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后方屋脚转出一人来,那人穿一身鱼皮衣,用一根兽筋捆在腰上,身后背着一张寒铁长弓。这打扮,稍有见识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是,乃是北海蛮人。
离州常有蛮人活动交流,并不稀奇,就算这个蛮人少年颇为英俊,那也只是个“英俊的蛮人”而已。让他吃惊的,是这少年手中提的布袋,正是装着慕爷爷尸体那口!
“蛮子,快放下我慕爷爷!”姬无双尖叫一声调转矛头,又挥舞着木棍朝来人冲去。
来人脚步丝毫不乱,继续向前走,任由姬无双当头一棒砸了下来。
邦!
木棍碰脑袋,来人眼都不眨,而那木棍再度断成两截。此时姬无双手中,已只剩下几寸长……
“你不该叫他蛮子,应该叫他蛮王世子。”白凡冷眼旁观,淡淡说道。
来人正是蛮王次子——腾毅。
姬无双闻言终于崩溃。
“你们到底想把我怎样?!”姬无双厉声喝问,已经带上了哭腔。
白凡和腾毅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你拿着根棍子闯进我村寨,不由分说见人就打,还问我们想怎样?”白凡简直无语了。
噗通。
腾毅将装尸体的布袋扔在姬无双面前,姬无双赶忙扑上去一把抱住。
“逝者为大,你不但不让他入土为安,还把尸身独自抛在荒野,我倒问问你想怎么样!”腾毅大声斥责,他可没白凡那么好脾气。
姬无双只管抱着尸袋哭,却没有回答。
看着他一男人哭哭啼啼,不但腾毅看不下去,就连白凡也皱了皱眉头:“天气转暖,尸身留不住,不如就埋在这里吧。”
姬无双抽抽噎噎止住哭泣,四下望去,只见这里背山面南,到是块不错的地方。他这一路被追杀,既来不及安葬,也怕胡乱葬后找不到凭吊之处,此时有了合适所在,便木木点了点头。
起身抹一把泪,姬无双握紧手中几寸长的木棍,就地刨起土来。
“要帮忙吗?”看着他笨手笨脚刨土,腾毅面露不忍问道。
姬无双手下不停,倔强的摇了摇头。
白凡干脆就地坐下,默默看着他劳作。
“你叫白凡?”腾毅走到白凡身边坐下,问道。
白凡点了点头,不语。
腾毅皱眉巡视一周,只见村里屋宇破败,毫无生气。
“别看了,这里没人,我凭吊后也要离开南下。”白凡目露追忆,满是伤感低语道。
腾毅点了点头,叹道:“天下争霸,兴亡百姓皆苦啊。”
想了想,腾毅接着问道:“白凡兄弟南下,不知是要去哪里?”
白凡实言以答:“幽州。”
腾毅闻言若有所思,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再无话语,场中静了下来,只闻姬无双“沙沙”刨土声。
沉默中,天很快黑了下来,虽是夏半年,离州的夜晚仍很寒冷,不过白凡和腾毅都是惯常吞冰卧雪的北方人,对此毫不在意。可姬无双显然受不得冻,一边挖土,一边哆嗦。
不过他的倔强委实让人动容,他竟然就此坚持了一整夜,待东方再亮时,一个简陋的坑穴已然挖好,而他双手已磨得血肉模糊。m.xiumb.com
二人一狼默默注视中,姬无双将幕老者下葬,一捧捧土慢慢掩埋。眼看着亲人在自己手中逐渐远去,再也无法相见,姬无双边填土边哭天抢地,而这一次,白凡和腾毅却没有出言喝止。
人都经历过生离死别,这一份离愁痛如割心,他们也感同身受。
稍倾,黄土填好,一块木牌被姬无双插在了坟头,他泪眼模糊看向白凡,目露求助之色。
白凡轻叹一息,问道:“他和他,分别叫什么?”
“我叫姬无双,他是我义父,慕云从。”姬无双低首答道。
白凡不再言语,呛啷声中剑已出鞘,只见一道剑光在木牌上一闪而过,再转头望去剑已归鞘,而白凡身形仿佛从未移动过一般。转向木牌,此时一丛木屑落下,上面已有两行阴刻。
义父:慕云从之位
儿:姬无双敬拜
看着这还散发木香的碑,姬无双悲从中来,嚎啕大哭着不停磕头。一连三个响头磕下去,待抬起头来,他的面上立刻露出惊慌之色。
只见身旁空无一人,腾毅和白凡已没了踪影。
跳将起来转身看去,只见白凡和腾毅肩并肩朝寨外走去,转过一处墙角不见。
姬无双胡噜一般脸上的涕泪,撒开腿就追,追出几步又转身拜倒磕了个头,方才顺着二人去路转过了墙角。
破败的寨门外,白凡和腾毅拱手相对。
腾毅当先开口,朗声道:“白凡兄弟,你我虽不同路,却同道,今日就此别过,来日相逢再把酒言欢。”
白凡郑重点了点头。
随后腾毅向西,白凡向南,二人分道作别。
姬无双气喘吁吁追至岔路口,两边一打望,毫不犹豫追向了南方。
所谓人生,其实就是不断遇到岔路,再做出选择,或对,或错。只是这一次选择产生的后果,任现在的姬无双如何天马行空,恐怕也想不到。
白凡现在走的路,依然是上次送乌兰时那条,前方就是老熊岭。他打算过老熊岭后,再转向南穿过已被剑宵阁控制的黑风口南下,那里出了落英山脉后,可直通紧邻的幽州。
“白大哥,等等。”后方姬无双喘如老牛,大呼小叫追来。
白凡只当没听见,自顾自领着白昭赶路。
姬无双好歹追上,抹着胸口顺气,和他走了个肩并肩。
“你多大了?”白凡脚下不疾不徐,看着前路问道。
姬无双老老实实回答:“小弟今年十八岁。”
白凡一愣,停下脚步看向姬无双,诚恳说道:“别叫我大哥了,我今年才十五……”
说实话,白凡经过这段时间后,身体噌噌的长,如今体型已是大人模样。而姬无双瘦弱文静,一副没长开的样子,若是从背后看,到真是白凡更像大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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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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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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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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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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