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颂也是一惊。
影卫闻言解开反绑双手到后背的绳子,踢了一脚魏和砷,让他离匕首更近。
魏和砷呼吸越来越急,渐渐的,众人的耳边空余他的粗喘声。
保皇派其他大臣大怒,可看到魏和砷的目光黏住在地上的匕首时,种种惊讶,担忧,慌乱的情绪混杂着惊惧,厉声道。
“魏大人,别听凤钦小儿信口雌黄,杀了我们,你也逃不——!”
说话的人怒目圆瞪,最后一个字凝滞在他喉间,魏和砷拔出没入全部只留刀柄的匕首,血从插入的颈脖伤口处迸溅出来,染红魏和砷的手背。
他离魏和砷最近,当魏和砷反手将匕首插入时,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
其余人都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但也没有人能够逃开,身边还有影卫押住,此时唯一能够稍微活动的,只有魏和砷。
“赵大人,快劝劝他……”
出声之人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魏和砷正拖着重伤之躯,爬向他……
生死关头,赵干紧闭嘴巴,异常沉默。这些平日里都把他当成是魏和砷身边最亲近的一条狗,现在倒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与魏和砷“深交”多年的他,劝一劝已经不认盟友的魏和砷。
迟了!
当他的狗这么多年,赵干早就清楚魏和砷的为人,平日里虽表面亲和,实则道貌岸然,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牺牲他们这些手下来成全自己一条活路,太容易作出抉择了。
楚云颂曾用过这匕首试验切割布匹,才发现刀刃钝到一言难尽,割块布都极其费劲,与其说是用来防身,倒不如说是藏来当装饰品,求个心理安慰。
用来杀人,得用上好几倍的力气,也可以看出,魏和砷求生的意志,到底有多决绝。
漂浮起更浓重的血腥气味,令人作呕,仿佛下一秒那溅射的血花也会黏到自己身上,楚云颂面色发白,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躲开眼前这自相残杀的人间炼狱。
不轻不重撞入一人胸膛。
楚云颂想侧身避开,寻一处透透气,手腕却被人稳稳扣住。
凤钦俯身附在她耳边,鬓发轻贴,独属他的冷香覆盖而下,圈住一方。
“陛下不妨看完这出戏再走。”
凉气直灌天灵盖,楚云颂打了一个寒颤。
这出戏还没完,她这个背后唱戏人,又怎么走。
她闭上双眸,想要避开眼前血色,手腕却狠狠一痛,挣脱不得。
直到她重新睁开眼睛,凤钦才稍微松开。
他要她睁大眼睛,亲眼看完所有魏和砷杀了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大臣,再爬到凤钦面前,摇尾乞怜,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色手印。
“凤相,他们都死了,放了我,我知道先帝遗诏就在——!”
绣春刀穿过魏和砷的后背,胸膛前露出一截雪亮的寒芒。魏和砷低头,看见毫不犹豫置他于死地的行刑之刀,再抬头,大口大口呕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颤抖着举起手,指向楚云颂,断断续续艰难道:“你……你就不怕……”
影卫拔出绣春刀,大量失血之下,魏和砷倒在雪地,瞬间气息全无。
死前双目圆瞪,满是难以置信。
魏和砷对他提出的筹码太过自信,更没有想到,凤钦可能压根毫不在意他口中视为禁忌的先帝遗诏,或者说,既然只有他一人知晓,那杀了他,秘密就再也不会浮出水面。
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她了……
楚云颂手脚冰凉,僵立不动。
影卫拾起染血的匕首,放在盘中,躬身呈到楚云颂面前。
“陛下还要它吗?”
凤钦接过姝慎所递绣花手帕,慢条斯理擦拭匕首上面的血迹,猩红的血与冷玉般的十指对比极其强烈,楚云颂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从头到尾波澜不惊的凤钦,看向匕首时,眉间隐约凝聚阴郁之色。
拿来自刎吗?
楚云颂害怕得后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朕还是不要了。”
先前还亲自擦拭,在楚云颂拒收后,凤钦一顿,随手又扔回去,没有看向身后,却是对阴影中的姝慎所言。
“送陛下回宫。”
“是。”姝慎微微福身应道。
【拿回它……】。
空幽的声音回响,就像是有人附在她耳边说话,楚云颂神情古怪,猛地回身看向姝慎,“你刚刚有说话吗?”
姝慎轻摇头:“回陛下,奴婢没有。”
“奇怪了,那你有没有听到别人说话?”
问完后楚云颂都觉得尴尬,那是女子特有的温婉嗓音,而此时他们已离凤钦十余歩远,目所能及的都是男子,哪里来的女人。
【匕首……】。ωωω.χΙυΜЬ.Cǒm
拿回匕首?
都已经脏了,拿回又有什么用。
楚云颂不以为意,继续踏出一步,却像是有人重重撞了一下她一样,肺腑剧震,本就不舒服的胃泛起酸意,痛苦地俯身干呕,全身神经都在发麻。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混乱中姝慎去扶楚云颂,焦急呼唤。
“拿回匕首……”
不断有人在她耳边回响这句话,密集如敲锣打鼓,顽固得就像是根深蒂固在她心中的执念。
楚云颂返身,眼见影卫就要把匕首清理走,情急之下,直接喝止:“等等!”
音量不小,顿时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包括凤钦,稍稍侧目。
顾不得太多,楚云颂大踏步上前直接拿起匕首。
匕首上的血迹并未被凤钦擦拭干净,沾了些在楚云颂掌心,她理应感到恶心,却不知道为何,相比刚刚,身体上涌的恶心感却缓解不少。
奇怪,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拿回匕首?!
思绪混乱中楚云颂将它藏在袖中,抬首看见凤钦双眉微皱,似是不悦,应当是看她出尔反尔,为一把匕首而失态,不由得悻悻道:“朕突然想起,这把匕首虽然脏了,但劳凤相亲自动手擦拭过,就这么被扔掉实在可惜。”
“朕没其他事了,现在就回去。”
楚云颂慌忙转身,脚步匆匆行至马车,不敢回头看一眼。
匕首刀鞘花纹繁复,枝叶重重缠绕,体积轻便,女子也容易携带,到底看不出有何处特殊,夜深时分,楚云颂在烛火下端详片刻后,便顺手扔到一边,准备安寝。
眼前景象突变。
皇宫宣武门外堆积的尸体已被搬运而走,土地血迹黯淡,假以时日,就会凝固磨碎成暗黑的污垢,再也看不出来此处曾经历过一场恶战。
朱红色城楼之上,无风无雪无月,就连酒爵温酒的火焰,都静止于奇异的弧度,楚云颂抬眼四处张望,触目所及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城墙墙头微弱的篝火,更映衬夜沉似水。
在这里,时间停滞流动,万物沉睡。
楚云颂疑惑之中,倒了杯酒喝下去,壮壮胆子。她不是在寝宫吗?何时又瞬移到了城楼上来?
难道是梦?
直到一道空幽轻灵,熟悉的嗓音响起——
“还记得我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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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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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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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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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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