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眼。
太后顿足,对楚云颂的到来并不意外。
相反,太后已经本就在等楚云颂。
“陛下在找哀家吗?”
楚云颂随口道,“朕来探望母后。”
在外人面前,已经清醒过来的太后和楚云颂,母慈子孝,其实只不过是在尽力维持表面的平和。
“陛下进来坤宁宫坐一坐罢。”太后道。
楚云颂一听,赶紧推辞,“国祭过后,朕还有诸多事要忙,见过母后就是了。”
楚云颂感觉她的脸皮都快要挂不住了。
太后以目光示意,簇拥在身边的宫人当即停下,独自走向楚云颂。
一边走一边缓缓道,“陛下诸事繁忙,是不便久留,在陛下走之前,哀家还有事需要请教陛下。”
“母后请说。”
太后站定在楚云颂面前,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说道。
“陛下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连滴血认亲都能造假。”
楚云颂心想她也不知道啊。
是女帝造的假,又不是她楚云颂。
至于用的什么办法,为何当着众多人的面也没有被识破,楚云颂和太后一般,都蒙在鼓里。
楚云颂神情略有茫然,太后冷眼,只心道她在装。
“陛下当真是装得比封天坛上还要传神。”
太后自然是不信。
楚云颂想着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她们现在能一口一个母后陛下,回头有机会,太后那是恨不得插她两刀。
以她们各自的立场,何来回旋之地。
太后侧身,对身后的宫人道,“把罪人带过来给陛下看看。”
一个佝偻着背,身材异常高大,蓬头垢面的男人被带上来,迎面一股扑鼻的臭味。
跟在楚云颂身边的宫人无一不捂上鼻子。
那不仅仅是多日未洗的体臭味,更是血肉腐败的恶臭。
太后道,“给陛下看看他的长相。”
押解的宫人扯住男人留在头上肆意生长的蓬乱长发,强迫他抬起头。
那张脸污黑的泥尘混合发黑的血迹,几乎让人看不清楚原来的长相。
楚云颂更多是靠着那异于常人的身高而猜出来他的身份。
“莱斯利?”楚云颂惊愕道。
她险些认不出来。
曾经这个无影坊底下暗世界的不败战神,演武台上最凶狠的异域打手,号称拳头比铁更坚硬,徒手举起失败的奴隶,连续用战败者的血染红演武台的莱利斯,竟落到这般下场。
如今的莱斯利,身量还是高得异常,却不复原先的壮硕身材,他身上厚如铠甲的脂肪已经所剩无多,肌肉也萎缩得不成模样,双眼是瞎的,演武台上被辛歧戳瞎之后,再没有能够医治回来。wWW.ΧìǔΜЬ.CǒΜ
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连接束缚他双手的木板,剩下沉重的链头拖在身后,让莱斯利不得不佝偻着身体,在宫人松开他的头发之后,莱斯利几乎要向前倒下去。
“陛下还记得他,”太后徐徐道,“哀家在宫外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街边乞讨,街上的孩子看他长相丑陋,就在石头砸,砸伤了也没钱用药,就成了这副模样。”
太后叹息着摇摇头,“可惜了,他还能活着遇到哀家。”
说到最后,太后的话语徒然凌厉上扬,“不过就这么轻易死去,才是便宜了他。”
太后话语之中强烈的憎恨已经掩盖不住。
楚云颂心底一惊。
太后久居深宫,自然和宫外生活在黑暗之中的打手毫无交集。
与莱斯利有仇的是辛歧。
看来太后已经开始调查辛歧假死后流落失踪之后的事情,能够查到的,远远比楚云颂所以为的更多。
太后不会放过伤害辛歧的人,铁链穿琵琶骨,是人间酷刑,痛如掏心,太后这是在为辛岐报仇,也说得没错,可以预见,莱斯利落在太后手中,比之街头冷死饿死会更为凄惨。
楚云颂倒也不会对莱斯利起怜悯之心,无论是无影坊授意,还是单纯为了提高观赏性,调动观众的热血,莱斯利并不会让失败者还有活下去的机会,甚至还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生生折磨死奴隶。
“朕自然记得这个穷凶极恶的奴隶,母后准备如何处置他?”楚云颂道。
“陛下要留下来看看吗?”太后语带讥讽,别有深意地看着楚云颂。
楚云颂心里一咯噔,太后该不会觉得莱斯利是她故意派去折磨辛歧的人吧,才会故意带莱斯利给她看。
“不了,太后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楚云颂赶紧撇清关系。
但落在太后的眼中,那就是在欲盖弥彰。
“哀家竟没看出来,陛下还深谙人心,雪中送炭,比之锦上添花,更容易让人感激涕零,陛下觉得是吗?”
楚云颂干脆闭了嘴。
她无论说什么,太后都不会相信,反倒会越描越黑。
太后只会认定自己所调查出来的“真相”。
那个所谓的真相,恐怕就是一切都是楚云颂所安排的,想要让辛歧差点死在演武台上,再出手买下他,让辛歧对她感激到无比忠诚。
见楚云颂沉默,太后继续道,“哀家也没想到,他竟然是由陛下亲自带进宫中,留待到现在,陛下可后悔了?”
“不过这世上哪来后悔药可吃,陛下错失时机,往后就不必动不该有的念头,还请看在哀家的份上,三思啊。”
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语,就算落在旁的宫人耳中,他们也不知情。
但楚云颂不一样。
太后这番话,本就是说给女帝听。
“陛下请回吧。”
太后出身世家,自小学习礼数,走起路来,也是步履端庄平稳,自有出身名门的贵气,目不斜视,径直越过楚云颂,往坤宁宫走去。
蔡忠守在宫门,恭敬迎接。
莱斯利被人推攘着走,经过楚云颂的时候,吃力地抬抬头,用早已经看不见的双眼,无神呆滞地看了一眼楚云颂。
楚云颂也带人离开,没走多远,就听到莱斯利破音的惨叫声。
楚云颂了然,太后这是在故意做给她听、她看。
……
太医院。
雨萱接受了楚云颂新派过来的宫人,笑意盈盈地给他们介绍接下来该照顾的新主子。
随后还收到一个木盒,送来的人强调说一定要给辛歧看。
雨萱借此拿着木盒进屋去找辛歧,这样便暂时不用挂着笑脸面对陛下派过来的耳目。
笑容是雨萱的面具,可戴久了也会累。
“主子,有人拿了东西给你。”
雨萱随后把木盒放置在桌面上,待辛歧艰难地用手支撑半起身看过来之后,随手打开。
一股浓烈的恶臭几乎在瞬间喷涌出来,充溢其中,难以散去。
雨萱的后背汗毛都仿佛一同竖起,辛歧本就惨白的脸庞泛起青色。
那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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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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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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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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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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