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戚存还记得他们现在的处境,他只低声地跟孟弗倾诉着,发泄着不满。
在村子里面呆了这么久也被苏福生教了这么久,十两银子意味着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他在京城是纨绔子弟,有花钱如流水的习惯。但他从未小瞧过银子的作用,也从未觊觎、勒索过人家的银子,他所花的一分一厘都是干净的。
孟弗的心里也有些叹息,要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也轮不到去安邑。
迁民,不分地域的。整个郴州,何止是乡下就是城中也有不少名额。可城里面迁走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乡下的贫苦百姓被逼得背井离乡。
衙门不想得罪那些有背景的人家和纳税的富户,又被他们重金打点过,所以只能将名额都放到乡里,强逼乡里人去。
甚至听说在有些地方,一个能不迁民的名额都被炒上百两的价格。这一场迁民除了苦了穷苦百姓,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填满了荷包。
都不想背井离乡,名额推来推去,最后只有这些命如草芥的百姓踏上颠沛流离的路程。
就算是这样还不算完,负责护送的官兵们还要一层一层地剥削。也不知,到了安邑是不是还要打点一二。
似乎无论是在哪个时代,贪官污吏好像都不会消失。
面对戚存低落的心情,孟弗也想不出办法来安慰他,只能将打湿的帕子放到他的额上为他降温。希望水蒸气不仅能带走他身体上的燥热,也能带走他心里的燥热。
“小原表弟和弟妹,我们刚刚在林子里寻到了一些野果。天那么热,也摆不住,不如分我们大家都分几个尝尝。”
钱氏将洗净的果子放在帕子里,水珠顺着果子的外皮向下滑落几乎将整个帕子都打湿了。她将视线粘在孟弗和戚存交握的手,无知无觉地径直将手里潮湿的帕子往孟弗的面前送。
被她盯得不自在,孟弗抽出被戚存紧紧拉着的手。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个女子是谁。是之前他们去镇子上置办东西的时候遇上的一个被家暴的女子,当时还感叹过孟弗和戚存的感情好。
不过是当初去镇子上的一面之缘,甚至都没有正式交谈过,孟弗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会这么自来熟的找过来。
“别担心,我尝过了,都可甜了。”也许是害怕孟弗拒绝,她说着就把果子往孟弗的手里塞。凉飕飕的果子像冰块一样,塞到孟弗好不容易有些热气的手里,冰得她打了个寒噤。
头上的帕子带走了一些热气和燥意,安静下来的戚存困意还没上来就被人给吵醒了。刚睁开眼睛,他就望见一个女人在不断地往孟弗的手里塞东西,而孟弗的手不停地往后缩。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这贾星儿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窜出来。
“哟,真是看不出来啊。有财嫂子还是个大好人啊,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你只给表弟送果子,反倒把正儿八经的堂弟落下了。”
贾星儿走了一上午正是满腹火气的时候,她不敢去挑一声不吭、闭目休息的苏有银的刺,也不敢去找如吸血虫一样的贾高志一家。
正到处乱晃,这给孟弗和戚存送东西的钱氏就正好撞到她的跟前。
柿子也捡软的捏,她还想着要做马车呢,不敢挤兑孟弗和戚存。她倒是敢挤兑这个跟面人一样的人。
她其实早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老被打得不像样的嫂子,她毫不客气地从钱氏手里拿过一个果子。
对着钱氏有些阴沉的目光,她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嗤笑一声。拿着果子往衣袖上一擦,就一口咬掉了大半个。
大口嚼着多汁的果子,她的嘴里还闲不下来,嘲笑道:“这果子真是甜,就是不知道有财大哥知不知道,嫂子你眼巴巴的把果子送过来。”
出发前,苏有财经常拿钱氏泄气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粟禾村,村里茶余饭后议论的不少。贾星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非要在钱氏的面前提起苏有财,好像现在找别人的不痛快已经成为她快乐的源泉了。m.xiumb.com
听到苏有财的名字,钱氏的身体就不自觉的打颤。她有些胆怯地吸了吸鼻子,望着不怀好意地坐在孟弗和戚存对面笑得恣意的贾星儿。
带着疤的眼睛深深地盯着贾星儿,直到盯得她头皮有些发麻了才收回了目光。
她一开口声音又恢复成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的样了,仿佛刚才阴森森的盯着贾星儿的不是她一样。
“这果子还是我家那口子让送过来的。因为果子摘得多,放不住。所以我家那口子就叫我来分给兄弟们尝尝。本想着送给小原表弟一家后就给弟妹家送,没想到弟妹这么等不及,就来了。”
她说完,也不管孟弗接不接,就将果子放到了他们坐的树旁。之后就不慌不忙地往来时的方向去了。还以为她就是莫名其妙地送果子来了,可不一会儿,她就又捧着一堆果子回来。
这一次,她直接走到贾星儿的面前蹲下。“弟妹,这果子虽甜,但可不能多吃。要不是看在我们是同族的份上,我可就把果子都给我娘家那里的表弟家了。”
不软不硬地刺了贾星儿几句,她将贾星儿的手扳弯,将果子全都抖到她的手心。
“小原表弟和弟妹要是吃得好,就再去我们那儿拿些。未时才出发,还要好一会儿,吃些果子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钱氏的离开就像她的到来一样突兀,她说完也不管人的反应,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是看马车还有位置想把他们家的东西放上车。”捧着钱氏送来的果子,贾星儿还是恨恨地呸了一口。
说完也许是想起来,孟弗和戚存宁愿空着也不让她上马车,她白了他们俩一眼,捧着果子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捏起红彤彤的果子,孟弗将它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真是莫名其妙的。”
钱氏来得奇怪,走得也奇怪。好像走这一趟,就是特地来送果子的一样。可这样就更奇怪了,他们可并没有太多的接触。
拿过孟弗指尖的果子,将它扔到嘴里。齿关一动,酸甜的汁液充斥整个口腔,戚存享受地眯住了眼。
“想那么多干什么,她这莫名其妙地来一回能看出啥。摸不清楚她的来意,大不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她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们下药。”
将一颗干净的果子塞到孟弗的嘴里,戚存含笑捏住她被果子染红的唇,叶间洒落的阳光在他的眼中跳跃着。
“她这一趟估计也不是自愿来的,我早就发现苏有财经常偷偷地观察我们。这个‘老实人’可能才是这背后的始作俑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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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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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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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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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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