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还喝过酒,他现在左右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
就在她一脸视死如归地准备吐他一身的时候,他竟仿佛感知了一般,快速把她放在地上。
脚刚沾地,楚夕涵立马弯腰吐起来。
一边吐一边腹诽起来: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好可惜,差一点就可以吐他身上。
脏死他好了!
辛辣的酒再度吐出,楚夕涵垂着头继续吐,痛苦得眼泪一个劲在眼眶里直打转。
赵奎玉立在一旁,没有说话,盯着她的眼睛幽深又暗远。
吐了好一会儿,楚夕涵才感觉不再难受了,从身上掏出一条绣着梅花的手帕擦嘴。
这条手帕是琉朱给她绣的,琉朱知道她不会做女红,更懒得动手学,就给她绣了好十几条。这手帕做工精细,绣的又是她喜欢的梅花,她喜爱极了,所以经常随身带着。
只是最近琉朱极少再帮她绣了,每天躲在房里打同心结,不用想她也知道,琉朱打同心结要送的人除了叶枫还能有谁?
想到此她不禁轻轻一笑,却听得身后传来衣袂摩擦的声响,她回头便见赵奎玉已经先走了。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不能再等一会么?这么没耐性!
楚夕涵在心里埋怨一句后,只得快步跟上。
他一路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楚夕涵不敢靠近他,只得远远跟着,保持着大约一丈的距离。
想着他现在还在生气,她走得更慢了,低头闻了闻身上的酒味,不禁皱起眉,寻思着他若问起来该用什么借口才好。
她低着头,没注意到前面的脚步已经停下了,她就这么直直往前走,冷不防撞上了男子直挺的后背。
“呀!”这一撞,倒是将纠结于各种不靠谱的理由中的楚夕涵给拉回现实,额头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叫了一声。
赵奎玉依旧背对着她,嘲讽一笑。
两人之间的沉默,逼得楚夕涵躁动难安,极为尴尬,只得开口打破这种气氛:“怎么……不走了?”
赵奎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声道:“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他?”楚夕涵皱眉,但很快便明白他所指的“他”是苏平,当下没做多想,实话实说:“今天才相识的。”
赵奎玉闻言,转身面对她,眼睛里,忽然而来的鄙夷和嘲讽,剧烈地射向楚夕涵:“才相识一天便夜半相会、赏月饮酒……楚夕涵,你可真随便!”
楚夕涵听出他话里的嘲弄之意,本想生气反驳,却又想起锦娘的事还得望他相助,若又把他惹怒了反悔怎么办?只好强忍着不发作,索性不解释。
然而,她的沉默在他看来,只是默认,默认她对苏平有意。他可没忘了,那时他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们俩,两人之间举止亲密,丝毫不避嫌,而她看向苏平的时候,眼底闪烁着点点星光。
霎时,心口升起浓浓怒意。
他冷声道:“怎么,我今晚的出现打扰到你们了?”
楚夕涵抬眼看他,他还知道打扰?偷听可是侵犯别人的隐私的,不过也是,若非他此番偷听,怎么能顺利答应救锦娘?
想想她便释然了,于是扬起笑脸对他耐心解释着:“没有。本来也没什么事,是我自己要去的,不想还知晓了锦娘的事,你来了也正好。”
楚夕涵相信自己已经努力做到很“狗腿”的样子,他肯定不会再问,可是某人就偏不,不相信似的依旧紧抓着这件事不放:“我若帮苏平救了那女人,你不介意?”
苏平,苏平,一口一个苏平……
楚夕涵心上烦乱,好脾气都磨光了!冷冷回了过去,“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介不介意是我自己的事!”
“你……”单单一个字,他的嗓音低沉,一双眸子,微微眯起,紧紧盯着她,怒火丝毫不减。
她不过是半夜与苏平相见,既没有碍着他,也没有伤着他,他凭什么对她这么怒?
凭什么?
难道就凭上次他救过她一命的事么,凭她对他有愧么?
可是,纵使如此,她也有自由啊!
想到这里,楚夕涵心头又涩又怒又痛,再不顾其他,冷笑,“我怎么?想骂我,将军您高高在上,何必大半夜来和我浪费时间?”
“你……”又是这个单调的发音。
今晚,他是彻底发了怒,向来风淡云清的脸上,此刻,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迸出,举步向她走近。
楚夕涵被他的脸色吓得不由自主一颤,莫名瑟缩,抬腿便想后退。
男人却更快,一手拉过她的手臂,弯腰拉过肩上,然后双手改为禁锢她的双腿,就这样,楚夕涵又被他扛在肩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她有一瞬的愣神,反应过来便是对他的后背一阵捶打,“放手啊,你快放我下来!”
天知道,她可是一点也不想再尝到胃里倒腾的滋味了,刚才的惨痛经历她不想再有了。
无奈赵奎玉充耳不闻,扛起她继续着之前的步伐,速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快些。
于是,楚夕涵又一次感受到胃里跳跃的节奏感……
“……放我下来!”这一次,她发誓,在她又想吐之前,无论如何一定要死命攥紧他,一定要吐他一身!
——
但结果是她回到军营的时候,还是没能如愿吐他一身。
不是她承受力太强,而是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她趴在他肩上一阵晕眩过后,那恶心的气味刚涌上鼻尖他就已经到了,放下她就径自走进军营。
他神情淡漠,素白色的衣裳在夜风的吹拂下翻飞,在月光照射下如谪仙般飘逸……可楚夕涵觉得,那身白色很难看,仿佛被她吐了污物般还要难看……
赵奎玉进去之后便有一个皮肤黝黑的黑士兵出来了,将楚夕涵带回住处休息,之后就一直守在帐外不走。
楚夕涵今晚原本就头晕疲惫,也就不甚在意,以为天一亮他就走,只当他是值夜班的。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她起来一看,那士兵还在,她干活,那人就在一旁盯着,她去哪里,那人就跟着去,当然,上茅厕就例外。
楚夕涵这才意识到,她被赵奎玉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了!
就因为昨晚的事吗,这男人也未免太小肚鸡肠了吧?
楚夕涵正一边洗着碗具,一边气恼着,这时有两个士兵一脸颓丧地从她身边经过,那位监视她的黑士兵忙向那两人打招呼:“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了?叹什么气呀,说说,今天的战打得怎么样了?”
可能是他对这次的战事期待已久了,虽然现在有任务在身无法上战场去,可一提起打战的事可是热血沸腾,话里是抑不住的兴奋。
楚夕涵听闻也停下手里头的活,也想知道战打得怎样了,她知道如今要跟赵奎玉对战的,是熙国的将军苏平,究竟是哪一方赢了呢?
那两个士兵却皆是叹了口气,只见其中一人说道:“好什么呀,都打了败仗呢!”
“怎么可能?”黑士兵惊讶出声。
“我也不敢相信呀!咱们跟随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也鲜少打过败仗,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将军跟那熙国将军交手的时候不甚落马,险些命丧马下,将军再次交战时已经体力不支,下令让兄弟们回营……军令已下,我们兄弟纵使再不甘也只能就此作罢……”
“……那,你可有看清那敌国将军是如何出手的?”
“哪有,上了战场谁都顾不了彼此,怎能细看他是如何出手的,更何况将军和他交战之时追出几米外,离咱们的队伍很远,其他兄弟们哪里知道啊!”
话落,三人便皆是沉默了,坐在草丛里愁眉不展,楚夕涵此时心里也是一片波澜。
赵奎玉怎么会突然落马呢?他昨晚还好好,而且也没有受伤啊,怎么就这么轻易被苏平打败了?
楚夕涵正疑惑着,忽听到那两个士兵又继续说道:“哎,奇怪的是,将军战败了,那敌国的将军也没有派兵追击我们……”
他话刚说完,楚夕涵脑中所有的疑问都明白了。
赵奎玉突然落马,又草率收兵回营,苏平又没有乘胜追击……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人是故意在人前演场戏的!
她可是记得昨晚赵奎玉和苏平两人的约定,赵奎玉帮他救人,苏平帮他取花,可战还是要打的,所以赵奎玉故意打了败仗,好让苏平得取熙国大皇子的信任,对他放松了警惕,赵奎玉也好引开注意力救出锦娘。
难怪昨晚临走前,苏平在他耳边低语,原来是商量好了打场假的败仗蒙骗所有人。
不过这可不像平日赵奎玉的作风啊,他是那么自负的人,居然肯在众人面前打了败仗,受点伤不说,还有可能失了军心!
而这一切就只为了一朵花?
楚夕涵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也没心思再听他们讲下去了,起身就要离开。
那黑士兵一见立马也准备跟着去。
楚夕涵察觉到便转身笑着对他说:“不要紧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昨晚守了一夜,你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然后越过他惊讶的面孔,视线落在他身后那两个士兵上,“两位大哥是否知道将军现在在哪儿?”
那两人想了想才说出赵奎玉的去处,楚夕涵一一谢过后便离开。琇書網
黑士兵见楚夕涵是想去找将军,也就没有阻拦,回去继续聊起来。
楚夕涵一路向不少人打听才找到赵奎玉的帐篷,站在外面正思考着该用什么理由进去时,突然听见“呯”的一声——
那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她忽觉不妙,连忙冲了进去。
“赵奎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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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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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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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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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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