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胜男站在朱司首的堂前,正自审视着那挂于中堂上的画。
那是一副雨夜海棠图,画中海棠红艳,却有一个不妥协的小手印,落于画缘,便可惜了一副好画。
沉胜男看着画,看着那画上的小手印,喃喃道:“当年父亲做此画,我一时调皮爬了上去,按下这手印,气的父亲要打我,还是朱司首护了我,主动索了来。”
朱成捋着胡须笑:“当年我和你父亲同朝为官,也属莫逆。后来从云高升,彼此来往便少了。那个时候,我还想,人生若能到你父亲这般,也堪知足,不曾想……”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沉胜男看看朱成:“我不想知道他的情况,我来这里是为公事。”
“是。”见无法吊起沉胜男兴趣,朱成也只好答应。
沉胜男走上旁边座位,坐在那凋花大椅上,望着下方那两排衙役,慢条斯理道:“韩四犯的事,我看过了,没有问题。我会让人把他逐出商行,然后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另外,无花城总掌柜尤敏中,包庇下属亦有过错,我会撤掉他总掌柜的位置。但此人经商能力还可以,不会赶出商行。至于他犯的问题,该处理也要处理……刑狱可免,板子照打,得给他个教训,打重些,也好让他知道,君威的特权不是他肆意妄为的依仗。”
朱成点头:“好。”
沉胜男现在是洛州纪律监察委员会委员长,治安部总督察,元老会成员。负责全洛州的治安,同时也包括了洛州以外,所有君威商行的纪律问题。
君威要有特权,然特权需慎用。
所以洛州有专门的人负责监察这一切,确保你们拥有的是无敌防御而非无敌进攻。
这刻将这边的事大致交代过后,沉胜男喝着茶与朱成叙旧,虽然不想提,但又总是绕不过去沉从云。
这刻看沉胜男没有太多抵触,朱成道:“哦对了,前些日子,我在城里看到从云兄了。”
“哦?他怎么到无花城来了?”
朱成便叹息:“元首大掠……呃……入皇朝之后,他便辞官了,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我知道,我是说,他为什么会到无花城来。”沉胜男看着自己的手。
长期握剑,让沉胜男手心出了些茧子,但肌肤依然白净。
她看着那手,漫不经心。
朱成便道:“他想见你。”
沉胜男不屑:“来来去去不外是那些话,不想听。罢了,朱叔,公事已过,我唤你一声叔,但你虽为长辈,别人的家事,还是莫问的好。”
朱成苦笑。
便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即是几声枪响。
朱成愕然回头,发生了什么事。
只觉身边风起,再回头,沉胜男已然不见。
沉胜男速度极快,枪声初起便出,却发现枪声不是从这里传来的,而是在更远的地方。
她循着声音将轻功发挥到极致,瞬息间来到一处府邸。
此地深宅大院,庭院深深,更有仆役众多,显见也是富户人家。
循着热闹追去,自入后厢,便见一大群人正围拢在一处花厅小墅中,环境清雅,翠瓦遮头,内有香气冉冉,更见百花香艳,显然是个女子住处。
此时众人围绕,一女横于地,一男泊于血。
还有一名年轻人,持枪而立,枪口还散着未尽的硝烟。
他便是开枪之人。
沉胜男身形一动,飘于花枝上,居高临下:“怎么回事?”
众人抬头,看到那硕大的君字,纷纷跪倒。
反倒是那持枪男子见了沉胜男,抱拳道:“敢问阁下是……”
“沉胜男。”
持枪男子面色微变:“原来是沉总督查!君威商行无花城护卫队长岑容,见过总督察!”
当即单膝跪下。
“说,怎么回事。”沉胜男言简意赅。
岑容一指地上尸体:“此人意图侮辱我妹妹,被我所杀。”
“嗯?”沉胜男面色一凛,眼中神光现:“你在撒谎!”
岑容心中一骇,愕然看沉胜男。
沉胜男已道:“死者不是死于枪伤,那不过你故意补的几枪。他在中枪之前就已经死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岑容知道不好,叫道:“总督察,请听我私下和你说。”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需要私下说的?”沉胜男厉喝。
岑容无奈,取出一块令牌。
看到那令牌,沉胜男也愕然:“元首令,你怎么会有?”
元首令是唐凝搞出来的,为的是解决卓君彦的权限问题。
为了解决卓君彦权威过大,影响体制这个问题,唐凝一方面限制元首的权利,让元首成为一个空壳子,另一方面搞出元首令,卓君彦的要求通过元首令下发时,则为最高权限。
总之就是权力归属于卓君彦,而非元首,如此则可保体制,将来卓君彦离去或者死亡,元首之职便可以彻底空心化,既不影响卓君彦,又不影响洛州体制。
不过由于大部分时候卓君彦不管事——他属于那种“这天下的破事莫来烦我,但老子要是下了什么决定就都得给我去干”的主,所以权力无上,罕有动用,有什么需求也就是一个交代,自有人办了,大多数时候用不到这东西。
岑容竟然有元首令?
岑容已道:“请总督察私下说话。”
沉胜男面色一沉:“无关人等全部退下!”
众人纷纷退去。
沉胜男漫步下树,来到岑容身边:“到底怎么回事?”
她眼中神光尤在,目光凛凛。
岑容道:“此人夜闯岑家,试图带走我妹妹。却不料……”
他顿了一下。
沉胜男眉头微皱:“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岑容叹息:“被我妹妹杀死了。”
被你妹妹杀了?
沉胜男看着地上昏迷的女子,再来到尸体前检测一番,眉头微锁:“此人死于内腑破碎,你妹妹明明没有武功,怎么可能做到?”
岑容正要回答,却见又一人过来:“情报部特卫李立,见过总督察!”
沉胜男看看那人:“情报部的人,跑这里来做什么?”
李立道:“奉大元首之命,来监视一人。”
“谁?”
“他!”李立一指地上尸体:“归海王手下旗官,白朔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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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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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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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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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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