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有那么多的位置可以坐,这两个人偏偏就坐在了唐渊的背后。小摊的每一个凳子间距离都很近。为了不会不小心碰到身后的人,唐渊不动声色地将座位往前挪了挪。这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原本还算是能伸展开的空间变得极其狭窄,勉强够他不舒服地将饭吃完。
这一刻,唐渊后悔自己今早这个心血来潮的决定了。
距离的缩短,使唐渊不用故意,便能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最近喝水似乎越来越多。是哪里不舒服?”
陈清焰的声音。
虽看不见表情,但从语气中还是能听出来钟灵有些迟疑,似乎并不太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迫于陈清焰类似质问的语气回答:“我只是觉得,很渴。”xiumb.com
“渴?”
“嗯。是一种我无法忍受的渴。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很像是那个时候。你还记得吗,在荒山上。”
“荒山?”陈清焰句尾上扬:“我忘了。”
“……是,毕竟已经很多年了。但我还记得那三天两夜的折磨,这副身体……恨不得要泡进水里才觉得畅快。”
“但你当时没有。你让我把你绑起来。”
听到这,唐渊忍不住在心里道:你刚刚不是说忘了?
这还真是毫不掩饰的搪塞。
唐渊咬下一口馄饨,吃的太猛,烫的舌头发麻,嘴里即刻弥漫起一片形容不出的苦味。
“除非如此,否则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她……”
“她不会把你怎么样。”陈清焰截断了钟灵的话:“毕竟现在的主控者是你。即使当时你顺从她的心意去到河里,你也不会死的,不是吗?”
“但……”
“你总是在害怕。但仔细想想,她能够对你做什么?什么都不能。更有可能,这种反应只是她心血来潮的任性。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尝试看看之前你没有做的事情,怎么样?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村子,是某条江的源头。”
陈清焰说得很快很急。并没有给钟灵留出说话的缝隙,并在末尾,直接拍板了这件事。
唐渊很想听钟灵的回答。她一向最擅长回怼这种不清醒的决断。
但事实却是,两人一直沉默到所点的餐食被端上来。再开口时,钟灵的声音较比之前小了许多,语气中竟然带着怯意:“但我,不想。因为你知道,她……”
“好。”陈清焰利落地应下。
此后这两个人便再没有交流过一句。期间,钟灵仍旧在不停地喝着热水。起身麻烦,她干脆叫老板直接将热水壶放在了她桌上。好几次,水还没有凉到可以入口的地步,她就仰头喝了下去。
从头至尾,钟灵身侧的陈清焰都像是个拼桌的局外人一般,专心着面前的吃食,对钟灵已引起周围侧目的动作恍若未闻。他当然吃的比钟灵快许多,后直接起身,连一声“走了”都没说,直接向外。
彼时,钟灵还在喝水。反应过来时,陈清焰的背影已经完全踏入了雾中。她动作匆忙地结账去追。仓促的背影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狼狈。
唐渊收回目光。
他有些意外。
钟灵冷漠,但陈清焰做事周到,待人温和,两个人的组合在唐渊和程昱这样的外人眼里,十分互补。加之两个人总不经意地表现出亲密,更让人相信他们并非只是同门。
但独处竟然是这种景象。两个人的位置彻底调换,陈清焰三言两句,连落尾的气都带着轻蔑。从钟灵回馈与他的种种不难看出,这种相处模式由来已久。
所以之前那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钟灵并不像是会迎合这件事的人。
比起判断,此刻唐渊更像是在猜测。和钟灵的几次接触,唐渊断定她绝非是性格软弱的。反而她是个刺头儿,带着毒那种。反而今天,她说的话一共不超过一百个字儿,却将过去一百天内唐渊所见到的钟灵全部推翻。
一碗馄饨正好吃光了。唐渊走出早餐铺子,路上依然在出神地想这件事。
两个人对话始终围绕着一个中心人物,“她。”
“她……”唐渊想的出神,不由得将这个字轻声念了出来。同时,他的大脑飞速回想着钟灵那日上门讲述的一切。画面像是按了快速一般在眼前不断闪过。直至某个节点忽然慢了下来,连同带有钟灵印记的声音。
蒋云拂。
“蒋,云,拂?”
唐渊念着这三个字,每个音都咬的极重,大有将其咬碎了慢慢品尝之意。当时听时,因为有种种情绪加持,他并不觉得如何,但如今回想,唐渊却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似乎在哪里听过?
记忆陷入混沌之中,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整理思绪。一抬头,唐渊便看到远处的山。
天光大亮。城市中的雾像是瞬间被吸走,再度变得犀利。但远处的山峦,却依然被大雾笼罩。两方景色呈现出割裂一般的衔接。恍如两个世界的分割线。
唐渊的眼前,忽然闪过一张灵动至极的脸。
回忆接踵而来,模糊的画面因有着声音的加持而逐渐变得清晰。他看到了那张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脸在冲着他眨眼,满眼唐渊看不懂的雀跃。
“我是,蒋云拂。”
“轰!”唐渊听到胸腔深处隆隆地轰鸣。他眼前一黑。席卷而来的眩晕叫他差点站不住。他踉跄着快速走到路灯旁扶着,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没想到那个在老家做的梦,意义会在这个凌晨浮现。那个在当时被他遗忘的名字,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预谋,先让唐渊听到,让他有过印象,又要将其抹平。好在这个深秋大雾的凌晨突然窜出来,攻其不备。
这个在唐渊得知绳结真相前就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少女,有着一张和钟灵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她到底是谁?
这问题的后面,连着一串大大小小的疑问。唐渊绞尽脑汁,也是一个都解不出来。
不过……
如果按照钟灵那天所说,她现在的身体是别人的,那么。
并非是蒋云拂长了一张和钟灵一样的脸,而是这张脸,原本就是蒋云拂的。
那么,钟灵又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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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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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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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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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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