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的刹那,她又闻到属于他的香水味,那是一种很冰冷的味道,她从来不知道,香水的味道都能这般冰冷。
其实,那不过是只在南方最常见的蟑螂,而她偏偏是怕这种虫子的。
蟑螂很快钻进一旁的箱柜下,再瞧不见。
她立刻从他的手里抽出自个的手,背倚在母亲的床头柜旁,面无表情的与其说看着他,不如说是目光空无。
吊顶上的白炽灯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距离很近,即便这么近,她却是一点都不再惧怕他。
只是凝着他,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说什么呢?或许,她该问他为什么会在这,是跟踪,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这么问。
然,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他的目光只越过她,落在床头柜旁的相框上,那里,一字摆开三张照片,第一张该是她母亲西施的,第二张就是她的,梳着两根小辫,穿的是那个年代的校服,很中规中矩的站在学校旁,眉眼笑得弯弯,在美丽之外透着灵慧。
他盯着那张照片,竟是出了神,第三张是谁,对他来说,不再重要,对他来说,在这里,看到照片,就够了。
“墨总,我已告诉蓝皓银讯的报价。但,结果,未必是墨总所想看到的。”
终是她开口,打破这个沉默,很淡的语气,含义却是分明的。
他想看到什么?
他心里想的,从来就没人能看清,包括她,亦不例外。
只是,她明明应该伤痛的时候,这般过于冷静,是好,还是坏呢?m.χIùmЬ.CǒM
这个女子,或许,他也没看懂过。
他走近她,她没有后退,只是语音更冷:
“墨总,请不要食言。”
是的,他说过,当她替他完成这件事后,他和她之间就再无纠葛了,不是吗?
其实,那件事,很容易完成。
只是,由她去说,意义是截然不同的,带着辱没的性质。
而眼下,她却可以用这个来提醒他,他和她之间,除了下周一小潮的治疗方案外,再不会有任何联系。
没有等他启唇,外面传来脚步声,没有刻意掩饰的脚步,不缓不疾地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微变,立刻越过他,走到房门那边,他没有随她过去,透过地上的灯光照射出的影子,来人显然是名男子,他退到一侧的箱柜旁,这个角度,不进来是瞧不到他的。
他出现在这,终是不合适的。
但,若是因门没有关,潜进来意图不轨的人,这个位置却是合适的。
至于为什么会跟她上来,他同样找不出一个很好的说服自己的借口。
仅知道,在大卫告诉他,她母亲前晚坠楼身亡,她今日又没去台里时,在忍了一晚后,他选择独自开车到盛世一号,车在楼下,她房间的灯熄灭没多久,却是看见她出现在路口,门禁的保安为她喊了一辆的士,他认出那是黑牌照的车。
在那瞬间,他想到的,竟是象她这样的女子,坐这种车是否安全,于是,用这个很牵强的理由,他一路跟她来到这里。
第一次,尾随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其实,住在他的心里,很久很久,那一年后,她就住在那里,哪怕,世事变幻,那个位置,永是柔软的。
现在,当男子的声音传来时,那处柔软,不可避免地,仿佛被一双形的手攫紧般。
“汐汐。”
声音很温柔,这样温柔的声音,从来都是蓝皓特有的标志。
“对不起,我睡不着,所以来了这。”
她,竟会向他解释?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担心你,所以一直开着摄像头,你下电梯后,我本不该跟着的,却还是放心不下。猜你是来了这,果然是——”止了话,蓝皓的手抚上她柔软的发丝,轻轻地抚着,宛如情人间温存,“门都没关,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而这句话听上去,他是隔了段时间才跟来,可实际呢?
或许,仅是为了避免彼此难堪吧。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的声音沙哑低暗地响起,略侧了脸,只把小脸依紧他的手,她脸颊的冰冷在他的手心下,一点点变暖。
这一侧,她的目光,恰是瞧向了他,她回避般的立刻望向别处,竟有一丝的不自然。
她不知道这份不自然是否被蓝皓瞧到,但,突然间,她不希望蓝皓知道,墨沧在这。
毕竟,她允过他的。
只是,他如果留意,定能闻到房中那若有若无的香味。
她从他的手心抬起小脸,蓝皓的脸上仍洋溢着温润如玉的笑意,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的异常:
“今晚,要待在这,还是回家?”
刻意用了‘回家’二字,在寂静的夜清晰分明的落进在场其余俩人的耳中。
“回家。”她对上他的话,步子已走出房内,这样,也挡去蓝皓进来的路。
蓝皓的眸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室内,唇边笑弧愈深,空气的香味他怎么会错过呢?
CD的32华氏,意味着冰点,即便水有无限的可能,但,不过是在凝聚成冰之前。
正如墨沧这个男子在商场上的冷漠酷寒。
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她伸手把白炽灯关灭。
再没有回首,一并关了客厅的壁灯,在黑暗里走出门去。
她把大门关阖的刹那,他知道,从里面仍是可以开的。因为没有反锁。
鹏城这些老的居民楼最初配的锁,都是需要用钥匙另外反锁。
而她没有,甚至,她把钥匙都留着没有带出来。
他拥住她的手,不自禁地稍稍紧了些,她没有一点反映,仅是按着下去的电梯,电梯门开的刹那,他蓦地扳回她的身子,让她看向他,饶是在黑暗中,就着走廊的窗户洒进的月华,他看得到她的眼底静到没有一丝波澜,这般平静,反是让他的举止显得突兀。
“汐汐,以后这么晚如果要出去,至少让司机送你,明天开始,小今就做你的司机。”
“不要了,以后晚上我不会再出来。”
她不想要任何特殊,哪怕是这个时候。
即便脆弱过,但,很快,她就能熬过去。
她只是今晚,突然想回到那里。
好像,母亲,还没有离开,还会拿着鸡毛掸子赶她出来。
痛在身上,真的好过痛钻进心里。
咬了咬菱唇,她不想再流泪了,恣意的流泪,一次,就够了。
“什么时候,你能说句要呢?”他问出这句话,重按了一下正要关阖的电梯门,揽着她走了进去。
这句话,不需要她的答复,只需要她把身子自然地倚进他的怀里。
纵是夏夜,没有人会拒绝一种能抵达心尖的温暖。
电梯门关阖,隔断了这个走廊最后一点光亮。
包括那紧闭的室门内,也没有透出一点的光亮。
而在透过窗户,洒落的月华中,墨沧走近床头柜,拿起第二个相框,手指摩挲着光滑的镜片,她的笑容却在冰冷下绽放。
想带走这张照片,可,他知道,他不能。
打开床头柜的灯,将照片从相框取出,拿出手机把它拍了进去。
这个时候,他真的不喜欢这款苹果手机,照相的功能实在是平平平,甚至远不及多普达。
不过,现在,这张照片总算是进了他的手机内。
微微一笑,手机光滑的镜面映出他的笑容,原来,他还是会笑的……
少了谁,日子都还得过下去,一如,地球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转动一样。
除非,谁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否则,无论有多难受,都得坚强地走下去。
休息了一日,西汐就回到台里,忙碌的运转,才能让她暂时不去想起母亲的死。
而在周四,警局根据现场勘查和法医的诊断,给出了调查结果,排除他杀的可能,为自杀坠楼,并经取证发现,死者随身携带百优解,此药为精神抑郁症用药。
虽然,林氏传媒曾竭力想把这件事掩盖下去,毕竟,这是比绯闻更见不得光的新闻。
但,周五的早报还是有一家外省的媒体刊登了这则新闻,这条新闻显然与之前银讯删减慕歆雪广告段,力捧新人西汐的新闻形成一种正反的对比:
‘主持界新秀、寰亚小姐选美冠军西汐为钱与其母反目,导致其母自杀坠楼身亡。’
该报道隐晦地指出,随着西汐即将嫁入豪门,其母日前曾于Macau某赌场豪赌,欠下巨额高利贷,有神秘人士为其母还清,但,藉此,西汐彻底与其母断绝经济往来,并且刻意不去参加聚会,避见其母,导致这起惨案的发生。
看描述,真是一个薄情的人。
事实,也确实是。
这条负面新闻应该会引起很大的反应吧,然,这一次,林若没有喊西汐去她的办公室。
西汐坐在办公室内,清晨的阳光在她的桌上,洒下一些金晖,这些金晖使得报纸上的字看起来,都刺眼地模糊不清。
这张报纸,是隔壁新闻组同事看到她来,特意递给她的。源于不是这个省的报纸,除了新闻组会订阅外,其他组都不可能第一时间看到。
现在,她阖上报纸,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再过半小时就该去彩排了。
起身,西门正从外面进来,瞧了瞧她的样子,目光从报纸上瞥过,叹了口气:
“今晚的收视率真的会很高。可,没有想到是借了这种新闻的风。”
西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再喝了一口川贝念慈庵,她的嗓子虽然不似几天前那般沙哑,却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程度,今晚的节目,哪怕再如何,只要上面没让她下,她就不能下。
纵然,这份报纸在时间的先后上扭曲了部分事实,母亲的自杀,确是与她有着必然的责任。
哪怕,警局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母亲是患有抑郁症导致的自杀,可,她仍是不能推卸责任。
但,逝者已矣,她必将活在这种内疚和自责中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倘若,她不想以死解脱的话。
死,很简单,只是,有意义吗?
某一种牵念让她再怎样,都必须坚强的面对下去,源于当获悉警局最后的调查结论时,蓝皓深深凝望着她,那种凝望里有着担忧,更有着让她无法回避的牵念。
她看到他的憔悴,他已经为竞标很烦心了,她不能再自私得让他分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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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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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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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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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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