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萎落成了一地的萧黄,可,终有绿意盎然于这个秋季。
譬如,在春晓西园,墨沧的望星苑,不论是门前,或者回廊外的花圃里,都种满了各类品种的山茶花。
这些山茶花,在这个季节,即便没有开花,却有着浓郁的墨绿,使得,整座庭园的色彩都因此变得生动起来。
每日,西汐都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状态,大多数的时候,他会比她先行醒来,自从,那两次,墨沧醒来不见她后,他的生物钟,似乎就调到了她的前面。
每每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玫红的温暖中,他深邃的眼睛,而整个早晨,则会在旖旎的吻中开始。
一如,每晚的结束,也会陷入那些情欲的缠绵里。
当俩个人之间有了一种叫做爱的纽带,这些关于情欲的缠绵,便能将灵与肉一并地结合起来,在结合的过程中,他带着她品味到巅峰的极乐,也品味到过程中从未有过的契合。
是的,从未有过。
纵然,她是那样的生涩,可,她的身体,却能带给他最悸动的激情,或许,正由于她是一张白纸,所以,他能在上面刻下他的烙印,这些烙印的铭刻,无疑,是让人震颤的。
源于,爱。
这段日子的空隙中,她查过一些关于AIDS传播更详尽的信息,确实,如他所说,即便母体感染了AIDS,母婴阻断的成功率确是极其高的。
但,由于她曾注射过毒品,虽然已经戒除,出于对孩子健康的负责,仍是需过两个月要,才是好的。
到那时,其实,她是否感染,业已知晓了吧。
不管怎样,她是想要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孩子,真的,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慰藉。
中医是每三日替她把脉,据说是苏城有名的中医,白发白胡,颇有几分仙家的感觉,每次把完脉,总说她的体质太过虚亏,要多加调理,冬天也需以膏子药进补为上。
终是,有一天,她隐晦地让中医另在方子里加些易于受孕的药,中医的答复却是,她有宫寒的症状,恐怕,受孕并非那么容易,还是需要慢慢调理。
她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名中医的独到之处,任何病,放到其理论上,恐怕得到的答复,除了慢慢调理这四个字外,再无其他。
她有些郁闷,然,在中医起身离去时,她才看到,墨沧正站在轩窗外面,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但,她是知道,自己聚精会神听着中医的论调,一定是有了段时间。
原来,她竟是这样,外露地想要个孩子。
真是不害臊!
这样尴尬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所以,这一次,她终是能能理直气壮地与他的目光在空气里对视。
这一对视,反是他讪讪地避开她的目光,只进来,牵起她的手,朝苑外走去。
他带她去了那间曾经打工的茶馆,她诧异中带着惊喜地发现,茶馆的招牌,变成了听汐茶馆。xǐυmь.℃òm
“你又败家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又花了大价钱,为她买下这间她曾经打工过的茶馆,第二个反应是,只顾着俩人的恩爱,她确是忘记了那半个月的工钱没有讨回,如今看来,更是讨不回了。
他开始笑,平时不苟言笑的他,其实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并没有让他俊美的气质减少分毫,只更让人亲近。
一边笑时,一边揽上她的腰,带她走了进去:
“既然,已经追到夫人,我又何必继续散尽千金呢?至少,总得给我们的孩子,留点什么,对么?”
这么长句话,加上语气的诙谐,换来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这是墨沧吗?
若换在以前,打死她,她都是不相信,这种话,会出自那个一副扑克脸的墨沧口中。
可,在她将目光确凿地从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后,她确定,这,是墨沧。
也在这一刻,她稍稍地想掐一下自个的手,看是不是在做梦,却被他识破般十指相扣地牵住:
“真是越来越傻。”
顿了一顿,复道:
“原来的老板不给员工交四金,又涉嫌偷税,平时制作茶点的油是地沟油,被人将证据捅给了媒体,此时,有人愿意接手他的店,自然,价格上都可以压一下。现在,就看你,怎么给我早点赚回本钱来了。”
其实,是作为给她解闷的打理也罢,作为惩罚那人也好,才送了她这份惊喜吧。
她,明白。
“不是我傻,是和你这奸商比,是在差太远了。”
‘义正言辞’的说完这句话,手很快从他的手里抽出,咯咯笑着,闪身避开。
可,再避,又怎避得过呢,才奔到扶杆前,就被他追上,临水的栏杆旁,她笑着任他相拥,栏下,碧绿清澈的水中,俪影成双,偶尔有几尾锦鲤游过,只碎了那影,却漾不开那深浓的情意。
经历了这么多,彼此间,终是越来越放得下所有,只是,有些过往的东西,始终还是存在那里,让人不能完全的释怀。
从报纸上看到,林建正式宣布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林潮,报纸还绘声绘色描述了,林建找到爱子后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同时,由于相关监管部门临时叫停电视征婚类栏目,要求进行整肃,也使得,林若在林氏传媒的声望一落千丈,更让媒体揣测,这位在传媒界颇具影响力的媒体大亨,或许会借着这个因由,正式让林潮代替林若在林氏传媒的位置。
类似的揣测性报道几乎占据了所有报纸相关新闻的篇幅,西汐看到时,却并非是欣慰的。
因为,越是站在瞩目的焦点,背后要负担的一切,就越让人难以承受。
墨沧瞧得出她的心思,在又一日的报道后,宽慰她说,小潮一定会很好的。
她相信墨沧说的话,但仅限在商场上。
商场上,没有他不能帷幄的事,可,关于林家背后的事,或许是连墨沧的能力都不能企及的。
而关于,母亲的悲哀,她没有告诉墨沧。
毕竟,母亲当年要的,从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是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在生前得不到,身后,就容她给母亲这一隅平静吧。
既然,林建在认回林潮时,仅说失散,背后的种种,记者的猜测,离事实却是遥远的。
这份遥远,无疑能全了那一隅的平静。
获悉慕歆雪落发出家的消息,同样也是在报纸上。
直到那时,她才从相关的新闻里,知道了,慕歆雪彼时的牺牲。
从苏城的晚报上,抚过这慕歆雪落发出家前因后果专题报道页时,她为这个昔日骄傲,完美的女子,心疼。
原来,她竟是欠了这么多人情。
不止是,虽然经过抢救,现在脱离危险,却需面临大面积植皮手术的芊芊,还有慕歆雪。
墨沧处理完公事,下楼时,正看到,坐在临窗椅榻上的她神色异常,还有,异常的来源——苏城晚报的娱乐版。
不是他的疏忽,而是,有些事,在她逐渐坚强起来的今天,再知道,或许,并没有坏处。
只会,让他们更懂得珍惜。
有着‘自私’意味的珍惜。
可,爱情,本来就是最自私的东西。
容不得踌躇,更容不得三心二意。
“沧——”西汐听到他的脚步声,目光转向他时,欲言又止。
从这篇综述慕歆雪的报道里,她终是确定了,慕歆雪和洛家诚之间,确是有着关系的,而,洛家诚的AIDS,是否,也会带给这名女子呢?
然,一时间,竟觉得连说出口都那么地困难。
“我安排她私下做了化验,化验报告排除了她感染AIDS。”墨沧说出这句话,把手中提着的一壶茶递给西汐。
这是阿姨才给他泡的,他正好处理完公事,于是一并提了下来。
是她和他住在苏州以来,最爱品的一味茶——碧螺春
虽不是早春的新茶,那抹翠绿,恰是能涤尽心底的。
一如,此刻的由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是连日阴霾来,一则让人欣慰的消息。
可,落发出家始终,让这份欣慰,化不成欣喜。
她的神情落在墨沧的眼底,他在她的对面坐下,将盏盖内的茶,轻轻撇去些许的茶沫:
“在庵堂里,她戒掉了毒,而落发出家后,媒体对她的报道,会相应的减少,这些,是她目前所要的。”
“你的意思是,她会有还俗的一天?”
在慕歆雪决定落发之前,曾给他发过一条信息,信息的内容很简单,说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去澳洲读书,想先过一段安静的日子,想清楚自己要的人生到底是怎样的。
所以,除了尊重,他能做的,已经很少。
“是。”应出这一个字,他凝向她,“明天,我安排了医生给你检验。”
时间过得真快,竟然,又过了半个多月了,是啊,现在都快到十月底了,眼见着,这一年,就要过去。
半年间,却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好像一辈子的事,都集中在这几个月间发生了。
不过,若真是这样,倒是好的,至少,接下来,她和他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了。
就这么安静地,一直相伴到生命的终结。
她微微笑着,有他陪着,曾经对于AIDS的那些复杂情愫,只化为了如今平和的心境,手覆上他的手:
“答应我,明天,别陪我去。”
“又想瞒着我离开?”他故意问出这句话,要的,是她口中更多确定地心意。
呵,他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如此,想反复听到那一人的确定呢?
“你知道不是,只是,这份结果,不管是好是坏,让我来告诉你,好么?”
他知道她的意思,担心,他为了哄她,故意欺瞒么?
毕竟,人在不知道自己罹患绝症的情况下,靠精神往往能撑过很长的时间。
“好。但,我要陪你去,我在外面等你。”他的手反手握住她的,“不管任何事,让我陪着你。”
她能不答应么?
只是颔首,颔首间,眼底起了朦胧,却是能被逼退回去的。
为什么要哭呢?
哭一分钟,在有限的生命里,其实,就是减少了笑六十秒啊。
窗外,又飘了细雨,这个烟雨濛濛的城市,是她和他正式融合的开始,也是她最甜蜜的所在。
林氏大宅。
一部幻影缓缓驶入大宅,佣人开门间,下来的,是阔别这个家五年之久的,林家二小姐,林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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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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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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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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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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