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惊诧脱口而出,唐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谁?”
“一个跳大神,的女的!”程昱加重的语气重复:“我刚听完也是你这个反应。你说干这个事儿的,不都天天跟鬼鬼神神的打交道吗?被附身了算是怎么回事啊?”
一面说,程昱一面推开了玻璃门,下巴一抬,示意唐渊先出去。程昱跟在身后,紧了紧书包带:“倒是你,这么半天跟那小子聊什么了?”
没等唐渊说话,程昱又想起了一件事:“我去,那小子来不就是知道咱们是冒牌货了?他叫什么来着,猴子?”
“叫蒋文宇。”唐渊纠正:“他是为了张京然的报道过来的。他希望我们能够笔下留情。”
对于两个人谈话的内容,唐渊选择了隐瞒。
“这事……刚楼上的例会,李樟还真的专门提了一下。他说,鉴于这次取材案件涉及到未成年人,有特殊性,所以不会出任何稿件。”
公交车也在这会儿等到了。早高峰接近尾声,车内仍有些拥挤。唐渊和程昱两个人拨开人群站在了临下车门的位置。m.xiumb.com
“所以这件事,说起来就是白忙一场。你可以告诉那个小孩儿不用担心了。”
唐渊抿着嘴点头:“这倒不太像是李樟的作风。”
“说对了。”车颠簸的厉害,饶是如此,程昱仍专门空出了一只手去拍了拍唐渊的肩膀:“其实,这是老张的意思。他不是被拘留了三天嘛,他这事儿好像是能交钱保出来的,但不知道老张那到底是个什么脾气,电话都打到李樟那去了,对出去的这个事,老张一个字儿没提,反而是来来回回地说了好几遍不许出这篇报道的话。最后甚至还威胁李樟,要是谁写了,他就辞职。今天李樟虽然是这么宣布了,看他那样,心里肯定带着别扭,碍于老张,不得不砍。”
程昱看着车窗外晃荡的风景,叹了一口气:“不过能理解。毕竟这事儿对于张哥来说,其实就是噩梦重现。要是再写出来,那干的还是人事儿吗?”
唐渊没有说话。
每当话题转向这种快要煽情的时刻,他总能适时地保持沉默,避免自己去接后续。
他装聋作哑,但眼尾余光依然看到了程昱正转过头盯着他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咳咳。”
唐渊这两声缓解尴尬的咳嗽刚出声,程昱这边立刻说道:“唐渊,你自己有没有觉得你每次转移话题的办法都是同一个,非常的不高明?我都算出来规律了。”
“哦,是吗?”唐渊故作淡定,心里想的却是,看来下一次要换一种别的。
“话说回来,猴子头发布的任务,已经显示完成了吧?”
程昱脸色凝固:“没有。唐渊,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任务的倒计时没有停,到现在为止,还有108个小时。”
“108个小时?”
唐渊惊呼出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不满地看向他。唐渊赶紧压低了声音:“也就是说,还有四天半的时间?”
“对。”
“可是,按照之前的规律,一旦警方介入,就会算作是取材完成。”
“说到底那猴子头一共也就发布过两次任务,所以我觉得上一次应该不能算是参考。”
程昱说的很有道理。
大概是从第一次看到那个诡异的头像,就被唐渊带去了强烈的不适,所以在当下他分析这件事情的时候,表现的有些粗心。
唐渊道:“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这四天里,我们还是需要去找张京然案子的线索?”
“理论上是这么回事。但你也知道吧,这根本不现实。”程昱道:“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虽然擦边了,但到底不是警察。”
“那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如果我们放任不管到底会怎么样吧。”
唐渊这话说得倒是有浓浓的颓废之气。程昱挑着眉:“我还以为你说继续查。毕竟这件事,要是挖到底,和你,还有老张都有关系。”
程昱看着车窗外:“可能,你真的是忘记了过去。”
唐渊精神一晃,没有听出程昱语气里的戏谑。
或许是见到了老张的崩溃,或许是那天和钟灵的对峙,更或许是因为早上,他和蒋文宇的那一番谈话。短暂的两天半时间里,唐渊的确对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倦意。
以至于唐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将这件事和“绳结阵”剥离开了,他没有像对林小静案件一样穷追不舍,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这会儿要是老张在就好了,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昱抬头看了一眼公交车上的站台表,对唐渊道:“走,下车。”
幽深的胡同被公交站牌挡在了后面。
这里应该是市区内最后一片老平房,以胡同口墙上的“拆”字为始,穿过去后,所有对外的墙上,都有着同样的标记。
程昱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上的记事簿,嘴里嘟囔着:“二层小楼……二层小楼……唐渊,你看是不是就是那里?”
唐渊顺着程昱手指的方向去看。
从残缺的那一半,的确可以看出来此前的样子。但这楼的一半塌了,剩下的一半也朝着塌了的位置倾斜的厉害。这么摇摇欲坠的一栋建筑,唐渊觉得可能稍微用点力气,这楼都会被踹塌。
那楼距离两个人直线不过百米,连墙都没了大半的院子门上,煞有介事地挂了一把铁锁。程昱上去就要敲门,唐渊连忙挡了他一下:“别敲了,容易塌。”
程昱后退一步,扫了一眼,赶紧收回了手。
“联系人是谁?”
“这个……”程昱嘿嘿干笑:“忘了留联系方式了。”
唐渊现在明白为什么老张总是会恨铁不成钢地打程昱的后脑勺了。
两个人僵在门口,面对这么一栋,处处都透露着“随时会塌”的建筑进退两难。就在这时,院里传出一声推门的声音,两个人赶紧挪到那塌了一半的墙的缺口处去看。
年约五十的大妈看到杵着的两个年轻人,先是将盆里的脏水泼了,才大嗓门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那个什么报社的人啊?”
“是啊!”程昱听出来这个声音,说道:“阿姨,电话是您打的吗?”
“是我是我!”那大妈的嗓门很大,每每一吼,唐渊都觉得这建筑的危险增加了一分。
“你们两个别在门口傻站着,快进来啊!”
看着两个人的犹豫神色,大妈反应过来,朝着他们俩挥着手:“就从你们前面的这个缺口跨过来就行!”
没想到是这么豪迈的进门方式。
还好那个缺口够大。唐渊和程昱对视了一眼,齐齐地垮了进去。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来的还够快的!”大妈说着,眼睛在往楼上瞟:“快进屋!”
“阿姨,您说的楼上,不会就是这个楼上吧?”程昱看了一眼楼梯,虽然还算完整,但一侧的铁扶手已经没了。下面一片摔碎的砖瓦。
“是啊!”大妈禁着鼻子拍手,突然转了气声:“隔音不好,这话不好在这说,先进屋!”
一进去,一股潮湿的霉味便扑面而来。
一楼的屋子光线极暗。进门就是一处小厨房,左拐才是卧室。整间屋子水泥地,石灰墙,床也是宿舍里常见的那种弹簧床,床上的床品也都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来。地上的两个四角凳非常整齐地折了一个角,看上去没法坐人。
大妈看到两个人努力压下的为难,乐呵呵道:“我这屋子之前借给了做木雕的木匠,放他那堆木雕,也不收他钱。前段时间他不住了,我就过来收拾收拾。那凳子能坐,挺结实。”
大妈自己倒是不讲究,直接坐在了满是落灰的床铺:“现在这报纸来的都是年轻人了?我之前总给你们打电话,来的都是个三十多的男的。丧个脸,跟谁欠他八百万是的。还是年轻人好,看着朝气蓬勃的。”
唐渊和程昱对视了一眼——不用说,这话里的人一定就是老张了。不过听起来,这并不是这位阿姨第一次打电话给报社投稿。
程昱拿出录音笔:“阿姨,我们时间有限,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是是是,差点忘记了正事。”大妈连连点头,坐的直了一些:“其实这整栋楼都是我的。楼上那户租我这房子有快十年了。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跳大神的,后来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往外撵,毕竟人家是一口气交了十年的租。这不,眼瞅着还有两个月合同就到期了,这房子也马上就拆了。上个星期,我去楼上问她搬家的事,那天正好有人找她看事,我就站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你们猜怎么着了?”
大妈讲故事一样,还来了个问答。
唐渊程昱两人面无表情地摇头。
“我在楼下,突然听到楼上那仙儿嗷地一声,不是好叫唤!接着我就看到了那事儿的那两口子,那是连滚带爬地往下跑啊!那男的还把我那楼梯扶手给踹塌了!”
唐渊忍不住打断:“阿姨,说说重点。”
“重点来了。”大妈猛地一拍巴掌:“好好的一个大仙,从那天以后就被鬼上身了,僵尸病啊!生吃活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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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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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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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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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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