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有高楼,楼顶屋瓦之上,雁骓与方钊并坐,远远望着城中风景。方钊坐在檐角处,垂下脚去拨动那悬挂的铜铃,发出一阵脆响。
经这两年,两人在武馆的训练已经结束。偌大一间尚德武馆中,除了彼此,再也没有能赢过她俩一招半式的。
方耀眼见得训练成效,也明白回海防的日子近了,便将七岁的三女方铮和一岁的儿郎方钟留在京中给夫郎和太君抚养,要带着方钊和方镇回去沙鸥郡大营驻守,将威远候方韫替换回京。
仅有一日的空闲,被雁骓和方钊拿来话别。
两人照例是先行开打,一直战到错过了午膳的时分,这才在仕女们再三催促之下收手休战,端起饭碗。
只是二人习惯了动手打架、停手睡觉的规律,刚用了膳,还没闲下来说几句话,就眼皮打架地歪在一处。
小睡一晌,醒来已是黄昏,两人便爬上高楼之顶,坐在那望远。
虽则天气寒冷,但以两人内息运转,自不用穿太厚的衣裳。互相看看,已不是初见模样。
两个姑娘都晒得黑了,透着衣衫也隐隐可见臂上腿上曲线带着些刚硬线条,力气长了不少,个头也比之前高了许多。
两人一开始并没说什么,只是看楼下街上行人来去。
年关将近,北城富足商户又多,各自脸上带着些年尾特有的闲适,在街头巷尾互相遇到,都是笑颜以对。
方钊心中有感,转头向雁骓道:“现在处处都不太平。这大好的皇城,也只是咱们暂时歇脚之处。若论平生待得最多的,可能就是兵营里了吧。”
雁骓呼出一口气道:“兵营里待着倒也罢了,只不知能归于何处。”
方钊扬眉道:“马革裹尸还是好的,似我们沙鸥郡,若是掉进海里,可寻不得了。”
雁骓听她说这不吉利的话,忽然一笑,也不客气道:“你还未出征,就先想自己死了,怎不想想你祖母与母亲大胜之时情状?”
方钊虽说得伤感,但也没往心里去,听了这话也轻松起来:“还是你先提起来的,我才这么说。不如我们做个约定。”
雁骓转头道:“你且说。”
方钊两眼像方耀一般黑沉沉的,闪着希望的光彩之时,却更显得亮堂。她转身向雁骓而坐,口中笑道:“无论何时回京来,只要你没死,我也没死,我们必有一聚。为这一聚的念想,也讨个不死的彩头!”
雁骓听了这话倒也不避讳,爽快应答:“好。那你尽量别死了,我也一样。”
方钊伸手,雁骓握上。
两人从檐上立起,吹着傍晚的风。
低下头去,地上站着方镇,不知已来了几多时。
“两个猴子,也不知道落地。”方镇带着些不满,语气挺冲。
方钊和雁骓多见她这般态度,自不在意。
方镇仍像当初刚见面时一般,自顾自地把一件东西塞在雁骓手里:“给你这个。”
雁骓捧定那东西,只见是一架手持的弩机,轻巧灵便。
但方镇给她的,必然不止于此。
雁骓抬了抬手:“你做的东西定是没错,给我讲讲。”
方镇略一点头:“这有个槽子,可以存起弩矢来。用的时候,最多能射出三发,这边活扣会自己上弦。你不懂,就交给你们家管兵械的姐妹,造上一批,随身带着是个防卫。”
雁骓眼睛一亮,抬手向方家院中标靶的方向按下机关,手腕一甩,三枚弩矢破空而出,各个射中靶心。机关运转毫无凝滞,出矢极顺利。
据说前朝之前,武侯所制的连弩可以连发十次。但那东西架子大,不是个随身的门道。方镇这弩虽只有三枚弩矢,但是制得又小又轻,威力却不减分毫。
她心里欢喜,把放空了的弩机在手中掂了掂,来回把玩。
方镇看她面上喜色,也露出了笑脸:“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玩意。我们那边用不上这个,单为你做的。”
雁骓连连点头:“你的机巧心思,总不会错,我可承了你一个大人情。”
方镇却神秘一笑:“这算什么,我想要做的何止这些木工活?将来做成给你看,没得吓破你的胆子。”
雁骓笑道:“大言不惭,我等着你的。”
方镇却认认真真道:“我姐和你的约定,也算上我。她好歹是交手时候危险,而我是时时危险,比她还要个好口彩。你我就约个整整齐齐的吧。”
雁骓心中大惊,急忙问:“你越说越不像了!到底是怎么了?”
方钊却在一边点了点头,道:“倒是没错,你就与她约了这个,没准真保得住她成功。至于这大事么,将来自有分晓。”
雁骓知她姐妹对自己没有虚言,也想起当年初见靖海将军,她带进御书房时那卷大大的图纸,想必也是方家已有打算,便不再多问。
她对方镇伸出手来,朗声道:“整整齐齐怎么就够?待再相见时,一根头发也不能少了。”
方镇却犯了倔:“头发即便不理,也会掉的,这不算。”
雁骓被她一噎,感伤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忍俊不禁:“我不会讲话,倒还是你来提。”m.χIùmЬ.CǒM
方镇想了想,认认真真道:“但愿再见时五体俱全,一个指节儿也不少。”
雁骓点点头:“好,那你更要擅自珍重。咱们要留得这手好生相握,留得这脚好生站着,留得双眼,好生看看咱们贺翎的江山!”
方镇这才又笑了,道:“果然是太傅带过文章的人,嘴上说不会,到底是比我强。”
这少年意气风发的岁月,何其短暂。
离别之时近在眼前。情知再见不知何期,却是期待的喜悦充满心胸,大过于别离的伤情。所有的惜别之意,都显得多余。
一轮落日,隐在天边阴霾的雾霭,轮廓灰蒙蒙的,却也又大又圆。
三人站在院子中间,望着远方的天空,今天的夕阳,心里却是想着那目不可及的明天。
一直到许多年之后,每当三人偶然想起这天的傍晚,总是觉得那惨灰带红的轮廓,比之前之后许多次的灿烂晚霞更令人怀念。
那是她们无忧无虑的最后一日,是她们永不可回溯的从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名将更新,第21章 临别的约定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