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一瞧,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脑袋。
街角那处空地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最里面有几个人跪着哭,杂技班子的人见这场面都停了下来,站在一边傻傻地看着,外围围了好几圈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张望,试图看清里面的景象。
他们还没看清,倒叫白溪迟先看清了。
“求各位大人给俺们做做主啊!”
“俺要面见皇上,告俺那个不孝的孙女,抛家弃父,自己去享那荣华富贵,将自己亲爹亲奶置于不顾!”
“她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俺们死啊!”
响亮又悲戚的声音从那里面传出来,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白溪迟和任景郁的耳朵里。
两人顿时都石化了。
甚至,任景郁还有些后悔。
他不该带着白溪迟往这处跑的,这边观看位置极佳,将那道路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人群中央跪着趴着哭个不停骂个不停的,正是白溪迟试图甩了一路都没能甩掉的白家人!
白溪迟站在窗口,怔怔地看了片刻,耳边是下面传上来的此起彼伏的声音,有帮白家人骂她这个“白眼狼”的,也有觉得白家人是骗子,故而言语讨伐他们的,也有些单单只看热闹,时不时问几句别人发生了什么的。
人生百态,可叫她给见着了。
只是,令她震惊的可不是这些人的表现,而是白家人为何能出现在这里。
之前她为了能甩开白家人这些牛皮糖,她特地走最险的路,一路上风雨兼程几乎难以坚持,若非她有超常人的毅力,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山头上了,或许尸体被狼虎吃了都说不定。
白家人,一行六日,个个手吴缚鸡之力,还拖拉着一个人年逾七旬的骨头都快散架的老太,是如何进的京?
匪夷所思!
“谁在街市上聚众哄乱,赶紧都散了散了,若再在此处逗留,全都跟我去官府吃板子!”没过多久,官府的首领便领着一队人过来查看了。
听见这很有震慑力的声音,原本聚集在此处的人全都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不消片刻,那拐角处,只剩下了白家人,以及慌忙收拾物件的杂技班子。
“要饭去那边墙角,这儿是正路,常有马车经过,若是冲撞了贵人,你们担当得起吗?”
“赶紧麻利地给我滚!”
官府侍卫首领也不是啥好脾性的人,迈着步子走上前,低头扫了一眼,大致了解了这边的情况,当即把白家人定为了“叫花子。”
说实话,单看外表,挺像的。
白家人奔波一月有余,如今刚进京城,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一个个脸上脏的连表情都看不清了,身上的衣服本就打满了补丁。
这次路上奔波,导致衣裳又这儿缺一块,那儿少一块的,看起来很是破烂。
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上面沾染了干泥和草叶子,这样的头发,怕是得费劲地梳上三天,也不一定能梳的开了。
“大人!大人!”还是白老太有眼色,看见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的官服,立马就断定他是当官的,当即拖着身子跪到了那首领跟前,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我们不是叫花子!”
“我们是来认亲的,是来告御状的!”白老太故意提升声调,若不是看她那副孱弱的样子,光听声音,恐怕要误以为她正值壮年了。
告御状这三个字可不太常见,那领头的当即被唬住了,仿佛对此很是感兴趣。
“哦?老太太,你这是要告谁啊?”领头的用一种戏谑的语气问道。
“我要状告的,正是朝廷现任三品官员任景郁之妻——白溪迟!”
白溪迟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天,白家人竟然一路追逐她到了京城,还和当年在安城一样耍无赖,当街控告她。
京城里便是皇城,白家人当街控告,顿时好的人心惶惶,官府也怕事情闹大,当即便把白家一行六人全都抓紧了衙门。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半日都没到,白溪迟便被皇帝宣进了宫中。
任景郁自然是贴身陪着她,只可惜,这事儿是白家人的事儿,归根结底是白溪迟的娘家,她身为官员之妻,处理不好家事,致京城混乱搞得风风雨雨,坏了任景郁的名声不说,也让朝廷丢了面子。
南宫鉴平日里又那么闲,遇上这种能刁难白溪迟的事儿,他自然要留心几分。
勤政殿里,白溪迟跪坐在大殿中央,南宫鉴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顺带着还瞥一眼一旁着急不定的任景郁。
“给任爱卿赐座。”南宫鉴故意要他心急,特地给任景郁赐了座。
夫妻俩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这番待遇实在是天壤之别。
任景郁自然是不从,缓步上前随白溪迟一同跪了下来,“皇上,此事因臣而起,是臣没有处理好家事,才给朝廷摸黑,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
遇到白溪迟的事儿时,任景郁一向很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但尽管他这样说,别人也都心知肚明。
南朝婚姻制度完善严明,女子嫁娶之后,娘家人便算是与闺女断了大半联系。
此后除非娘家有变故,一般不相往来,此次白家人追赶着进京投亲,即便是在礼义上也是站不住脚,南宫鉴之所以把白溪迟叫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她能有什么说辞罢了。琇書蛧
“此事皆因我而起,和任景郁无关,皇上若要罚,那便罚我吧,我没有怨言。”白溪迟挺直了腰背,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态度,倒叫南宫鉴没想到。
“哦?那朕倒想听听,你错在何处了?”南宫鉴本就因为长生不老药一事儿对白溪迟很是厌烦,这会儿总算逮住了她,是得好好地问一问她。
白溪迟看着地面,目光丝毫不曾闪烁,眼神却像是空洞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光泽。
“我错在,幼时受尽他们的凌辱,却没有与这一家人早点断绝了关系。”
“错在他们害我数次,我却对他们抱有仁慈之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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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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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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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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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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