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歆擦脸时闻到了血腥味,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便将毛巾洗了。他叹口气,怎么自己变得晕晕乎乎的,记忆力像是减退了。
记忆力减退了,还是有任务等着他。早读课之前,若歆抓紧时间背语文课文,他害怕听写过不了。不一会儿,石珍和杜婷两人进了教室,若歆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去了,杜婷的两只眼睛似乎比昨日更红肿了。石珍瞪了若歆一眼,汹涌澎湃的坐下了,“哼”了一声。若歆以为她会说话,但却没有。她给了若歆一肘子,说:“往那边点。”若歆趔了趔身子,仿佛自己是小人,会弄脏了她,说:“先背书吧?”她只说:“哼!”
若歆将事情置于课后,以便安心背诵,他做到了吗,此时的他两只眼睛在书上,脑子里一个字也没有记下。
铃声响起了。
铃声又响起了。
“你叫我说多明白,你才清楚?”
“不都是一个班的吗,我……”若歆小声地说。
原来若歆在信中写道:……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去看你的手链……是我太笨,不知道你们俩之间的关系,竟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以后不会了……
“你向她道歉去……”
若歆奇怪了,这是怎么了?昨天说过,今天又要说。他转过身去,走了过去,然后躬下身子,凑到趴在桌子上的杜婷耳边,小声说道:“对不起。”
杜婷坐起来,揉了一下通红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我们还是朋友。”若歆弯着腰,声音更小了。
若歆听到她轻轻“嗯”了一声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下午上课时,若歆很高兴,他的语文听写本竟然发下来了。语文听写,凡是本子没有发下的,便是没有通过的,被老师扣留了。“谢谢你啊,给我讲了不少。”
“不客气,”石珍说,“以后表现不好就不讲了。”
这时,李婕过来了,对石珍说:“带宿舍钥匙了没?”
“带了,怎么了?”说着,从自己都里拿出一个钥匙。
“我要去配一把了,我的丢掉了。”
若歆听她一说,也说:“帮我也配一把。”
“啊?”两个女生一起惊讶道,难道他要进女生宿舍?
见她们都是这番表情,若歆想了想才知道,忙说:“不是那个意思。”他向陈奇要了钥匙,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一并给了李婕。
“你的也丢了?”李婕问。
“我的早丢了,那次上……”若歆不能再往下说,钥匙丢在了茅坑里。
“什么?”
“上……体育课时,丢的。”
“我的也是。”李婕惊讶地说。
若歆不解,胡诌一个也能和她相同。
没一会儿,李婕就回来了,扔给了若歆一把钥匙,若歆只好伸着手,要另一把钥匙的意思。
“想要吗?”
若歆点头,先将手里的一把给了陈奇。李婕回了座位,拿了一样东西来,递给了若歆,说:“帮我把课表填上。”
若歆接过,见是一个书签,上面写着看不懂的诗句,装在一个透明的包装袋里,若歆从里面抽出一张打好了格子的长方形纸条,帮她把课表填上了。
下了第一节课,若歆已经写好了,给了李婕,要回钥匙,交易成功。若歆说:“我也想要一张,你帮我做一张吧?”李婕答应了。
若歆以前是从来不写课表的,开学第一个星期看看同桌的,之后便再也不用看了,他记在了脑袋里。现在是做不到了,他总是会问石珍下一节是什么课,石珍笑话他,说:“不是不用抄课程表吗?”
又下了一节课,若歆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课表,他端详着这张书签,看着上面的诗句,然后反过来一看,见格子打好了,而且科目都写上了,自己不用再抄一遍课表了。
天气渐渐暖和了,风儿也不忘情的乱刮了,这让若歆心中的恐惧少了许多。体育课上,若歆和那帮篮球打得稍微好一些的同学玩,不过不是以前的他了,现在的他显然已经玩不起来了,体力不支,速度也跟不上。他打了一小会儿,觉得没劲儿,似乎还扫了人家的兴,便退出了。他坐一旁看大家玩。
这天中午,若歆吃晚饭就去了教室写作业,从陈奇桌子旁边路过后,瞄了一眼,又退了回来。陈奇在用自动铅笔写些什么,这小子终于发动进攻了,若歆想,原来他写信也打草稿的,还用是铅笔!……比我还认真呀。若歆不动声色的站一旁,他并不打算偷窥人隐私,所以没有弯下腰去。以他的视力,站着是看不到的。那陈奇仿佛写得认真了,并没有注意到桌子旁有人。突然,铅芯就断了……若歆纳闷起来:我又不是钟子期,你当什么俞伯牙?陈奇这才发现了他,打了下自动铅笔,并不掩饰,说:“给笔友写信呢。”
若歆回到自己座位,说:“我还以为……”他故意停下,拖长乐音。
“不是那个,没给她写。”
“我还以为有作业要补。”若歆想了一句话。
陈奇知道被耍了,也不在乎,转过身来,说:“这笔友北京的,他竟把咱们这儿想成这个样子了!”说着,将收到的信递给了若歆,又说,“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他!”
“你这笔友真是北京人?”若歆问。
“是啊。”
“我也准备交一个笔友,”若歆看着信说,“交个山顶洞人!”
若歆看后,觉得这人的见识太离谱,又悲哀的想是不是别的地方的人都这么以为。他就想郑重其事得对他们说:这里的孩子不是放着羊长大的,这里的人的主食不光吃羊,饮料不是只喝奶茶,水果不是只吃哈密瓜,零食也不是葡萄干。我虽未去过内蒙古,但我相信内蒙的孩子也不是骑着马去蒙古包里上课!
两人摇着头慨叹起来,全是无奈。陈奇将草稿给若歆看了,让若歆帮他写一些,若歆答应了。
在这天的下午,若歆将《围城》还给了刘老师。其实,他早就读完了,但是没敢还,他想,自会被老师当成一个对待事情不认真的人,所以又读了一遍,又放了许久,又回忆了许多回,怕老师问起什么答不出,这就是借老师书的后果。若歆将书皮揭下来,书依旧很新。老师将书收下,未问起什么。
老师虽未问,可是若歆还是想说些什么,他读《围城》时,发觉和《三重门》有许多的相似之处,只不过《三重门》幼稚许多。两本书虽都用了讽刺的语调,但他觉得至少《三重门》里男主人公的爱情是真的,这与《围城》不同。想到这里,若歆竟莫名的感觉到温馨。《围城》广受好评,而《三重门》却遭受到了许多的抨击,这是为什么?若歆不知问谁,他猜可能是时代不同吧,若是《三重门》写的也是旧中国时代的事,待遇会不会有所改变?
又上体育课了,若歆一开始就不和篮球打得好的一帮一起玩了,他和打得差的一起,在这里还会好一些,虽然会看到一些奇异的目光,但也是没有办法,是自己真的打得不好了。若歆早就不喜欢上体育课,这对他来说是对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体育不好,乐坛了解也下降了,若歆虽不再关心明星,这天迟姗还是有问题问他。迟姗问的是关于王力宏的事,若歆说:“不知道。”……这和力宏无关。迟姗见他不说便自己走开,赌气坐下听自己的歌曲,心想,不想说算,还说什么不知道!若歆真的是不知道,可别人哪里会知道。若歆见她有些不高兴,就走去问:“听什么呢?”
“不可思议。”迟姗狠狠地说。
若歆知道是力宏的专辑,听她说的凶,也还了一句:“不就是自己写了四首歌,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迟姗取下耳机,刚才听的已经很清楚了,她说:“我给你出道题吧?”
若歆可没有说行,她不等若歆说话就开始说题了:“拉肚子,用什么?”
又没等若歆,她自问自答了:“泻停封。”
“谢……”若歆哑言,他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羞辱自己,想了一道题,给予回击:“你家的猪从圈跑出来了,你会怎么办?”
若歆也不等她了,自问自答:“往里哄。”
“王……”迟姗并未哑言,说道:“不理你了!”转过脸去,只听歌曲。
若歆也只好回了座位。
那一瓶钙片,经过若歆的不懈努力,终于吃完了,再也不用背着同学偷偷摸摸的吃钙片了。每次听到同学问他吃什么呢,他都用“钙片”回答,生怕被人发觉了什么。偷偷摸摸的日子真不好过,当一回骗子容易,当半年多的骗子才是最难最难的啊!这半年多来,他反反复复承受精神压力,都有点喘不过气。今天,若歆解放了,他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读老师的书有压力,可读同学的书就没有这种感觉了。陈奇看完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后,就把书借给了若歆。因为陈奇读过了,若歆看时就和他讨论一些东西,陈奇总能说很多。每天下了晚自习,若歆就坐在床上再看半个小时,把觉得好看的部分再次读给陈奇听,陈奇虽看过了,却不觉得若歆罗嗦,依旧扯些别的给若歆听,若歆读着读着,问道:“按照他的说法,我们该怎么称呼自己?”
陈奇想了一下说:“吾本布衣,求学于重点,苟全成绩于二班,不求闻达于年级。”
若歆拍手叫好。想起了对句子,他又想起了冯望,那个去了别处的人。当时若歆在看闲书,冯望找他一起出去玩,见他看得认真,不想走,就说:“看着么多垃圾书作甚?”若歆说:“不垃圾,这句子难对着呢。”若歆合上书,与他一起出去。在路上,冯望问他什么对子啊?若歆说,不好对,好像还没人对出来。意思就是别让冯望再问了,免得逞能对不上,丢人。谁知冯望听后更加的感兴趣,硬是要他快快道来。若歆只好说了,上联是……ωωω.χΙυΜЬ.Cǒm
火车失火,救火车救火车。
冯望猛吸一口气,若歆见后笑了,知道难了吧。冯望低着头走了几步……还不到七步……就说:“对上了……还不行。”她又走了几步,嘴里“benben”的发着音,也不知他何时ben出对子来。大概有七步了吧,冯望终于自认为对上了,下联是……
本人裸奔,日本人日本人。
若歆惊呆了,先是句子的又黄又暴力,再是对子的本身,虽不是很工整,但至少音对了,逻辑虽不通,可至少是有关联。若歆佩服,连连拱手作揖,但不知为何“日”字是骂人的脏话,难道真和日本有关?
这个星期,若歆过得很快乐,久违了的感觉,恍若隔世般地滋润了若歆的心,可能心已干涸很久,痛快的吮吸。
两人不仅看书,还找了生物书看看,一起翻着,找那种“蝴蝶病”。若歆想,既然“蝴蝶病”会表现出皮肤红斑的症状,自己的病也会表现出来,他照了照镜子,原来自己的眼睛已不是那么明亮了,竟泛出淡淡的黄。他还发现自己的颧骨似乎有些微微凸起,可能是太消瘦的缘故。额头也不似先前的平整,面颊骨有些向外张的趋势。若歆的这些变化很慢,到现在变化还不是很大,离近了方能看出。若歆心灰意冷,病痛的折磨竟让人面部扭曲。
若歆放下镜子,不再看自己了,他知道不久后自己会面目全非,昨日的潘安就会变成明日的庞统,只是若歆怀疑自己的智力会滑退,做庞统都不够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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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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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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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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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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