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简单修整了一下衣衫,迎出门去。
李绶远赴西南,两月归来,难免有些风霜之色,只是他未显疲惫,眸子里还是英华奕奕,似乎他身上总有用不完的活力。
丽歆还未走出大堂,远远看见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容。
李绶常年习武,眼力极好,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这一闪即现的笑容却也未能逃过他的眼去。
丽歆不笑时,总是有种淡然简单的静美,此时他才发现,她的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再加之她本就有着一张不大的桃心脸,笑起来竟有种甜美的感觉。
甜美……是的,似乎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李绶眼中适才的她。
“王爷回来了。”思忖间,丽歆已走到了面前,虽是笑着,却不是刚才的样子了……
李绶身后跟着四个汉子,抬了一架屏风似的东西,上面裹着布,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
管家指挥者来人,将屏风抬去了,李绶看了一会儿,转而对丽歆说:“府中没什么让你烦心的事吧。”
丽歆点点头:“一切安好,没什么事。”
李绶忽有一瞬的拘谨,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少顷方道:“走了这许久,倒是手痒痒了……我去后园练会儿枪……”
丽歆微讶,道:“王爷不先歇会?”
李绶目光闪烁,“不了……”话音未落,便抬步要走。
不出几步,他忽又转过身来,补了句:“你记得回房看看。”
丽歆闻言转身,他已大步流星地去了。
丽歆心中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她觉得他有些慌乱呢?
随即摇摇头,是看错了吧……虽然不是非常了解,但她还是知道,即便有些率性,自己的夫君其实是个稳重的人。
心怀些许疑惑,她依言回到了房中,走近寝室,方才看见床前多了一架檀木框的屏风。屏风上崩了一幅双面缂丝山水。
缂丝技艺易学难精,自己曾学过一点,深知这么一大幅精美的成品怕是要花费十数年的工夫。
细细看来,屏风上织绣着远山近水,远则郁葱朦胧,近又精细入微,零星几家农舍,浣纱女正在溪边弯腰浅笑,嘴唇微张,似乎正唱着家乡小调。齐国的山水,灵秀动人,可如今多么遥远……
丽歆看着,不由得痴了,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家……母亲……
五
李绶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费尽心力弄来这件屏风,是对还是错。他自然愿意使她欢喜,可又隐隐有些害怕……可是在怕什么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有些烦乱……怎么会这么烦恼?
他长枪在手,腾跃凌翻,刺挑腾挪,动如灵蛇。刷刷几枪,愈动愈快,几乎只可见影,宛如人与枪本是一体。
他在练枪的时候,一向是全神贯注,从未如此心神不宁。
倏忽一招“水月洞天”,收力迟了,枪头刺穿了地面上的青砖,枪柄却因受了横力“啪”地折断了。
忽听得身后不远处一人“啊”了一声,却急忙收了声,只出了半截音。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心中正气恼着,回头看去,目光不自觉有些凌厉。
却见来人是丽歆……
她被他目光吓了一跳,强自定下心来,慢慢走上前,低着头道:“王爷,都是妾身不好,扰了你心神了。”
李绶有些后悔,忙道:“不关你事,是我今天心不在焉……没吓着你吧?”
丽歆心里松了一口气,摇摇头,极难得地抬头看了看他。
李绶发觉自己又有些不对头,忙掩饰般地说道:“这枪也不经用了,断了正好,还是铁枪顺手。”
出乎他的意料,丽歆说道:“王爷若是收力早些,只怕便不会断了。”
话一出口,他惊奇,她却悔了……但愿不要惹怒了他才好。
“你懂武?”
他问道,语气中并没有半分不悦。
丽歆放了心,胆子稍大了些,答道:“我……从前想学武来着,只是父王不准,说是女子当安静些才好。所以只是略略知道一些……”
他看得出她眼中的光彩与渴盼,其实他早已发现,丽歆并不是表面上文静柔弱的样子,她本性定是开朗好动的……
那样的舞蹈,并不是谁人都能;只有心性归一,方能糅合自然之灵,跳出精髓。
“屏风……”他试探性地问道,“喜欢么?”
丽歆闻言,用力点了点头,眼波流转,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李绶定定看着,她的嘴角又露出了那个小小的梨涡。
似乎是意识到了他的失态,丽歆垂下眼帘,微侧了头,颊上浮上一抹浅浅的红晕。
李绶注意到梨涡消失了,方才猛然回过神来,极不自然地仰了仰头。
忽然,他不可自制地出声笑了,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似乎笑,便放松了。
他身着裋褐,刚刚练完枪,身上释出的热气,带着浓重的男子气息,灼红了她的脸颊。
丽歆也慌乱起来,心脏扑扑跳个不停,意识到难以克制,急急忙忙转身离去,全然忘了一直保持的礼仪与姿态。
李绶在她身后,笑得越来越响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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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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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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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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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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