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要往不同的方向去。
池雪问秦枝怎么走,秦枝坐地铁更方便,但她知道如果她说坐地铁池雪肯定不放心,就说滴滴走。正巧路边有一辆出租车刚送完客人,秦枝就让池雪先上车离开了,骗她说自己的司机五分钟就到。
送走池雪,秦枝打算去坐地铁。
有人喊住她:“姑娘,买一只气球吧。”
秦枝转脸看,那是一位很年迈的老人,很瘦,衣服很旧,还瞎了一只眼,嘴里大概是没有几颗牙了,嘴唇深深地瘪了进去,口齿也并不清晰:“八块钱一个,很便宜。”
秦枝说:“那我来一个吧。”
老人笑起来,下巴高高地翘起:“好好好,你随便挑。”
一大把氢气球,秦枝有点挑花眼,大耳朵图图的,熊出没的,奥特曼的……都挺萌。
她边挑,老人边高兴地小声嘟囔:“又卖出一个,今天看来能早回家了。”
秦枝想了想问:“这些全包了多少钱。”
“啊?”老人懵了。
“我挑不出来,这些气球都很好看,我想全都买下来。”秦枝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黏在气球上。
老人很激动,但很快顿了顿,又问:“你买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姑娘你不用照顾我。”
“没有。”秦枝说,“我家开幼儿园的,我买回去送给小朋友,您给我算便宜一点哦。”
老人也倔,尽管秦枝解释了,老人还是又问了几句,确定秦枝不是看他可怜,才把气球卖给她。
一大把一共二十一个,老人收她一百五。
秦枝乐呵呵的买了下来。
她携着一大把氢气球在路口等红绿灯,不时有各种目光投过来,还有人拿手机拍她。
她的长发和裙摆随着风的方向飞扬,气球也朝身后飞舞着。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拥有多么肆意的美。
红灯转绿的时候,秦枝看到老人坐上了公交。
她笑笑,迈步去对面,这么一大束拿着是挺高兴的,尤其是看有小朋友羡慕的目光,让她特飘飘然。
但拿着这个坐地铁很不方便。
她想了想,解开绳扣,把气球一根一根放飞。
路口的洗化店正好在放歌,“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秦枝听见之后一愣,莫名就被戳中笑点了,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李京州开车一出医院,就看到对面有个女的,抓着一大把气球,边放飞边傻乐,和神经病没什么差别。
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前边正好红灯,车都堵在门口动不了,他闲着没事,就往那边瞥。
见她陆续把气球放飞,只剩最后一只奥特曼的,她送给了路过的一个小男孩。
“看什么呢?”
一句话打断了李京州的思绪。
他回神,看到旁边刚走出医院的女人,没什么语调问:“白医生下班了?”
白灵侧目看了李京州一眼:“你的药落我办公室了,要是知道你没走远,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李京州抿抿唇,没说话。
白灵顿了顿。
想起刚才的心理治疗,他并不配合。
但他现在能被她逼着到医院来,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白灵垂下眼睫,嘱咐:“等下次有空,我给你送过去吧。”
李京州点头说“好”,一个字而已,不敷衍也不认真,说完话加了油门,随着车流驶进主路,疾驰而去了。
-
秦枝坐上地铁,才看到有好友验证信息。
男孩网名就一个字:爷。
够中二的。
她想都没想就点了拉黑,听了一路的歌回校。
回宿舍之后也没有闲着,紧接着开始收拾行李。
她这次之所以没有回家,也没出去玩,是因为接了几个约拍,要分别飞重庆和杭州一趟。
国庆七天假,她一共外出五天。等她再回遗棠的时候,程浩那边有消息了。
程浩是在电话里给她说的:“房子给你找好了,就住李京州对门。”
言简意赅。
秦枝反倒有点吃惊:“这么迅速?”
程浩解释:“小雪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帮你把这件事办好,所以我托了熟人,事情办得还算顺利。”
秦枝默了半天,才说:“浩哥,池雪不嫁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程浩微不可闻的笑了一声,说:“收拾收拾搬过来吧,这是装修好的房子,找物业录个指纹就能住。”
秦枝说好,又问:“房租是多少?”
“一万一个月。”程浩直言不讳。
不算便宜。
但是好在这价格在她的心理范围之内。
秦枝顿了好几秒,才说:“那我先把第一个月房租给你。”
程浩说:“好。”
程浩和秦枝平时交流不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这个钱秦枝一定会给,所以没有浪费时间拒绝。
-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秦枝从宿舍搬到了温莎公寓。
她没打算退宿,所以很多东西都还留在寝室,只带了衣服过去。
入住第一晚,秦枝点了个薰衣草香薰,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小长假后第一天上课,老师要查出勤率,必点名。
她早早起床化妆,出门前往李京州家看了一眼。
从这边没有直达学校的地铁和公交,秦枝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一直走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公交站,上车六站之后下车,换乘地铁,到学校已是四十分钟之后。
看来以后每天都要早起一小时二十分钟。
放了这么久的假,乍一开学挺不适应,秦枝好几次犯困,最后是硬捱下去的。
好不容易才熬到放学,中午饭她和韩玫约好了一起吃。
韩玫一见秦枝,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就问:“搬过去之后见他了吗?”
秦枝摇摇头。
韩玫别有深意一笑:“呦,欲擒故纵啊?”
秦枝笑着推了她一把,说:“不是。”
不是欲擒故纵。
沉得住气而已。
只是秦枝没想到,她住进公寓快半个月了,都没碰见过李京州一次。
原本还以为总归是邻居,怎么着在上下学的时候都能遇见一次吧,谁知成了不得拜的街坊。
人就不能太相信缘分这回事。
靠月老施舍,不如靠自己。
周五这天,秦枝沉不住气了。
晚上九点多,她精心化了个素颜妆,花了好久才扎了一个看起来很随意的低丸子头,扯了几绺碎发垂在鬓前。
临出门前,又故意露出了一根肩带,喷了点香水。
确认自己够楚楚动人了,她深呼了一口气,走到李京州门口。
比她想象中顺利,只摁了一声门铃,就有人来开门了。
门打开的瞬间,秦枝怔在那,有一秒钟世界是静止的。
接待她的是一个女人。
穿着驼色风衣,长发及腰,气质江南,温婉而斯文的女人。
有种包容的美。
她温和的笑着,语气就像这家的女主人:“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秦枝在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却没想到李京州直接给她整了个女人出来。
她在原地缄默半晌,终于开口:“你是?”
这句话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对面的女人神色微变,可还没等她回答,屋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秦枝再一次瞳孔放大。
李京州浑身湿透,米白色的居家服紧贴在皮肤上,胸肌的轮廓隐约可见,额前的碎发也结成几绺,不断往下滴着水。
好一个湿.身.诱.惑。
秦枝忍不住多想,她是不是坏某人好事了?
李京州走来门口,越向秦枝靠近,他眉间攒起的燥意就越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李京州眼峰带刃,秦枝心里也不痛快。
她把自己捯饬了半天,收拾的这么漂亮过来,可不是为了欣赏他和别的女人暧昧的。
“我都多久没见你了?”秦枝睨他,“想你了,真的。”
这话够令人作呕的,说出口秦枝都想咬自己舌头。
李京州很明显被她气到了,他想说什么,可又按捺住了,扭脸对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女人说:“像她这种情况,你们医院收吗?”xǐυmь.℃òm
女人一愣,旋即失笑:“你又开玩笑了。”
李京州瞥了秦枝一眼,一嗤:“有病就去治。”
随后二话不说就进屋了。
女人看了一眼秦枝,目露歉意的点了点头,也跟着进屋了。
秦枝在原地一阵阵发蒙。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那女生是你同学吗?”
李京州进了屋,到浴室随手扯了条毛巾擦头发,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京州边擦头发边转身,一开口就没什么人情味:“白医生,药送到了,医嘱你也说了,你有事可以先走了。”
白灵微顿,随即浅浅一笑:“好,那你记得按时吃。”她走去玄关拿包,又问,“淋浴还漏水吗?”
李京州:“没大事儿。”
白灵点了点头,转身开了门,顿了一下,又转头:“那女孩,挺漂亮的。”
李京州明显恍惚了一下,才笑:“和我无关。”挑眉看她,“和您也无关。”
他脾气挺烂的。
白灵作为他的心理医生对此再清楚不过,无奈笑了笑,开门离开了。
门口早就空无一人。
秦枝进屋之后,越想越气。
她当着外人发嗲,脸都不要了,他却骂她有病?
秦枝冷着脸,怒气上头了什么也顾不上了,推门而去,又来到李京州门前,啪嗒啪嗒连摁了好几下门铃。
李京州再来开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短袖短裤,趿着拖鞋,夹着烟散散慢慢,一见是她,二话不说要关门。
秦枝一急,什么都忘了,拳头一握,脱口而出:“我……就是问你借瓶酱油。”
什么蹩脚的鬼话?
这算不算急中生愚。
李京州门关到一半,冷声问:“我像是家里有酱油的人?”
秦枝强忍着,淡定说:“不像。”
这话说完她已是红透了脸。
她早就把原本打算说的话忘光了,事情已经被她搞砸了。
她嘴唇翕动,朝屋里瞥了一眼,问:“她走了?”
李京州实在是没有打算回她的意思,二话不说嘭一声把门关上。
力道大到,关门风把她鬓边的发丝都吹乱了。
秦枝握紧了拳头。
她想了想,朝着他的门砰砰砸下去,喊:“李京州!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只喊了一声,门还真的突然被打开了。
秦枝没反应过来,拳头落进李京州手里。
“借酱油?”他眼中的阴沉似浓雾翻滚。
只三个字,但问的是什么,秦枝再明白不过。
“我搬过来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听到她这么说,他的手掌一分分收紧。
他的手掌温热,指尖却微凉。
攥得她好疼。
秦枝扬起脸,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弄疼我了。”
娇声娇气的。
仗着自己长得风情万种,跟他在这玩勾引呢。
李京州俯首盯着秦枝,眼里压着几分阴沉:“不管你想干嘛,老子没工夫陪你玩。”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又要离开。
秦枝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身形一晃,走他前面挡着门:“我还没说完呢。”
“……”
李京州眸子沉得不能再沉,眼看下一秒就要把她拎起来甩出去了,秦枝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本正经掏出手机:“我要正式开始追你了,所以,能加个微信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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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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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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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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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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