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在纠结着如何与公主坦白自己丧妻,百日未满,一是于皇家而言毫无颜面,二是习俗上他暂不宜娶妻,任公主怎么生气,他也不动摇推脱的措辞。
那厢在树下独坐,把玩相似红豆,且旁边不知怎么载种城郊独有的玉蝶花,整个公主府倍染芬芳。
展怊刚踏入院的门槛,晓白扫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尴尬相撞。他识趣,单膝下跪,“四品御剑展护卫使展怊参见公主!”
“子昭免礼。”
这公主玩什么名堂?把自己查得那么透?
“臣展怊,谢过公主。”展怊起身,言辞里尽是抗拒着对方叫自己的字,他捍卫着亲人才有的特权。他才抬起头,再看公主。
几重纱衣都挡不住她瘦骨匀称,且那明眸利齿,眉目间暗含机灵,脸庞的耳环足有一个鸡蛋大,被工匠制成宫灯流苏状,显得额外大气。
晓白从小娇生惯养,别说动作上有多让寻常人家不习惯,连看对方的眼神也甚是令人不自在,红唇轻启,声音清脆如铃,“听说,展怊你不愿意迎娶本公主?”m.χIùmЬ.CǒM
两人气氛微妙,半晌,展怊回答道,“回公主,臣是为皇家颜面着想,公主应当寻个更好的夫家,而不是寻展怊这等四品下官。”
晓白眉头微皱,瞬间变脸呵斥,“放肆!本公主岂是你说嫁谁就嫁谁!”
展怊顿时失言,只有半跪,这公主乃是皇帝的心头肉,骄纵蛮横的性子哪里听劝?他略苦恼,怎么应付当前的局面。
“本公主可是听说——你曾有个妻子!不过,本公主不介意。”晓白不计较这些,欲要让他谢过大恩大德,“本公主留住她的牌位,但必须平起平坐。”
“公主,请恕展怊无能!”
“展护卫何出此言?”
声音里再度传来不悦,展怊还奢求着婉转让公主明白自己并无娶她之意。
“展怊一心不能装下两位女子,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没想到晓白倒呵呵一笑,说这事简单,“本公主迟早把她给挤出去,展护卫只需要答应这门婚就好。”
展怊摇头,对公主的性子没有半点埋怨。他低下头,足以感觉到她愤怒至极的视线,两人只有无言。晓白气得咬牙切齿,红唇被抿得更添色,看着展怊这番模样,突然想到,那就这样耗着,跪着想通为止。
许久,展怊抽出随身携带的巨阙,惹得公主身边的展护卫大喊一声放肆!晓白也惊了一会,不知他竟然如此偏激。
“若是公主痛恨展怊,大可以杀之而后快!展怊绝无半点怨言!”
“展怊,娶本公主就那么难吗?本公主在文武百官中只看中你,犹如大海捞针,你就这么不懂恩情吗?”
“回公主,展怊担不下这恩情!展某与丧妻伉俪情深,共度患难,如今斯人已去,待展某照顾好丈人,必将生死相随!”
闻者泪水啪嗒啪嗒一点点落下,与这冬日的暖阳不多搭。
玉蝶花的香味迎着凉风一点点吹来,展怊的心绪平复些,细细想来,必是方才的话让公主大为伤心,略带自责,又不知言从何起。
“展怊,先不说其他,告诉本公主,容貌你可否能接受?”
“公主倾国倾城,展怊过目难忘。”
“那性子,若有所收敛,可是你心中良妻?”
“公主懂四书五经,品行有皇家风范,迎娶者令人羡煞。”
晓白动机不明,还是问出类似问题,“这般条件,你可是不接受?”
如果这副模样、这般性格他也能接受,就证明再婚也不远了。
展怊亦是不想伤透公主的心,只能用事由搪塞,“回公主,展怊还有急事,恕展怊告退!”
“你当真要如此强硬回绝我吗?”
“展怊确实有要事在身,还请公主容展怊离开!”说完,他起身后退,头再怎么也不肯抬起看晓白一眼。
气得她大喊一句,“展怊!”
展怊一脚踏出院门,嘴巴紧闭,忧说多错多。
“你的名字,可是‘招展’的展,‘招展’的招?”
什么意思?他不多理解公主的意思,倒是将思绪拉回第一次见公孙苘时候,公孙苘没头没脑说的话。
“还是展是‘浩气展虹霓’展,昭是‘昭阳桃李月’的昭?”
展怊的步伐僵在原地,心底沉重仿佛被人破裂,时间像是被定格,感慨如此碰巧……许久,他生硬回应公主,“公主读诗,真多。”
“公子的子,昭阳的昭,这两个字是我见过最好的,也是毕生难忘的组合……”哭腔使声音终于爆发穿透力,两个多月以来,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消息,如今展怊的反应让她恨铁不成钢,“你说!是楚文公主不好听吗?为什么要叫晓白?全城热议,街井笑话,那时候你在哪里?然后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展怊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回转,全身的血脉蓦然沸腾,眼眶红了,脸色也被染了颜色,没有往日饱受相思之苦的灰白,这步伐又该怎么朝着其他女人迈?
这真的不是梦吗?
只要再等一句,再等一句确认,就可以把他在崩溃边缘中拉回!
晓白早已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话,她又让展怊陷入痛苦了,真是该死……“夜夜思君不见君……”
“倒不如相忘于江湖!”她朝着展怊痛喝,“你给我回——”
全身忽而被硬朗冲撞,腰身被一双手缠绕紧抱,紧得透不过气,紧得要融为一体,两人生生世世不得分开!
她懂他,一个武官的行大于言,用力度给自己的感受。
也是展怊所想——人有万千亿,而我只想与你相濡以沫。
他自年少懂事,温柔且决绝,试问南侠称号如何得来?一剑出鞘,名震天下,唯独败在她的石榴裙褶。她倒好,换了人也不忘吊胃口好一阵!
浪费了一些时间,人生苦短,很难补的。
再后来,街坊传闻皇帝最爱的三公主犯错,下嫁与开封府四品官。
又有人说,三公主痴迷展怊帅气容貌,不惜搬到开封府居住,展怊丧妻满百日即刻成亲,不顾皇室颜面。
还有更过分的,议论三公主是狐媚妖怪变的——这成亲三天,放三日假期,迷惑展大人足不出门。
后人传闻后人说,毕竟他们也进不了开封府看,哪知道有没有出房门呢?总而言之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过段日子,出来个帅气的侠客,惹得汴京少女再度痴狂,不过这个侠客总是躲着展怊,一旦遇见了必会大打出手,然后白衣败在红衣手上。
再说三个月后,听说公主有了孩子,帅气侠客从那天开始消失不见。有人曾在街上偶遇展怊与公主,问他的好朋友白衣去哪。
展怊搂了搂公主说,相夫教子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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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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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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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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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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