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没有尿裤子,他的手下也没有尿裤子。
所谓刀头舔血的江湖人,若是这么轻易就被吓破胆,不如早早的回家哄孩子抱老婆去来的实在。
刀已在手,这是兵器饮血的好时候,不是敌人的血,就是自己的。
几颗人头的表情并不狰狞,只是带着几分迷惘与不信,像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身首分家。
刘力当然认得这些人头的主人是谁,他的兄弟们也一样认得。
即使要打尖住店,镖车也要留几个好手看护警戒的,不过负责警戒的几个兄弟已经再也不会也不能在看护什么东西了。
屋子里忽然变得安静,风声依旧,吹过死人苍白的脸孔,活人们的脸色也变得一样苍白,还没有发现对头,己方就折了人手,这不止会让人悲伤,更会恐惧。
没有人再去理地下的人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敞开的门,死人就是死人,不管他们曾是你的兄弟还是亲人,与其悲痛欲绝还不如先保住自己的命再伺机报仇。
但门外没有出现任何人。
“既然这么好的身手,何必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老刘手提单刀,沉声喝道。
一声叹息传来,听声音是个女人。
“多活一会总是好的,何必这么急着上路呢。”
随着说话,一个女人慢慢的走了进来。
很容易让人冲动的漂亮女人。
因为虽然外面风雪大作,这人居然露出大半个香肩,围着一条火红的狐裘,及腰的长发仅用一根丝带束住,黛眼娥眉,眼中似乎泛着一层忧伤哀怨的水光。
不过,看起来,这还是一个很要命。
“我等与阁下素不相识,所押之物也并不如何贵重,为何下此毒手害我兄弟?”刘力开声问道。
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即使如此局面,也并不慌乱。
那女子施施然走进来,还不忘了关上了门,动作轻柔慵懒,处处带着勾人的味道。
镖手们迅速排开阵势把这古怪的女子围在当场,却并不动手。他们虽然不如刘力般沉得住气,但他们相信刘力的做法一定不会有错,既然刘力没有让他们动手,那他们就绝不会挥出一刀。
女人浅笑嫣然,视周围虎视眈眈的大汉们为无物,她甚至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轻轻地翘起二郎腿,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刀剑随时可能加在她的身上。
“贵重不贵重的,我不知道。”她轻抚着狐裘柔软的绒毛,“不过,却一定是好东西,不然,怎么会劳动笑忽律跑到这种地方低三下四的伺候人呢,掌柜的,不知我说的可对?”
“笑忽律”关同,江湖中有名的独行大盗,但他的名气之所以大,并不是因为他曾盗过皇宫、劫过官银,也不是因为他轻易逃脱六扇门的缉捕、仇家的追杀,他之所以出名,更重要的是他从不杀人。
他只不过是喜欢砍去人的四肢、挖掉眼睛、割掉舌头再弄聋耳朵罢了,而且,这些过程要慢慢的来,他曾经花了三天三夜,只为了把一个人的眼睛完整的取出并享受期间那人的惨叫哀嚎,无疑,关同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其实我是个心软的人。”他曾经做过这样的解释,“要人性命实在是太残忍,略为惩罚一下也就算了,好歹给人家留条活路。”
不过,落在他手里的人更希望速死,而不是他慈悲为怀的怜悯。
他的名字不只是刘力知道,他的手下同样有所听闻,只是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和和气气满面慈祥的掌柜居然就是以大名鼎鼎的关同,眼前的这个掌柜实在不像是一个制造了近百人棍的暴徒,近百失明断舌聋耳的人棍。
关同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说着,他略微直起一直躬着的腰,“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喜欢和老人家抢生意呢,果真是人心不古啊。”
“把东西留下,两位是否能放我等一条生路?”刘力实在不愿意死在这里。
那女子笑了,“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刘力还没来得及回答,关同却先开了口。
“你不是人,只不过是一只燕子而已。”
刘力的心沉了下去。
江湖上总会出现一些神秘的组织,但近些年来,风头正劲的当属燕子堂。
没有人知道她们的首领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老窝在哪。
大家知道的只有三件事,第一,燕子堂弟子都是女人,第二,她们的姓氏都一样是“燕”,名字都是数字。
重要的是第三点:燕子堂做买卖,从来不留活口。
这是一群嚣张的女人。黑吃黑的事做了不少,大案也犯过几个,但她们从来不忌讳在人前显露身份,好像恨不得跟所有人说“老娘就是燕子堂的,你待如何!”
想把她们做掉的人实在不少,可惜至今也没有什么“如何”的事能发生在她们身上。
“我叫燕七。”那女人小心的摆弄着自己的发梢,“你们的东西我要,你们的命也要留下。”说着,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各位横死当场,只是,规矩总是要守的。”
不留活口,对刘力来说,这实在是个相当无奈的规矩。
同时,刘力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面子了,黑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会来对付自己这种角色,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抬举,虽然他不想要这份抬举。
“二位都是名满江湖的人物,我们所押之物顶多值个几千两银子,入不得二位的法眼,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小镖师呢。”刘力稳坐不动,言语虽然谦卑,但动作上倒也不失体面。xiumb.com
“为难?”燕七嗤笑道,“我当然不想为难你们,我只是想杀了你们而已。”
眼见此事不能善了,一名趟子手猛然将尖刀递出,直刺燕七的后心。
他的身手足够敏捷,又是在背后下手,若换了寻常的人,只怕胸口冒出一截刀尖也反应不过来。
可惜,燕七显然不是寻常人。
他的刀刚刚刺出,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觉得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
他已经来不及奇怪,头被砍掉的人,没有奇怪的机会。
没有人看清燕七是如何下手,也许关同除外。
刘力也只是勉强看到燕七转身,然后自己的伙计人头落地,一道白光似乎在燕七长至腰间的狐裘中闪过,仅此而已。
不管怎么样,刘力知道,自己绝非燕七的敌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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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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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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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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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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