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晚间,原本方氏母女要随柯三爷返回祥符,无奈外婆苦瑶草母女等候梨君回门再去。方氏不敌母亲眼泪,只得带着儿子闺女留下。
瑶草这一次留宿外婆家,格外小心,谨慎提防,再不随意单独行走。不是躲在薇君莲君院里说小女儿间悄悄话,便是带着双胞胎兄弟在祖母面前献艺耍宝,哄老外婆开心,借以减轻老外婆被人夺去宝贝孙女之怅然。即便姐妹相邀游园赏春,也是须臾不离,亦步亦趋,绝不单独行动,更是时刻将奶娘拘在身边,生恐遭遇大黑胖。
果然,方家五少方英勋去宋家替姐姐助威归来告知,大黑胖跟他去打听瑶草消息,询问瑶草那一次是否真的吓坏了,惊悸噩梦,而今何如。还说倘若真是害得瑶草那般,要当面给瑶草赔情。
瑶草顿时紧张起来,生恐宋黑胖对方英勋提什么玉佩之事,也怕方英勋胡乱答应,还是忍住了惊慌,故作平淡道:“哦?五哥如何说呢?”
方英勋一笑:“放心,我是你哥,他是谁啊?我当时就把他教训一顿,警告他离你远些,否则,我定不饶他。”
瑶草忙着行礼:“谢谢五哥哥,以后遇见他再提说我,五哥最好不听,也千万别告之他一丝半点有关我的情形,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方英勋忽然探究看着自己表妹:“他除了想夺取你的黄小丫、放死蛇吓唬,还另外得罪过你?”
瑶草一惊,忙否认:“这倒没有。”
方英勋道:“如何这般避他若蛇蝎?”
瑶草少一迟疑道:“表哥这话就有问题,他两番捉弄我,难不成我还要送上门去让他再三捉弄?再者,男女七岁不同席,令表妹我今年可九岁了呢,表哥难道希望心兰表姐跟旁的男子拉拉扯扯?”
方英勋闻言摸摸一脑袋:“也是啊,虽然我娘亲看好他,那个家伙实在算不得好人,嗯,你的话我记住了,放心吧。”
瑶草再次盈盈一福:“幸亏上次有五哥哥维护我,否则就给他得逞了,今后还要仰仗五哥哥,妹妹这里先谢过了。”
“我们是姑舅亲,帮你还不是该当呢,放心吧,有我呢!”
“有劳表哥!”
瑶草再次道谢,方英勋拍着胸脯子去了。
看着亲情眷眷的五表哥,瑶草心下只惭愧,自己说谎话越顺口了。不由叹口气,可是,有关宋黑胖,如何说的实话呢!
三月底,罗京娘依约到了祥符县,瑶草与李木莲、崔雅兰、玉兰一起开始了更为紧张闺学生涯。罗京娘最善琴艺,其实琴棋书画都精通,是个名副其实才女。
且她认为琴棋书画有相同之处,一个人绝无可能不懂书画而善琴棋,擅长书画绝不会学不懂琴棋。
罗京娘教琴艺,先从诗词歌赋教起。瑶草生恐父亲会反对,因为柯三爷以为诗词歌赋会移人性情,使人狂放不贞静。这一次大出意料,柯三爷并未反对罗京娘闺学教案,欣然允之。
不久,闺学又添了一名学子,方英勋未婚妻宋心兰。
几位小姐崔雅兰身份最高,她爷爷虽然致仕却做过吏部尚书,李木莲家祖父致仕太医,父亲也是太医署七品讲学医师,与瑶草这个七品知县千金应属平级,余几玉兰心兰刘玉桂三位,爹爹虽未品级,却都是真正书香门第出身,与王氏那种破落户不是一个品级。
几位小姑娘之前不是很熟,初期相处不那么和谐。
这几位小姑娘聚在一起,一则大人们为了使她们拓宽闺友圈子,以便将来相辅相成,二则罗京娘这位闺学师傅难得聘请,要知道凡经罗京娘教导过的女儿家议亲之时,会被媒婆男家高看一眼。
要知道,这罗京娘不仅求之难得,且身价不菲,不算节礼孝敬,四季衣衫,好吃好喝好看待,光月俸十五两银子,与柯三爷的这位县令平级呢。
方氏托请了方三夫人与余夫人共同斡旋,方才花重金聘得。
否则,以崔雅兰尚书府邸出身小姐,绝不会来此附学。
她虽然祖父逝去,父亲只是举人,毕竟虎死威不倒,家有余威,门第尚在。
却说崔雅兰虽然心甘情愿屈就附学,却有些自恃身份。瑶草身为主人家,倒能令她克制一二,对心兰玉兰玉桂就有些眉高眼低之态。
估计来前各家慈亲都有嘱咐,小姑娘们各自忍耐,面子上大致过得去。
罗京娘也有一套抑制人傲气激发人信心的法子,她每教到一门学问,都会三五天来一次正经考校,对于胜出者,无论身份高低,一律不吝夸奖,即便崔雅兰这位尚书府千金,也是一视同仁,优便该夸赞,劣等便点名令其恶补练习,绝不会虚言以对,含含糊糊。
罗京娘执教伊始便有训教:凭你是谁,既来闺学,便是学子,一切遵循学堂规矩,学习技艺,修身养性是根本。要摆身份架子且回家去。
几位小姐,最大的心兰玉兰也不过十二岁,瑶草雅兰俱是九岁,正是心无芥蒂,可塑之年,处的久了,各自显出各自长处来,慢慢就相处融洽起来。
罗京娘来后,吃住教学都在闺学二楼,每天教授一个时辰功课。
因罗京娘要求有独立空间,瑶草们学习针凿之地,则改在一搂。因罗京娘虽然只教导一个时辰,却要求弟子自行研习一个时辰,隔天还要验收,针凿学习时间也改在午后进行。
楠枝婶子眼下正教导瑶草们认识各种锦缎布匹,包括它的质地、名称、产地、性能、用途。相较于罗京娘授课闺学课业,瑶草觉针凿学习就轻松多了,无异于休养生息。
罗京娘来后,瑶草发觉罗京娘身上可学东西实在不少,便自主停了私塾课业。虽然杜夫子觉得瑶草本末倒置,甚为惋惜,瑶草却不以为意,瑶草以为,四书五经于女孩儿居家所用者甚少,且自己之前均有涉猎。
女孩子又无科考资格,与其花大力气学这些对女子毫无用处之乎者也,不如跟着罗京娘学些为女子安身立命之技能。
却说罗京娘来后不久,一日瑶草早起在花园跑步,竟然发觉罗京娘在侍女琴音伴奏之下临湖舞剑,姿势灵动,翩跹飘逸,瑶草顿时惊艳无比。
细细一番观摩,瑶草发觉,罗京娘舞剑不仅飘逸美观,间或也有杀招,用于女子防身将将好。瑶草猜测,罗京娘会练剑,应该是因为她单身女子行走防身之用。想起自己上辈子被人绑票暗算,顿时跃跃欲试,倘若自己防身有术,王氏瑶玉等屑小之辈能奈我何?
心念一动,忙着上前侍立,罗京娘舞毕,瑶草大礼跪拜,想拜罗京娘为师习剑。
罗京娘一边接婢女娟子擦拭额上汗珠,一边笑问:“但凡学习技艺,皆为有所用,小姐出身官家,出入官兵衙役护卫,丫头仆妇环伺,何须习剑防身?”
瑶草眼神凛凛看着师傅眼睛:“四季变换,朝代更替,世间万事万物,均不会一成不变,正所谓家有万贯,不如薄技防身,爹有娘有,不如自身拥有。比若刘阿斗,纵然江山万里又如何!”
罗京娘眼神闪一闪,紧紧盯了瑶草一眼,她一早发觉这个孩子比大她四岁的玉兰更为理性,眼神事儿清澈,十二深邃悠远,似乎有一种历经沧桑的释然,为人处世超然冷静,不是一般小女儿所该拥有。
复又想起自己出身世家,一朝败落六亲不靠,夫家不纳,不得已靠自身闯出一条生路,免于流落烟花巷。
再看一看瑶草,无论她出于何意,未雨绸缪总不错,自己原是要为女子争口气方才出来行走,何必吝啬帮助与人?且瑶草今后也是她的弟子了,教教何妨,遂一笑:“这个不在你母所聘之列,你得外加束脩才是。”琇書蛧
瑶草忙着磕头:“是,师傅请讲!”
罗京娘笑道:“你绣功不错,我四季衣衫,你要亲手照料。”
瑶草大喜:“这个自然,师傅愿意教我,别说所一年四季,一辈子衣衫,徒儿也包了。”
自此,瑶草每日卯正起身跑步爬树飞竹之余,悄悄跟随罗京娘习剑。练习之后,瑶草方才发觉,剑术不光刺杀,也有虚晃腾挪,看着进攻却是虚晃,看似退避,回身便是杀招。
因为心病,瑶草闺学针凿之余,大部分时间投入剑术练习。如此坚持,二年后,罗京娘离去,瑶草已经尽得师父真传,把这套传说中的公孙剑术,舞得婆娑凌厉。看似亭亭玉立的瑶草,其实手底已有绝技,对付三五个屑小之辈,已是绰绰有余。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了。
回头且说这一年瑶枝受伤在家养伤,自瑶草们去后,一天望不出头,还要时时看见瑶玉假情假意在眼前晃悠,恨不得立时治好了腿,离了家里放好。
也正因此,每月云逸上门复检,瑶枝都有神奇进步。为了排遣寂寞,瑶枝更是每月一封信笺,托云逸捎来祥符县衙,除了与瑶草诉说姐妹情谊,便是详尽诉说家中发生一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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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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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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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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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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