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扯他的衣襟:“枫,我们回家吧。”
“回家?”
朱祐枫抬起手轻划过冰月额前的刘海,动作温柔细腻,疼惜安抚之情从指尖绵延流泻。“好,我们现在就回家,鹰儿还在家等着你回去呢,它可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得好好管管它。”ωωω.χΙυΜЬ.Cǒm
“嗯。”冰月依旧浅笑。
回首,再度看向那三座孤坟,朱祐枫不着痕迹的拭去眼角的晶莹,拥紧身前的娇躯,烈马撒蹄,踏泥远去。
别了,杭弟,别了,烟儿,别了,雅柔,活着的人,生活也要继续,从今以后,陪伴你们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孤独。
弘治十六年,金秋时节,江南
“夫人,这盐应该放多少?”
一个从未做过家务活的家伙正对着一锅快烧焦的菜发呆。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少妇凑上前去,看了看,只是悠闲地说道:“你爱放多少放多少,不过如果不好吃,那便是你一个人吃了它,不许向上回那般浪费。”
“喔。”
他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琢磨着那锅让他很头疼的菜去了。
秋冰月笑着从厨房走出来,拿出藏在衣袖下偷出来的一块生肉,逗弄着伸着脖子急得咯咯直叫的绿帽子。
落雁放下手中的漏斗,捶了捶腰笑道:“王爷似乎不会烧菜啊,连拿铲子的姿势都有些奇怪,不如我去吧。”
“这里可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爷,自已动手,丰衣足食,由他去吧,多学几次便会了。”
秋冰月不以为然的努嘴,闲逸地坐在秋香色的软垫上,取过脚旁的竹筒,将竹筒中的清酒缓缓倒入精巧的烧壶,放置在红泥小炉上慢慢的煮着,而后抬眼看着草地上一个长得非常可爱正玩耍打滚的六岁小男孩。
“姐姐你可真够忍心的。”
落雁笑着转眼向草地看去,“环儿,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在地上打滚,你就是不听话。”落雁挺着肚子板着脸叉腰喝道。
“啊,叫我什么事啊?”草丛中突兀地伸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环儿,你的脑子怎么老是慢一拍啊!”落雁指着冷环的鼻头:“笨得像一头牛!”
冷环摸摸后脑勺,露出他掉了两颗门牙的牙齿慢吞吞问道:“娘亲,牛有多笨啊?”
“你有多笨,牛就有多笨!”落雁气哼哼道。
“那你又说是我笨得像牛,那到底是我笨得像牛,还是牛笨得像我呢?”
“住嘴,不许问了。”
“可是为什么不能问了,难道娘亲也不知道么?”
“啊——冷英,你怎么生了这么个笨小子。”
一旁的冷英停下练剑的手,转过身看着落雁嘿嘿直笑,半晌才蹦出一句:“我儿子,真棒!”
冰月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摸着冷环的脑袋说道:“环儿不笨,这叫做憨。”
“可是干娘,干爹也骂我太笨,说教不了我,还说要把我送上那个什么山叫白师傅来管教我呢,可惜白师傅他隔一阵子便不见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山喔。”冷环抓抓脑袋,皱眉说道。
“你白师傅是去找你的师娘呢。”冰月撇过头望向院外,淡云薄雾中,远山轮廓若隐若现。
时间过得真快,自扬州一别,又已匆匆数年,白杨仍然未能找到林诗诗,或许诗诗是那日彻底死了心,一怒之下绞断三千烦恼丝,跑到哪个不知名的庵子常伴青灯了也不定,不过这是不敢说与白杨听的。
而小枫似乎也真的做到了寄情山水,闲云野鹤,远离了朝堂,只是不时仍有朱祐樘的消息传来,这个时候,朱祐枫必定是独自愁眉不展的。
花姑三人这回是真正的归隐了,几年来再无音讯传来,百花谷秋冰月没有再回去看过,空门派早已传给了叶聪,可是叶聪常年镇守边关,无心打理,表面上是他在当家,可实质上还是小枫在出谋划策,朱祐枫利用他的背景和手段,将空门派这个过去只知道打打杀杀毫不起眼的普通江湖帮派渐渐发展成一个旗下有药铺、酒肆、铸剑山庄等多家商铺的后起之秀。
当然这只是表面,至于空门派到底还做着些什么,冰月也不想去打听,从平日里不时飞来的信鸽到与冷英角落里的嘀嘀咕咕,秋冰月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知道不让他做些事,让他一个大男人委屈在家里确实也不太好。
秋风缓缓吹开云雾,将视野扩得更加宽广。
“冰月姐,小心着凉,下个月便快生了吧。”
落雁为冰月盖上一条毛毯,“姐姐和王爷俱是天姿,到时候女儿一定漂亮。”
秋冰月微挑柳眉,指着自己的大肚子,浅笑问道:“你怎么能肯定是女儿?”
落雁抿唇一笑,“我自然看得出的,姐姐的肚子既安静又不闹腾,所以认定是个文静的小姐。”
“那你自己呢?”冰月笑问。
“我也想是个女儿呢,环儿像他爹,笨死了,我要生个女儿,可不能再像他。”落雁含情脉脉的瞅了一眼冷英,娇声说道。
“嗯,女儿好。”冰月也笑着顺势道。
心绪又已渐渐飘远,远到那个脑中无法勾勒出的边城风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执意要孤独一生么?
“姐姐,你我生产的日子相差不远,若不嫌我高攀,雁儿有一个提议,若是这俩都是丫头片子,便让她们结为金兰,若同是小子,便是兄弟。”
“若是一男一女呢?”冰月笑道。
“这个……”落雁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秋冰月淡笑道:“若是一男一女,便看他们之间的缘分吧!”
“啊——”
朱祐枫突然举着铲子从厨房冲了出来,他平日里举着剑那潇洒的样子全没了,此时蹙着眉,有些懊恼地看了冰月一眼:“又做砸了……怎么办?”
落雁使劲憋着笑,用眼神示意着冷英一同上前,冷英放下剑夺过朱祐枫手中的铲子,道:“王……那个大哥,还是我们来做吧。”
“你去算算被你浪费的食材有多少,下次从你的家用里扣!”
秋冰月扶着腰站起身向房中走去,嘴角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干爹,干娘是不是骂你?原来你也和我一般笨。”
“去去,你懂什么,打是亲,骂是那啥,还不快去蹲马步。”
朱祐枫眼一瞪,又垂下头开始盘算起他这个月被扣了多少家用去了。
夜,寂静无声。
一声茶碗碎裂的声音惊醒了朱祐枫,黑暗中,秋冰月双手捂在肚子上,喘息不止:“我肚子好疼……我……我可能……要生了!”
“你躺在地上做什么?”朱祐枫忙起身掌灯。
“我渴,想喝水,不想吵着你,便想自己来,谁知被绊住了脚。”秋冰月痛得直吸气。
“秋儿,你是大夫,不要怕。”朱祐枫手忙脚乱的穿衣下床。
“我是大夫,可也没法给自己接生啊,别惊着落雁,快找稳婆啊。”
“行行,我这便去,你坚持住。”
朱祐枫跑到门边,又回头不放心地看她一眼,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秋冰月只觉得自己像疼了一生一世那么久,疼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心里想着只要再用点力或许就能把肚子里的小家伙给生出来,可是却偏偏已经挤不出一丝力气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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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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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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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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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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