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是大卫站在外面,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小瓶,径直递给墨沧:
“墨总,您要的药。”
西汐稍松了口气,她本以为是他——
还好,不过是她多想了,他说过,会给她足够的空间,而她信他,是定能做到的。
站在一旁,她认出那瓶药和给她的胃药是一模一样的。
大卫退出房去时,墨沧把药放在靠近她的那侧桌上:
“吃药。”
“我好多了,谢谢。”婉言谢绝,源于想起蓝皓说的话,她知道,蓝皓的意思绝不仅仅在于药上。
既然,他不喜欢她用这药,那么,她就不用。
不管他在不在,她允过他的,不是吗?
“墨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要出去拍完这个小节。”
他看着那瓶药,在室内的灯光下发出一些淡淡的华晕,而她今天的妆容,因扮演村姑的需要,倒是戴了假发,并把额发一并拢进了假发中,先前额上的伤,经粉一遮,却是看不出来了。
这么看过去,只莹润白皙,衬得她的瞳眸清澈明亮。
“你的胃还经得起再次折腾?”
“刚刚就可以拍完的,只是,我出了岔子。”
刚刚?他知道的,是慕歆雪屡次出的岔子,导致她不得不重复吃了五次,才出了这所谓的最后‘岔子’。
真是个虚伪的女人,偏是要装出贤惠的样子吧。
“不用拍了,这么差的效果,不是我需要的。”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将那瓶胃药直接扔到废纸篓中,接着,走出导演室。
于是今晚乃至后天的两小节,直接被卡掉,第一季的广告宣传片里,只会有西汐之前模拟各种用卡场景拍摄的片子,采取配音加银讯商标的方式替代原本慕歆雪的小节。
这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显然是带着力捧意味的广告,对于慕歆雪,不啻是种辱没。
而她回到广告棚时,确是没有看见慕歆雪,墨沧正和导演简单交代完,见她回来,只径直朝外走去。
棚内的工作人员对于提前收工自然是欣喜的,冯董看到西汐,阴阳怪气说了一句:
“十天后再拍第二季。第一季今天就算杀青了。西小姐慢慢休息。”
这种冷言冷语,她不是第一次承受,没有所谓的。
慢慢走出广告棚,想起,今晚台里总监的嘱咐,于是准备驱车直奔夜总会,她知道,林若对她一定有着很深的计较,或许,也包括林总,但,该来的终避不掉,唯有面对。
才坐到驾驶位上,听到包里似乎是老款手机铃声响起,她立刻拿出来,铃声刚好停了,屏幕显示的未接电话是母亲的小灵通,再一翻,前面已打了有数十个电话,号码是从家里的座机再到小灵通。
她颦了眉,回拨过去时,却是无人接听。
才几千块,母亲该认为是她随便的糊弄打发。
可,她现在手头根本不会有再多的钱去满足她。再回拨了一次,却是依旧无人接听。
她复打了电话给杜总监,确认了包厢的房号,并告知杜总监大概半个小时候到。
随后,将手机调高了音量,扔到一旁,发动车子往夜总会驰去。
夜总会离广告棚不远,根本不用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她把车子径直开到夜总会门口,下得车来,早有侍应生上前,代她泊车。
这种活她之前也做过,在大学的时候,戴个小鸭舌帽,替客人泊车,每个月的小费颇为可观的,只是,今晚,却是换了个位置,她取出十元钱,并钥匙一并才递给那侍应生,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沉重的‘嘭’。
接着,是那名侍应生惊慌失措的眼睛,在他紧缩的瞳孔里,她意识到什么,因为,裸露的脚踝仿似有什么温润的东西溅上,鼻端能闻到的,是那些血腥的气味,和着她并不陌生的活花花露水的味道。
但,她不敢转身,突然之间,恐惧到不敢转身。
这一刻,她的心仿似被攫紧般窒息,窒息间,她的手颤抖着拿起手机。
“啊,死人啦。”一位夜总会的资客正走到门口,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就奔了回去。
接着,有更多的人出来,朝她身后看去,眼神中都明显带着恐慌的色彩,但,却盖不过猎奇的闪烁。
深深吸进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手机,只按了一下重播键,电话里依旧是忙音,铃声却从她身后传来。
“呀,那个人身上手机竟然没摔坏呢。”
“是呢,人是不是死了?”
人群里爆发出议论声,在这些议论声中,她转身,眼底,一点的雾气都没有,只任那漫天的血色把眼底的红一并沾染。
血,顺着乳白色的车漆向下蜿蜒,一滴一滴溅落在夜色晦暗的地上,鲜血的来源,是坠落在车顶的一个人,那人的手中,还握着一只手机,随着抽搐,那手机却是连从上面掉落时都未曾离手的。
最后,她仅看到那手,停止抽搐,无力的松开时,那只手机就这般掉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铃声却依旧在响着。
她颤抖地按断通话,只随便按了一个号码,接通时,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艰难的开口,声音在一瞬间沙哑:
“我……”琇書網
只一个字,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身子无力地想要瘫软下去,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叫声,伴随着渐近的救护车声音,将这本不静寂的夜撕破……
蓝皓扶西汐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
接到那个电话,她只说了一个字,无论他再怎么唤她,电话那端,她都没有声音,他没有任何思考,就拨通了杜总监的电话,证实,她确实到了夜总会。
而他也恰在附近,为的,就是万一她喝了酒,能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回家。当然,现在,变成了送她去警察局。
因为,坠落身亡的是她的母亲,坠落的地点,又是她那辆甲壳虫。
她没有哭,脸色平静得反是让他有些不安,在警察到来封锁现场时,他看到林若陪着林建从夜总会的偏门走出,林建拿着帕子捂住脸,丝毫没有理会这里的一切,就径直走向泊车的地方。
林若却是瞧了他一眼,更瞧了一眼他拥在怀里的女子。
现场初步勘查,是西汐的母亲从夜总会上面供客人休憩的楼梯厅内跳下来,有好几名侍应生证实,该名妇女似是到夜总会来找人,一个个房间去敲门,因此先前惹怒了不少客人。
后来被他们拦到一楼,看到她不停地拨电话,最后,神情有些恍然,再然后,人就不知去哪了。
而杜总监陪同去警察局时承认,晚上七点时,助理给他打电话,说西汐母亲找到台里,要找西汐,当时其母亲口气十分激动,他闻知后,算算时间,西汐也该从广告棚过来,于是他让其母亲来这等,却没有料到发生这样的事。
蓝皓的眉心蹙了一下,打电话让小爱来了警局,小爱证实下午一直敲门,但没人开门,直到接近五点,其母才从门内走出,气色看上去很是糟糕,她把西汐交付的东西给她时,她当场拆开后,就神色很是不对。
西汐木然地听着,除了声音沙哑地回答一些话之外,她一直是木然的。
真的很不孝啊。
母亲死在眼前,一滴眼泪都没有,手抚上眼眶,很干很干。
这份干涸直到出得警局,被夏夜清冷的晚风一吹,只化作了涩涩地发疼,脚很无力,可,还得往前走,人生的旅途,不到终止那天,谁都象个陀螺无法停下。
“在这站一会,我把车开上来。”他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她知道,他的目光一定也很温柔,只是,现在的她,眼前,能看到的景致,只有属于夜的深沉。
轻轻点一点头,他的身影朝地下车库走去,没有他的相扶,她的身子倚靠在一旁的电线灯柱下,昏黄的电灯下,有夏夜的飞虫叮着,愈发不真切起来。
不真切的模糊中,眼前,仿佛出现,俩个小小的身影后,是一个比较高的身影,虽然没有相牵,但却是一起走着,只是,现在呢?
好累,头又开始疼,她闭起眼睛,倚在电线柱下的身子慢慢坐下去,直到把自己的脸伏在膝盖处,蜷缩的姿势,让她觉得安全。
母亲的遗体停在殡仪馆,等警局确认调查结果后,就会火化,然后,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就只剩下仍昏迷不醒的小潮。
蓝皓将车甫拐出车库,却看到电线杆那端竟无一人,他打着方向盘的手稍顿了一顿,一踩油门,径直驰到电线杆旁,才看到,她缩着身子靠在底座那边,长发披散下来,她的神情却是看不清的。
他踩了刹车,但,这些许的声响都没能让她抬起脸来,直到他下车,她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他没有唤她的名字,俯下身,第一次,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的身子很轻,她的脸选择埋进他的胸口,只有手无力的稍稍扶住他的肩。
沉默,仅有沉默。
进得车里,他小心地把她放到副驾驶座,调低了座椅,并帮她系好安全带:
“困的话,睡一会。”
相同的场景,这是第二次了,只这一次,她睡不着。
但,她选择闭起眼睛。
不能让他为她劳累后再不安心开车啊。
车驶进盛世一号时,他瞧她似是睡着一样,于是复把她抱起,其实,她没有睡着,不过是,突然想容得自己有个倚靠,而,蓝皓,就是她的倚靠。
抱着她,一直走到那间属于她的房间,他把她放到床上,看见她蝶翼的睫毛稍动了一动,他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睡着,可,他愿意抱着她走一段路。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一点,你先洗澡,然后再睡,好吗?”
她摇了摇头,只用手拉过一旁的薄毯,将脸深深地埋进去,随后,依旧是悄无声息。
这一次,他没有由她,伸手,用了些力把那薄毯拉下,语音仍是轻柔:
“这样闷着不好。”
闷着不好,那怎样才好呢?
她拉住薄毯边缘的手,禁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汐汐……”他温暖的大手覆住她的手,在床沿边坐下,“别勉强撑着,好吗?”
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任何的神情,仿佛喜怒哀乐都已远去般,这让他不能不担心,因为,如果悲痛发泄不出来,会将心噬咬得再不完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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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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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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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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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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