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持艰难抬起头,冲江昼吟笑了笑,眼底的意思很明显:放开我吧。
江昼吟冷着脸骂道:“笑个屁!”
下一刻傅醒幽疾闪而来,他肩上在汩汩流血,却毫不在意地抬手矫正阵法,连给江昼吟一个眼神的时间都没有,继续扑向天道法相。
皓持跟江昼吟仰面躺着,两人皆是剧烈喘息。
烛青蜷缩成一团,周身的绿色幽火愈烧愈烈,他听到皓持轻声呢喃:“你可别辜负我……”
凤凰妖丹,烛青想辜负都不行,骨骼如同被敲碎重组,疼的他灵魂都在嘶喊,可极致的痛过后,烛青又好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条路,他越走越顺,越走越舒服,与此同时,他的身体逐渐膨胀变大,很快挤出阵法。
一些人瞧见绿色的巨蟒向地面坠落,可就见即将碰撞的那一刻,烛青猝然睁开眼睛。
他体内的神、妖血脉几乎被全数激发,缠绕着虚空蜿蜒往上爬。
刚醒来的烛青被本能的兽.性支配,不太能辨清人,江昼吟身上的气息令他欢喜,于是张着大嘴就冲了过去,欲要一口吞下。
皓持刚要叫喊,就见江昼吟抬起手,在烛青嘴上狠狠一巴掌,“你找死呢?”
烛青眼底的红雾散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捅清明了天灵盖,一瞬间停下来,又趴在江昼吟手边,舔了舔他。
“你他妈……”江昼吟有些崩溃,烛青现下太大了,那信子伸出来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舔了一遍。
皓持看了眼自己被怨念蚕食掉的右手,哑声说:“快点儿。”
江昼吟指着天门,吩咐烛青:“撞开它!”
巨蟒掉头盘旋而上,苍津恢复人身后撤,被平澜帝一把揽住腰身。
轰——
这响动好似六界都摇晃,烛青甩着蛇尾,又是狠狠一击!他两眼旁的骨耳“咔哒哒”震颤,引颈向天,掉头后一下又一下!天门上碎屑跌落,好像也开始害怕了。
这是何等壮观的场景。
烛青身上的鳞片极为坚固,撞了十几下终于撞开了能容纳一人进入的缝隙,磅礴的灵气急速外涌。
然后烛青趴在虚空,吐着信子累的气喘吁吁。
“还看!”肃月扫向呆愣的众修士,将灵气凝聚于剑身,上去帮忙。
这下不用陆终然振臂高呼,单是泄露出来的灵气就足够这些修士疯狂!
天门在各种蛮力攻击下,不断张开。
“你们敢!”天道法相吼道。
傅醒幽冷声,“敢不敢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江昼吟并未因为天门逐渐敞开而放松,他低声:“太慢了……”
果不其然,当天门张开一半后,再也不动了,且外涌的灵力忽然一个倒抽,竟然有再度合上的趋势。
神址开启不是绝对,在全部要素都具备后,就是抓紧时间,天门不会耐心等待一群“非我族类”的修士。
“哈哈哈!”天道法相嘲讽,“区区蝼蚁,也妄图再启神址?”
一柄剑忽然插入天门口的暗格中,凌飞一身雪白铠甲,朝后面吼道:“我可以再拖延一会儿!仙君!想想办法!”
江昼吟心念疾闪,他看着不远处跟天道法相死缠的爱人,再看看眼中开始失去光彩的皓持,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站起身。
傅醒幽感知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江昼吟!”
“死不了!”江昼吟回答。
然后覆霄重回手中,剑芒锋利,顺着江昼吟的眉心往下,直接将神骨一劈为二!
江昼吟双臂张开,没抗住地猝然咳出一口血。
这种疼若非他经历无数,根本承受不住!
江昼吟倒下前,用尽力气将半副神骨扔向天门。
感知到神力,天门犹如看到同类般稍微打开些,陆终然跟厌月见状再度合力破门,可这股力量让他们觉得分外沉重。
“大佬~~~”一道声音高高飘过,江昼吟猛地抬头。
林邡在一股看不见的牵引力下朝虚空飞去,他眼眶红红的,却笑着很灿烂,然后用力挥手:“我时间到了,要走啦!”
这么突然?
江昼吟挣扎着坐起身,心肺像是被捅烂了,每说一个字都想吐血,但他还是坚持开口:“记着我曾经叮嘱你的,分清任务,切莫动情!”
“还有。”江昼吟闭了闭眼,“少舔几个,量力而行!”
林邡:“……”
林邡擦了擦眼角的泪,“知道啦!我抽取了三成能量,系统同意了,算是报答大佬你的!我一定会是第二位狼王~~~”
江昼吟:“……”你小子挺有追求。
林邡又看向肃月:“师尊,我得走啦,您帮我跟秋期说一声再见。”
肃月足下用力,猛地上跃抓住林邡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林邡愣住。
“无为师同意不得远游,你要去哪儿?”肃月重复。
林邡轻声,“傻师尊,这次过后就好好跟秋期在一起,他可喜欢你了。”顿了顿,“我也很喜欢你们,放心吧师尊,我只是去往另一个世界,我有任务的。”
肃月:“不准!”
“支线任务全部解锁,任务完成……”
“正在审核,审核结束……”
“抽离倒计时……”
“十,九……”
肃月瞪大眼睛,他听到了这道沙哑的、好似敲击坚硬铜器的声音,但到底什么含义,他没明白。
“我走啦师尊。”随着林邡话音一落,他整个人凭空消失,肃月抓了个空,一点点往下飘坠。
而就在林邡离开的瞬间,一股悍然无匹的能量汇聚,然后在顷刻间变成光柱,直接轰上了天门!
这是一个任务者贡献出来的至纯能量,威力非比寻常。
吱呀——
这扇被封印数十万年,压在六界头顶的天门终于支撑不住,向两侧敞开。
不等众人反应,积攒了许久的灵气如同倒悬瀑布般,凶猛地朝六界倾泻灌注而下,激的人灵台一白。
江昼吟一把扯过皓持,“快,调动内息!”
皓持却很轻地笑了下。
江昼吟愣住。
他这才发现皓持的右臂已经被黑色的怨念蚕食了大半,并且周身都开始变得虚晃。
“我身上业障很重。”皓持轻声,“没了妖丹,催动不了灵气。”
皓持扭头看向天门,喃喃:“就差一点儿了……”
“烛青!”江昼吟大喝。
烛青飞腾而下,江昼吟一把抓住皓持甩到烛青背上,自己也跟着爬上去,“冲进天门!”
烛青立刻照办。
“快看!昼吟仙君想进去!”
“灵气这么充裕,想必里面天才地宝无数!诸位,不能让江昼吟一人落了好处,大家一起!”
江昼吟充耳不闻,反正他说了也没人听。
现下还是灵气倒灌最厉害的时候,烛青挤进天门,无异于逆流而上,有烛青护航江昼吟都觉得五脏六腑好似被生生搅碎,再看皓持,一个劲儿呕血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那些贸然想闯进来的修士,在眨眼间就被绞成烂泥。
“江昼吟!你回来!”傅醒幽怒道。xiumb.com
怎么办……
江昼吟还在想办法,就被一股大力狠狠一推,他转身,看到了神色淡漠的秋期。
秋期眼中是星河日月,是亘古不变的规则道法,他推着烛青的尾巴,好像天地间无任何阻拦他的东西。
强烈的绞杀力在达到一个临界值后倏然崩裂,江昼吟咳出一口血,顿觉周身轻松,耳边的风声鹤唳也跟着消散,只剩宁静。
他眼前发黑,强撑着抬起头。
彩霞铺满整个天幕,倾倒的楼阁还维持着覆灭时的模样,白云上下层叠,洁白的石砖上,是安静躺着的灵宝法器。这里毫无生灵的气息,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古韵悠然,好像临渊垂钓的老者,笑着同他们说:“终于来了。”
秋期松开烛青,受到新规则的指引,坚定地飞往某个地方。
这般撕扯力,饶是烛青都开始鳞片渗血,江昼吟真觉得自己快要陨落了,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
他艰难爬过去,“皓持!”
皓持脸色雪白,好似睡着了一般。
江昼吟立刻把住他的脉,然后狠狠皱眉,神魂快要散尽了。
“皓持。”江昼吟凑到他耳边,“我们到神界了,你睁眼看看。”
听到这话的皓持轻轻蹙眉,他指尖动了动,却实在没力气,江昼吟看他嘴唇翕动,凑近去听。
“梧桐……树……,赤金色的……很……漂亮,也很大……”
江昼吟拍拍烛青的身体,“再坚持一下。”
烛青忍着剧痛随意选了一个方向飞去,随着云雾散开,神界的瑰丽彻底呈现。
世人都觉得修真界好似仙界,可跟神址比起来相差甚远,这里雕栏画柱,天水悠然,才是超脱世俗的地方。
江昼吟用力咽下一口血,一棵高大的赤金色树木倏然映入眼帘,真的很高,树顶好似没入了橘色的云端,见他望来,树叶轻轻晃动,发出细微悠远的“沙沙”声。
皓持费力地勾起嘴角:“听见了……”
他回家了。
江昼吟凝聚灵力打入皓持胸口,“再等等!”
烛青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们送到梧桐树下,贴着地面往前冲了一段距离,皓持从烛青身上跌落,脑袋直接砸在湿软的泥土上。
他回光返照般睁开眼睛。
沙沙——
这是凤凰一族的古树在欢迎游子归家。
江昼吟爬到皓持跟前,抬头打量着,“确实很大,很漂亮。”
他说着扶起皓持,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好最后看一眼。
晶莹温暖的光透过叶缝落在脸上,皓持依稀回到了刚诞生那会儿,他是神族新生的凤凰鸟,走哪儿都是恭迎跪拜,欢声笑语,傲娇的性子也是这么养成的。
“江昼吟……”皓持低声:“你怎么不早点儿来啊?”
江昼吟瞪着他:“你知道我为自由付出多少吗?”
皓持轻笑:“你好厉害,我真的回来了。”
江昼吟移开目光:“嗯。”
皓持已经被蚕食得只剩下上半身。
他应该无比痛苦,但此刻的皓持却感受到了数万年来久违的宁静。
“我会入畜生道吧……”
“去掉‘吧’,万象湮灭炼了多少生魂?因果轮回,你要偿还的。”
皓持:“我知道,我愿意偿还……”
好一阵寂静后——
“江昼吟。”
“嗯?”
“我入畜生道了你能不能找找我,将我养一养,我没去过,我有些害怕。”
从凤凰神鸟沦为畜生,他不是不能低头,而是害怕变得麻木冰冷,可最后的时刻,皓持能感觉到胸腔的炽热跳动,他更喜欢这种。
江昼吟应道:“好。”
微风吹过,他许久听不到回应,一低头,膝上只剩下一片漂亮的凤凰羽毛。
“回家吧。”江昼吟哑声说。
江昼吟侧身倒下,剩下的就靠秋期自己了。
秋期已经站在了曾经诞生规则的神坛上,他衣摆飘飞,凝视着苍穹。
外面的天道法相感知到威胁,疯狂咆哮。
秋期不为所动,催动灵力张开双臂,他很快高悬于空,然后四周极为古老的阵法相继启动,一道细细的光柱由上而下,直接贯穿了秋期的心脏,他身体一颤,觉得疼,倒也能忍受。
渐渐的,金色符文一样的东西从他心口流出来,绕着光柱盘旋而上,新规则看似温柔和蔼,实则在以一种摧枯拉朽般的气势碾压旧规则。
天道法相发出哀嚎,傅醒幽长剑插地,撑住疲惫不堪的身体。
“滚开!我才是天道!”
可是没用,那些淡金色的新规则将它包裹住,他们的差距恍如一个生机勃勃的青年跟一个垂暮老者,天道法相惊恐地逃窜,却无法对抗这种自然力量。
它最后一次妄图冲破桎梏,然后在顷刻间被绞杀干净。
咚——
极具禅性的嗡鸣,音波涤荡,像是给天地重新镀上色彩,六界为之焕然一新。
神界外涌的灵气气势减缓,傅醒幽跟肃月几乎是同时冲进去。
秋期放出新规则,身体成了轻柔的羽毛飘落,肃月飞身而上,一把接住他。
“哪儿疼?秋期,哪里疼?!”肃月将人揽紧,一个劲儿询问。
秋期睁开眼睛,疲惫异常,“你说你喜欢我……我就不疼了……”
肃月一怔,片刻后神色变得无比温柔,疼惜的情绪几乎将他吞没,他低头亲吻秋期的唇,哑声说:“我爱你。”
秋期红着脸,伸手抱住他。
横在他们中间的一切都消失了。
傅醒幽在梧桐树下找到了江昼吟,白衣仙君侧身躺倒,气息微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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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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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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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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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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