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光昏暗,魏自忠颤颤巍巍地跪在殿中央的枣红色地毯上,挥手让身边的侍卫都退开了,他却始终不敢动。
高位上,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皇帝,如今也蔫了似的,沉眸看着忽明忽暗的油灯。
“皇上,夜已经深了,您……歇息吧。”魏自忠跪得腿都麻了,迫不得已才缓缓开口。
南宫鉴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魏自忠侍奉过两朝,在南宫鉴身边伺候也不过几年时间,要说他对南宫鉴感情有多深,那是骗人的,以往他不过是迫于南宫鉴的淫威罢了。
可近几日,尤其是南宫鉴犯病昏死之后,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他侍奉了许久的人变了。
以前的南宫鉴是任性的昏庸的,甚至没有人情味儿,而现在的南宫鉴,逐渐展露出了他的心思,他也不过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孩子。
身边亲人逐渐离去,而先父为他选的监国之人,他不喜欢,他从小便活在被人夺权的阴影之下,就算南宫战辩驳,他也从未相信过他。
当然,最令南宫鉴感到不可思议的,最让他伤神的,还是静荷。
他虽然任性昏庸,但他不傻。
在此之前他便感觉到静荷和以往不同了,小时候的静荷,乖巧可爱,追在他身后叫哥哥,缠着他玩耍,喜欢撒娇,不喜欢和外人交际。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静荷开始学着沉稳,甚至会结交外臣,有意无意地向他提及朝廷政事,南宫鉴一向敏感,自然能察觉到静荷的心思。
可他不相信,不信静荷是那个会害他的人,不信自己从小看大的胞妹,会有想置他于死地的想法,他太天真了。
权力太诱人了,尤其是对于静荷这样伸伸手就能够到的人来说。
南方水患已经数十日了,在安排任景郁去治水之前,静荷就曾经几次三番向他提议过。
说任景郁是新任状元,须得去历练一番,才能归朝升迁,加之他状元身份,南方官员百姓都会高看他一眼,比起其他官员,他的威望自会更大。
当时南宫鉴犹豫不决,因为于他而言,任景郁是治世之能臣,是能帮他稳固天下的军师,去南方治水极为凶险,故而这一想法只是短暂地在他脑中停留了片刻,他便放弃了。
让他坚定这事儿的,正是静荷送来的信儿:
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块玉佩,花样精美,样式却并不常见,但即便如此,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南宫战府上的东西。
南宫鉴也曾佩戴过这样的玉佩,和纸上画着的这副,刚好是一对。
“此物就佩戴在白溪迟身上。”
纸上还写着这一行小字。
他懵了,那一刻,翻天覆地的背叛感从心底涌上来。
他自以为找到的能臣良将,竟然是和南宫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若南宫战有心篡权,那任景郁必然是第一个举旗谋反的人。
当时他在气头上,二话不说便颁了圣旨,要任景郁快马加鞭赶赴江城禹城治水,甚至还听从静荷的话,割断了对任景郁的供给。wWW.ΧìǔΜЬ.CǒΜ
断粮草,断兵力,任景郁随从只有几十个隐卫,地方官员不听调遣,他在当地无计可施,只能亲自上战去探望流离失所的百姓,就这样,他失踪了。
如今,就算是南宫鉴意识到了被利用了,意识到自己错了,也无计于补了。
所有人都在背叛他,任景郁是,静荷也是。
“皇上,您……小心着凉。”魏自忠踉跄着起身,将大氅披到南宫鉴肩上。
南宫鉴闻声回神,侧头看了魏自忠一眼,这一眼没什么特殊的意味,但却把魏自忠吓着了,他披衣裳的动作顺势停了住,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额……皇上您……”
“去宣静荷来。”他叹了口气,声音里莫名多了一丝的压力。
勤政殿,南宫鉴换了一身墨色龙袍,高坐在龙椅之上,俯瞰着跪地行礼的那个人。
那粉色的身影很亮眼,也很熟悉,可待静荷那眉目清秀的脸缓缓抬起时,他却觉得此人异常的陌生。
“皇兄,这都入夜了,您叫我来做什么呀?”静荷老老实实地行了大礼,没等南宫鉴让她平身,她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朕让你起来了吗?”
殿内气压极低,这一声就宛如刺穿冰层的剑,直直地插进了静荷热乎乎的心窝里。
往常她来见南宫鉴,南宫鉴都舍不得让她行这种跪拜大礼,今日不拦她也就罢了,竟然态度如此冷意。
静荷这心一沉,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哥,难不成是皇叔又惹你生气了,你就把气全都出到我身上?”静荷不吃他那一套,说着话便要往一侧坐席走,被南宫鉴喝住了。
“跪下!”
这话极具威慑力,静荷身子一颤,赶紧退了两步,慌忙不迭地跪了下来。
静荷低着头,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她毕竟年纪还轻,从小便养尊处优,从没被别人这样吼过,南宫鉴对她突然态度改变,她自然是一时间有些吃不消。
“皇兄……”她委屈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刺激到了南宫鉴的神经,高座上的南宫鉴突然站了起来,难得将话说的中气十足,“静荷,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觊觎皇位?”
平日里南宫鉴最爱阴阳怪气,今日许是在气头上,竟然连铺垫都不带铺垫的,直接就问了出口。
好在大殿里的人早早被他支出去了,只留下了魏自忠在一旁侍候。
魏自忠虽然听说了内情,但也没想到皇帝这般直白,听见这话,也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静荷一片迷茫地抬起了头,眼神里也满溢着懵懂的神色。
“皇兄……你在说什么?静荷……静荷怎么可能对皇位有非分之想?”
“南朝至今两百余年,从未有过女子做皇帝的先例,就算静荷不是南朝公主,也知道这个道理,怎么可能……对皇兄的皇位有想法?!”
静荷面上丝毫不慌,疑惑地反问道。
“皇兄,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挑唆了?是谁居心不良污蔑静荷?我可是皇兄您的亲妹妹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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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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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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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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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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