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聆奴的手,思绪早在流云之上。
从第一次的发作,每次的间隔越发的短了,侍婢也从每日的禀告渐渐少去,最后也不来了,似乎已经绝望。
灵儿现在怎样了?
会不会后悔,在等着我过去……
不,不会……是这样侍婢早来通报了……
要拿你怎么办……
“王……您有心事?”聆奴心细,怎不知苍宿情思。
“聆儿这么想?”他想,这个女子虽是侍婢出身,也是乖巧懂事玲珑心的人。
“妾不敢擅自揣测圣意,只是……心有所感。”
“何解?”
聆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种含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聆奴突然亲了一下,轻声细气的,“心有所系的时候,眼里总是容不下其他,哪怕是艳绝天下的妖姬。”
……
苍宿似有所思。细细密密的浅啄。
明明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更值得他的疼爱。
春风又过十里,梨花尽缀巷弄,冬雪融水,化去一季冷寂。
苍宿兵马的铁蹄还是踏到了海国的城门之下,前所未有大兵压境,雷厉风行的攻城掠池,平静的海国再次燃起了比烽火更残酷的战争,从千涛浪,一路斩将扫兵,直挑军帅。
海国大败。
屠戮的血水,染红了整个海国,弥漫的腥气,久久不散。
苍宿在半空看着飘散殘尸破骸的血海,心内却压抑了一股无法名书的空虚。
“苍宿……你罪无可恕!”
他想起石下长卿死时灵澈的怨恨。
苦涩萦绕不散,他轻蔑的笑笑,拂袖而去。
罪无可恕又如何?
你生生世世,都只能在我的手掌心。
苍宿的天命,就是苍天的宿命。
春花又落尽,风辞晚春,迎初夏。
半年,苍宿再次踏上冷殿。
长歌殿较之以前更冷清空旷了。连烛座都撤了去,旧时的四方花梨桌也换成桃木圆桌,圆润得不露丝毫棱角。
妙珠守在门外,几个月里头一次见到朱王摆驾长歌殿,惊喜的语无伦次。
“尊后呢?”
“禀天尊,尊后尚在殿内,只是……不肯让婢进入服侍。”侍婢头低低的,忐忑不安。
“……”
苍宿不再说话,径自入内。
他以为灵澈会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等死,可是宽大的龙床并无人影,好一阵搜索,才在窗边的角落看见白色的人影。
小小的,蜷成一团。衣衫上污迹斑斑,细看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三千银丝散乱无章的披落,遮去了大半的脸庞,只露了尖尖的下巴,发丝垂在裤脚边,显得更加瘦弱无依。
苍宿的心揪了一下,静静走近她,“灵儿。”
灵澈闻言抬头看他,竟然笑了,却笑得让苍宿心惊,“你来了。”
她扶着墙站起来,仰起头与苍宿对视,几月的折磨让她的双颊更加清瘦无色,颧骨明显。“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给我息灵。”
什么都可以。
这样的答案,他期许了很久。可是现在却犹豫了。
“什么都可以。”听不到回应的灵澈,伸手去扯他的衣袖,无助的眼神望得他如芒刺在背,“我要死了。”
那一瞬间天地无声,盯着灵澈的双眼许久回不了神,他握住那只扯衣袖的手,霍然发现已经没了血肉,干巴巴的皮包骨。低头,宽大的袖袍空荡荡的,更衬得羸弱。www.xiumb.com
那像棵树一样开枝散叶的红线,已经变得深紫,紧紧缠绕手臂。
“好。”
灵澈开始吃东西。
灵澈还是要靠着息灵减轻登仙的痛苦。
然后总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
她好像真的接纳了赤国的一切,海国的一切都忘记了去,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他的尊后。
果然这样是对的。苍宿想,一点也不后悔屠国。
他抚着灵澈的腕骨,心堵的注视变得紫黑的红线,他不知晓这是什么,而灵澈那句“我要死了。”却时时挥之不去。
到底还有哪里不对?
服食了息灵的灵澈睡得沉稳,整个人陷在绒毯中,不知世事。
从长歌殿出来,独步随行,去了封天台。平时有所烦恼的时候,总爱独自在封天台小坐一阵。不过这一次,还有另外一人。
“三妹。”藏蓝衣袍的女子,恬淡安然。
“兄长。”自从拥有记忆,苍斗不曾再称呼他为哥哥了。
跟苍月一个性子,长大了翅膀硬了。
“更深露重,探测天象,总该有所节制。”
“夜观天象,每日都是不同的收获。”苍斗坐在宽阔的台上,双脚悬空,一丝也不担心会掉下去。
“说不过你。”索性举了白旗,顺便坐下,与她并肩,苍斗弯起唇角笑了,靠在他的肩膀上。“难得这样的机会。”
“哈哈。”苍宿愉快的笑了。这样相处的时间,确实少有。小时就是聚少离多,重回以后皆是政务在身,各有所司,朝政上的诸多分歧,也让两人的相处变得剑拔弩张的紧绷。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二兄了。”
“想他了?上次见,好像也一年了。”那时在苍宿的册后大典上,两人久别重逢。
“听说正与一名人类的男子交好,哪记得我。”
“啧啧,这酸味,呛得我眼泪都流了。”
“少不正经!”肘了一顿苍宿,才严肃回来,“我想见见他。”
“你高兴。”他也想见见苍月,勾阙的事情已经耽搁许久,哀童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与勾阙有关,不知苍月查的如何。
末了,两人一起下了封天台,准备各自回殿,临走前,苍斗好像想起什么,对他说:“兄长,皇族王嗣的事情,你是否该考虑一下?”
闻言苍宿一愣,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揉了苍斗的发,笑道,“三妹说的是。”
“那回去请兄长费点心思,宠爱后宫的妃嫔。”苍宿虽贵为一国之主,后宫却是荒草得很,纳的妾侍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若不是上次逼着纳了几名大臣的家女,恐怕现在的后宫除了尊后就是侍婢的身影了。
“天尊的后嗣,自然是尊后的骨肉。”
苍斗的双眉愁结了起来,最后还是叹了一气,“我不反对,但总归要雨露均沾吧。”
苍斗离去的背影有些沉重,身侍神职,苍宿不能窥得天机,她能。瞧着国家位星的光华逐渐暗淡,分明是大运将尽的趋势,苍宿的任性,怎能挽赤国于危难?
逆天命之所归,便是她的使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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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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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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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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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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