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三大爷竟从庙外迈步走了进来,他依旧踮着脚尖,从左眼下眼皮溢出来的血迹已经流到了下巴颏。
没等三大妈问他这一宿干啥去了,三大爷先摆手道:“别急着埋,这娃还有救。他前生罪孽太重,而今投生,冤亲债主们自然揪着不放,不让他为人……”
三大爷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判若两人,说话时迈步上前,先从怀里掏出了个巴掌大小的红布包来,把布包打开,里面包的是一截三寸长的小山参,看品相尺寸最多不过单杈五叶的没品马掌子,在长白山里遍地都是。
可怪异的是,据我妈后来说,那参不是平常的黄白色,通体鲜红如血不说,几条人参须子还跟活了似的在布包里动来动去的,就像细长细长的蚯蚓。
随后三大爷捏开我的嘴,咬破自己右手食指后先往我嘴里滴了几滴血,紧接着把参整个塞了进去,那参竟然活物似的顺着我喉咙眼爬了下去。
这时三大爷念道:“命途坎坷莫怨天,当思阴债尚未还;三生三灭因在己,速把亏空补周全……”
三大爷说完用手在我脑门上连拍了三下,我竟微微睁眼,又隔了一会,开始放声哭嚎,除了肉皮子发白没有血色,其他简直就跟正常孩子一模一样。
我妈激动坏了,跪在地上忙给三大爷磕头。
三大爷却拦道:“你先别高兴,这参可为他借寿十八载,十八年后得用一模一样的参来续命,每服一根,延寿一年,否则必死,十八年借寿的亏空还会化为劫难,从你们这些亲朋好友身上找补回来……”
我妈忙问:“那这玩意哪儿能找着?”
三大爷却一声长叹,摇摇头道:“皆是机缘,自有天定,活一天看一天吧……”
随后三大爷又嘱咐我妈,每晚睡觉时定要在我左脚腕上拴条红绳,再用棺材钉钉在炕沿上,方能平安,否则今日索债不成的冤亲债主必不容我。
说完话,三大爷身子一软扑通倒地,醒过来时已是天亮,再问他夜里的事,他全不记得,只闹着说自己左眼珠子疼,后来我妈才发现,当晚她生产时为缓解疼痛一直抓在手里的那块石头,竟是庙里破旧神像碎裂下来的左眼。
三人在庙里又歇了一阵子,见雨停了,这才准备回村看看,哪知一被三大爷背出山鬼庙我妈才发现,庙门外百米之内树倒石塌,地上被雷劈出好几个还在冒烟的焦土坑,就像刚经过一场惨烈的大战。
回了村里,那晚的怪事我妈本不想说出去,三大爷两口子也保证守口如瓶,可没两天的功夫还是传得人尽皆知,因为就在我妈抱着我回家的当天晌午,一道旱雷劈塌了北坡山脚的山鬼庙。
更奇怪的是,我出生当晚全村的扁毛畜生死了个遍,不是被洪水淹死的,毕竟鸡鸭鹅都会游泳,是被某种只长着一根尖牙的东西活活吸血吸死的。
这事起初把村里闹得人心惶惶的,后来一直查不出原因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因为我出生时灾祸频发人畜不安,那‘寿生崽子’的绰号也就从此扣在了我的头上。
村里人都说我是祸根,巴不得我早死,可我偏偏命大,从小到大吃得香睡得好,十四岁那年,还被三大爷托关系送到了县城,在一家专门收卖野山参的铺子里当了学徒工。
铺子的老板姓黄,是个尖酸刻薄的古怪老头儿,一年四季热黄酒不离口,乌毡帽不离头,平时除了到各村收参,最大的爱好就是躲在铺子里扎纸人。
据说早年间,他也曾是长白山脚有一号的挖参人,可惜一次走山途中因故断腿,这才不得已只能收山,还落了个‘黄瘸子’的外号。
虽说有三大爷这层人情,但自打我来到铺子,黄瘸子就不待见我,有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干,全不把我当成个年仅十四的孩子。我也看他不顺眼,每次他让我去酒铺打黄酒,我就偷偷往他酒壶里‘搀作料儿’。
后来有次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就跟三大爷求情,说想回去,哪知我话才出口,就挨了三大爷一个大耳光子。
那天我清楚记得,三大爷被我气得左眼溢血,突然如变了个人般指着我沉沉说道:“你给我好好待在此处,姓黄的这里不单有你的前程,还有你的生路……”
那之后,我再也不敢提离开的事。
我在黄瘸子身边一待就是三年半,度日如年,直到我十七岁那年八月,一件突发的怪事,彻底改变了我对这刻薄老头儿的印象。
犹记得那天是八月十六,夜里吃完了饭,我和黄瘸子照常各回各屋,各睡各觉。
哪知我才躺下,就听铺子外面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响起,有人急声喊道:“黄爷!黄爷!”
一听那破锣嗓音,我就认出是县南喇叭坨的挖参人老李头来了。
老李头和黄瘸子是旧交,据说早年间黄瘸子走山挖参时,老李头还给他当过边棍,后来黄瘸子成了瘸子,散了原本的走山队,老李头从此成了单棍儿捻,改了单干。
这些年老李头每挖到山参,都往黄瘸子铺子里送,可终究年纪大了,他也不敢往山里进得太深,因此挖的大多是些不值钱货色,什么一年生的三花子,两年生的马掌子,至多如此,好在黄瘸子对这老伙计够仗义,照收不误,价钱给的还都不低。
老李头对此自然也是心存感激,因此每次来时,都会给黄瘸子备坛老黄酒,老哥儿俩顺便聊聊旧情。
可也是怪了,老李头家住得远,每来县里都是早起出发晌午到,卖一棵参喝一顿酒,过了晌午再匆匆回程,我印象里,大半夜跑过来这还是第一次。琇書蛧
听外面呼声激烈,我忙回了声‘来了’,披上衣服跑出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就见老李头脸色苍白一身冷汗,一把攥住我的胳膊,惊声问道:“黄爷呢!快,快救命!我家老婆子被人参娃娃缠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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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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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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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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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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