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化验完后,老白就让若歆先回了学校,自己坐在医院里的椅子上等待下午才出现的化验结果,他坐在那里一直等。他已经猜到了结果可能是可怕的,根据孩子所说的症状可能是感染上了,他只是在心里祈祷有另外一种结果产生,让他相信只是孩子的胃上出了一点小小的毛病。这一年,老白不是很顺利,承包的棉花长势不好,秋季里并未收获多少,加之,指导员的调任,老白更觉得有点不祥之兆,可老白并未觉得这些有什么大碍,他和连队里的其他领导关系也是很不错的,今年不行,明年再来。老白什么都不担心,就是眼前这事让他皱起了眉头。
拿到化验单的老白没走出医院大门就走不动了,他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里难受起来。虽然结果是他早就料定的,可还是难受的几近崩溃。他深深叹口气,想起原先在老家时候,只要村里医药队来发药、打疫苗,不管多少钱,不管村里其他家的人是否买药。打疫苗,他统统照做,几乎所有的化验都做、预防针都打,从来没有在乎过手头的钱,来到这里之后,也是一样的重视,为什么灾难还是降临在自己家里?他不相信孩子染上了这种病,别人家的父母都是不管不问的,狗屁不懂之人,为何一点事都没有,还是平平安安的?为何自己家里会有这种不幸?真是老天不公!老白看着那张化验单,一三五项全是阳性,心疼起孩子,疼的说不出。若歆小时候的化验是在小学,班里的学生一起去镇上做的化验,没有感染便统一打了疫苗针,想到这里,老白竟然开始怨起自己来,不去怨恨当初的化验不准确。他怨恨当初就不该相信镇上的化验结果,带孩子去市里化验不就没这事儿了?老白恍惚了许久,终于定了神,想该不该对孩子讲,该怎么讲。他不敢想象孩子将来的样子了,自己孩子的前程可能就这么耗费了。
还是给若歆讲吧,老爸想了很久后,终于做出决定,孩子也大了,又懂事,再说瞒也是瞒不住的,还要开药呢。可老白不能打电话给妻子,他更不想让她伤心,等回家后再慢慢说吧。老白有什么事都会跟妻子说,除了这一点外,他做的其他事情都跟别的大男子一样的大男子主义。
班会课上,刘老师开拾棉花表彰大会,若歆得了三等奖的荣誉称号。他拾得斤数在班里也只能排第六,不过他自己觉得要是在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里比谁拾得多,他必拿第一。要是拾上几个小时,他就耗不过了,名次只得往后挪了。若歆适合打“闪电战”,打不了“持久战”。
下课后,若歆出去见老爸,无精打采的他兴高采烈地向父亲说自己获得了三等奖,老白本想告诉他化验结果,可一见儿子的面,又换了说法:“结果还没出来,明天再取。”若歆点点头,回去上课了。放了学后,若歆跟着爸爸出去吃了顿饭。第二天早读课时,若歆去刘老师办公室请假,进了办公室,他还未开口,老师就先说话了:“这是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说着把书递给了若歆,若歆说声谢谢,又不好意思的请了假,说要去看病,刘老师也知道他爸爸又来了,只说快去快回。
若歆听父亲吞吞吐吐地拐弯抹角地讲了很多,他听出来了,是自己感染上过那种病了。他有种感觉这病并不是拾棉花时候感染上的,而是在此之前就感染上过了,由于拾棉花的过度劳累暴露出来了。他不敢肯定是自己在门口饭馆吃饭感染的,也不敢肯定是小时候感染了没有化验出,反正他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的这种病,只是稀里糊涂的打过三支疫苗,而现在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得病了。
老白带若歆去开药,一路上对他安慰不停,他知道若歆并不像他哥哥一样肚子里能装事。若歆则不说话,他接过药后就往学校返。老白又给他些钱,让他吃好点,注意身体,他接过后又想走。老白像是若歆知道自己病了,经不起打击,会垮掉,心疼得满脸是愁,若歆看看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什么都不说会让他更难受,才开口道:“爸,没事的,我注意点就行了。”老白听后说:“医生说多注意身体,千万别劳累啊,也别生气。”若歆点点头。
他一上午都没有上课,回到宿舍后将药瓶上的标签揭去,然后与感冒药放在了一起。他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房顶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
若歆收到了念颖的来信,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回信里写“分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什么方法能让念颖离开自己又不使她伤心呢?他迟迟写不出回信。若歆也再没有打电话给她,更没有去看过她,从拾棉花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他想自己是一个得了传染病的人,本应该隔离起来,这样就不会传染给其他人了。不过,要是真的那些得了传染病的人都隔离起来,自己又怎么会得这种病?隔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可能所有的病人都会自觉地隔离起来,一个不落。听说十个人中就有一个得了这病,中国岂不是有一亿人有这种病,这些同胞该何去何从?该被传染上的人迟早会被传染上,因为他们没有抗体,不该被传染上的人即使和有传染病的人在一起也是传染不上的,还是因为抗体。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这一亿人就有去有从了。
他的肉体虽没有隔离起来,因为他还要去学习还要呆在学校里还要去上课,可他渐渐的将自己的心隔离了起来,像绝望的囚犯蹲在监狱里,不往外面的世界瞅一眼。他也不再和那些女孩开玩笑了,甚至都很少说话了。
他又收到念颖的信了,看后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回了一封信,写道自己已经不喜欢她了,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他连个名字都编不出,索性就用“她”字代替。他觉得这一招有些残酷了,念颖应该对自己很失望,然后就会放弃自己了。长痛不如短痛,他想,让念颖这时候离开自己要比以后再分手划算得多。虽然梁咏琪说过,“爱情就像拔河,一个人放掉,另一个人就会受到伤害”,但是现在不分,将来恐怕对不起她的更多,痛的更深。他只怕念颖看过信后不相信自己是那种人,依旧念念不忘的伤心个不停,但愿这种事情不要发生,若歆祈祷,双手合十。wWW.ΧìǔΜЬ.CǒΜ
他吃饭还是不多,运动也少了。体育课上,他打篮球时觉得体力越来越差,越打越烂,以后就很少玩了,就孤零零的坐在一旁看。在篮球场上得不到欣赏,他在学习上也没有做好,各种各样的小测试都在退步,他也想努力学习赶上去,可疲惫的身体总让他无法支持学习的重担。到了晚上,宿舍里依然有秉烛夜学者,史成不在了,可他桌子上的蜡油依然被人接替上,增加它的厚度。一天,对若歆来说就像过了一个星期,总是感觉比别人累很多,看着别人朝气蓬勃的样子他就会自卑的想躲起来,想想自己疲惫黄瘦的身躯在别人眼里是副什么样子呢?他们又会作何猜测?若歆躺在床上,想在熄灯后就睡觉,他太疲惫了,可微弱的烛光总是让闭了眼睛的他睡不着,他厌烦的翻过身去侧着睡,那烛光还有那同学微小的动作都让他心烦意乱。他把头用被子蒙了起来,安静了也昏暗了,可就是憋得慌,他不得不又探出头来,后来他确定是自己睡不着了,点起蜡烛来看小说,过了不知多久,就听到了杜豪均匀的打呼噜,那倒是自己的奢望了,若歆想。等到学习的同学都吹灭了蜡烛,若歆才合了小说,也吹灭蜡烛,躺下了。他闭上眼睛,已经没有光线的刺激了,可他还是睡不着,他闻着宿舍人的呼噜声拼命地逼自己入睡,这时的他已经可以确定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了,虽不知此时是几点钟,但觉夜已深了。他心如火燎的翻来覆去,往事又一幕幕掠上心头,他想着想着不禁泪流满面,他也不逼自己入睡了,静静地回忆着过去。
上课时,若歆总是犯困,打不起精神,他用一只手拖住脑袋支在桌子上,又开始想些什么了,老师自然会叫他,他竟听不见,起来回答问题也总是答不出,在那些女生眼里,他又是去想女朋友了。若歆上课也不再看黑板了,可等他抬起头来看一眼时,竟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楚那些字了,他知道是近视了,可并不打算去配镜,他想,反正自己已经是个病人了,再多一种病又有什么好挂念的。自习课上,若歆只好借同桌的笔记抄,石珍问他自己为啥不记,他说看不清楚,石珍就开玩笑说:“白长了双大眼睛!”若歆只是笑笑继续抄。石珍又说:“让你嘲笑我四眼,自己也要戴眼镜了。”若歆说不买,石珍说,如果不戴眼镜的话,度数增加得更快,若歆不屑于听。
学校又有新通知了,教委要来学校考察。宿舍里规定一律不许在墙上贴挂东西。若歆看着自己的卡通画,呆呆地许久才缓缓揭下来,卷好后放在箱子里,心里微微颤抖: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不能……不可以。
若歆揭过自己的画后,把门边墙上贴的“禽流感小知识”也一并揭去,不是什么都不能贴吗,那就揭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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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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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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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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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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