鬼之后迅速坐实了,因为又有一股热流让琉璃火更茁壮了一点。
陆昭君从土里抽出一根扎葡萄架的钢筋,攥住两头用力往中间拗。伴随着虚土簌簌掉落,足有拇指粗的钢筋迅速屈服了,弯成一个标准的U字型。
除了能外放出来当剑气用之外,琉璃火对身体素质的加成也只能用可怕形容,一发力就有一股热流乱窜,陆昭君感觉自己直接化身人形轧钢机。m.χIùmЬ.CǒM
至于还有没有更多妙用,就有待于进一步的摸索了。不过哪怕没有,实在也已经没什么好不满足的了。
暴力和权力,男人的两大梦想!梦想成真是,而且将永远是,语言所能概括的最纯粹美好的概念,没有之一。
况且还是不劳而获,还有什么更美的?
不过庆幸吗?也很难说得上。
且不说一整个二番战打下来有多惊险,差点把小命都搭上,光是善后问题就足够头疼了,干掉的两个怪物还留在原地躺尸呢!
这两个只应该存在于恐怖电影的怪物一旦被人发现,将引起轩然大波简直是一定的。
陆昭君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靠谱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既然怪物还有更多同类,那么这些同类不要只顾着打打杀杀,多少发挥一下助人为乐的**精神,主动帮忙收敛遗骨……
“呵呵。”陆昭君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他承认这个笑话实在够冷的。
至于怪物、琉璃火、昨晚的女人,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光是想想太阳穴就一阵突突直跳,乱七八糟在脑海里胡乱碰撞,脑仁疼得厉害。
命运就像一只无情的大手,瞅准俺这只肉瘦毛稀的绵羊往死里薅。陆昭君异常悲愤。
难道这就是命?他以前不信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现在却不禁有点将信将疑。
“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陆昭君深呼吸搓了把脸,过去推开院门。
一个五短圆胖的和尚正腆着肚皮站在门口。他一身土黄色僧袍,脖子挂一串佛珠,肉乎乎的脸盘上戳着一副黑塑料圆框眼镜,镜片厚如瓶底,活脱脱一个乡土佛教版哈利波特。
“法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陆昭君问道。
这个光头是跟他一块开铁匠作坊的合伙人,目前在龙华寺出家做和尚,法号法案。本职是悲天悯人的宗教人士,副业是铸刀造剑的武器贩子,这种反差颇有点黑色幽默精神。
陆昭君跟这家伙认识不短了,实际上是个脾气不错的老好人,就是可能因为当和尚当久了,憋得太厉害,人有点穷极无聊。
“老陆,你电话也关机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哩,一大早紧忙赶过来看看。”法案摘下眼镜撩起僧袍擦了擦,眯缝着水肿的眼泡抱怨。
“我能出什么事?”陆昭君摸出已经变成砖的手机,“昨天手机下雨泡坏了而已,还没来得及拿去修。”
“那就好。”法案走进院子里正要坐下,看见停在墙角的摩托车顿时吓了一跳,“我的个乖乖,你出车祸啦?”
他扶了扶眼镜,简直认不出这是陆昭君的车了,钢架已经彻底扭曲,车斗的铁皮也坑坑洼洼,玻璃大灯整个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缕电线无力地下垂,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活像是正面挨上了全速行驶的东风重卡。
“撞石头上了。”陆昭君睁眼说了句瞎话。
“那……那你可真够倒霉的,不过人没事就好。”法案绕着转了两圈咂咂嘴。
“嗯。”陆昭君还在反刍昨晚的经历,端起水杯作掩饰,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水。
“不瞒你说,我今天也够倒霉的。”法案找了张板凳一屁股墩坐下,捶着后腰叹了口气,“我搭香客的车过来的,本来走的是大路,结果大路被施工队挖断了,只能改走山路,那破路……一趟下来差点没把我腰颠断。”
“噗!”陆昭君一嘴水没绷住当场大喷发,来了场局部降雨,山……山路?
“倒也用不着这么激动……”法胖撇撇嘴地撩起袖子擦了擦光头。
“后来呢?”陆昭君的眼神像是一束聚光灯。
“后来?哦对!”法案和尚癞蛤蟆一样气鼓鼓的,“不知道谁干的好事,把一棵大树锯下来一半扔路上不管了,我跟香客一块又费了老半天劲才搬开。”
陆昭君的表情顿时凝固成了猪板油,他越听越觉得,这好像就是自己干的好事。当时为了试手,一刀撇下来半拉树干。
前脚还在操心那两具尸体怎么处理,后脚就有当事人上门现身说法。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法案这个癞和尚话里话外,怎么好像压根没见过尸体?
“陆帅,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法案无辜地眨巴着绿豆小眼。
“法案。”
“嗯?”
“你有没有在路边看到过几具类似于狼,但是很大只的尸体?”陆昭君干脆诚挚地发问。
他觉得如果不弄个清楚,自己一定会发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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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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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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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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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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