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昼吟用折扇半挡住脸,露出一双微冷却含笑的眉眼:“瑶云派,江昼吟。”
瑶云派这百年来势头很猛,且不说后出的天骄,就单论掌门,陆终然都要比那些落日黄昏的老头们强,修为又在节节攀升,果不其然,对方一听瑶云派三个字面露犹疑,可又听到江昼吟,先是震惊地上下打量着,然后轻蔑冷笑:“传闻中那个伏低做小毫无风骨的……唔!”ωωω.χΙυΜЬ.Cǒm
傅醒幽隔空一掌直接将这人掀翻出去,躺地上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傅醒幽脸色极为难看,江昼吟拍拍他的肩膀,努力顺毛:“小事情小事情。”
为首的晕了,剩下的凌天盟弟子不敢再放肆,江昼吟还不忘恐吓,“刚才一切我用载印石全部刻了下来,等回去一定上报宗门,然后送给你们掌门让他看看。”
无视凌天盟众弟子惊恐的眼神,江昼吟示意徒弟们扶起这祖孙二人,然后带着他们离开此地。
“多谢仙人。”老者气喘吁吁,明显被那些混账东西重伤了脏器,江昼吟顺势从纳戒中取出丹药让他服下,眨眼的功夫老者面色就转变过来。而那小姑娘双腿软得不行,雪白的手臂揽住慕洗风的脖颈,走了一段后像是实在没力气,眼眶都累红了,慕洗风看师尊没任何要帮忙的意思,于是一张脸涨得青紫,将小姑娘背了起来。
“小丫头倒是好看。”江昼吟得见小姑娘正脸,由衷赞叹了一句,人间极少能生出这般绝色,从皮到骨皆水灵灵的,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一弯,让人掏出心肝给她都愿意,难怪那些凌天盟弟子把持不住。
小姑娘听江昼吟这么说,抿唇轻声:“仙人谬赞。”像是某种温柔无害的小动物。
“我就这一个孙女。”老者徐徐道来:“她父母早亡,我们爷孙两个就相依为命,我会看点儿风水,平时去一些富贵人家帮他们起土迁宅之类的,也算糊口的营生。”
江昼吟淡淡扫了眼老者,“风水一脉多寡亲情,少挚友,非聋即瞎,您身子骨倒挺硬朗。”
老者摇摇头说:“全报应在我那一双儿女身上了。”说着他拿出差点儿被抢走的法器,一个巴掌大的金色铃铛,声音清脆,“之前我得见一高人,他送我此宝,我看算风水便更为流畅,冥冥中似乎此物在护着我。”他有些心疼地摩挲着上面的裂纹。
有这个可能,江昼吟不再多问。
“寒舍就在山脚下,仙人可一定要随老朽去喝杯热茶,否则我良心难安啊。”老者指着一处茂林说道。
江昼吟也不推脱:“多谢。”
“冥儿,你别老让恩公背着,自己下来走!”老者忽然朝孙女喝到。
“爷爷……”少女眼角含泪:“我脚疼。”
“无妨无妨。”慕洗风忙道:“一点儿都不累,反正快到了。”
“谢谢大哥。”冥儿娇声细语,还抻出袖子给慕洗风擦了擦鬓角的汗。
慕洗风差点儿一脚踩空。
江昼吟憋着笑用折扇轻点地面:“那些基本功都白练了?走稳。”
慕洗风:“……”
慕洗风是真煎熬,他没跟女子这般亲近过,对方身上的淡香一个劲儿往鼻孔钻,带着点儿高雅的香灰味,少女的手臂紧贴着他的脖颈,倒不是说动心,而是是个正常人都会心生紧张跟不适。
又行了一炷香时间,穿过茂密的树林,一栋稍显破旧的木房子映入眼帘。
门口晒着玉米跟一些绿菜,铁网上挂着咸鱼,再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菜园,黄蝶轻轻飞舞,虽算不上世外桃源,但也清幽自在。
老者急忙拿出凳子请江昼吟等人坐,冥儿落地后一蹦一跳回了闺房,进门前还回头看了慕洗风一眼,面若含桃。
慕洗风:“……”
老者去倒茶,院中就他们三人,江昼吟轻咳两声,“洗风,道心可还坚稳?”
慕洗风按了按额角:“师尊!”
傅醒幽追了一句:“真不喜欢啊?”
慕洗风:“我不想跟你们说话!”
老者泡了热茶来,忙前忙后,冥儿换了身浅绿色的衣裙,灵动美丽,她的确扭伤了脚,住在山里这很常见,江昼吟则让冥儿坐下,手掌按住她的脚踝,稍微一用力,冥儿轻嘶了一下,随之面露惊讶,她活动了一下,兴奋地冲着老人大喊:“爷爷!我脚好了!”
“又让仙人受累了。”
江昼吟摆摆手:“小事情。”
冥儿给爷爷打下手,江昼吟他们来者是客,就坐着喝喝茶,很快鱼汤的香味飘散开,老者颠勺烧菜动作熟练,家常的五菜一汤,有些食材都是现从菜园子里摘的,江昼吟自己辟谷后爱吃东西就算了,还带着两个徒弟一起,老者又烧了酒,大家来者不拒。
江昼吟轻声:“风水一脉善终者寥寥无几,不要过分窥探天机。”
“是是是。”老人连连点头,笑了笑说:“我就帮人化解一些小灾小难,绝不干涉人命缘,权当作积德,不是常言道,积德九千,往生极乐吗?”
江昼吟颔首,跟他对碰一杯。
酒过三巡后老者看向慕洗风,有点儿紧张跟跟忐忑,“冒昧打扰一下小仙友,修的可是无情道?”
慕洗风摇头:“不是。”
“可有婚配?”
慕洗风:“……”
慕洗风终于顶不住了,将无助的眼神投向江昼吟,江昼吟咂了口酒,笑着说:“我这徒弟虽不修无情道,却是一心向道,他尚且年幼,前路漫长,还请见谅。”
老者理解地点了点头,冥儿却忽然捂着脸起身,一溜烟跑回了闺房。
“不必理会。”老者指了指桌上的菜:“这丫头啊,都让我惯坏了。”
慕洗风心有不忍,但这份不忍又无关男女情爱,他看得出冥儿姑娘是认真的,可他们认识不过半日,正如师尊所言,他一心求道,只得辜负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木屋后还有一栋小木屋,床铺都有,就是长时间不住人落了灰,江昼吟倒是丝毫不在意,对老者言了谢。
木屋一共两间房,最里面的用来存放谷物,气味不太好,只能睡一个人,慕洗风不会让师尊跟师弟受苦,自己住里面。
大家正收拾着,房门被轻轻敲响。
江昼吟拉开房门后微一挑眉:“冥儿姑娘?”
小丫头低着头看鞋面,声音轻柔:“我能见见慕公子吗?”
“自然能。”正好慕洗风出来,江昼吟示意他快去,有些东西须得坦然面对跟斩断,跑不掉。
冥儿身量要比普通女孩子高点儿,却骨肉匀婷,她跟慕洗风站在木屋外的一棵大树下,山风清冷,冥儿长久无言,然后被冻得一个哆嗦。
慕洗风轻轻叹了口气,从乾坤袋中取出不常用的外袍,轻轻披在少女身上,“你快回去了。”
“嗯。”冥儿点头:“这个给你。”她素白的手伸出来,攥着一个灰扑扑的荷包,这绣工……实在不好看。
慕洗风没第一时间接,然后听冥儿说:“我晓得你有更为广阔的路要走,我不会挡着你的,你这么厉害,未来一定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如果那个时候我还在的话,我就来找你!”少女蓦然抬起头,眼底映衬着一轮清亮的月,纯净到让慕洗风心头一跳,凡人寿命短短几十载,而修道一途漫漫无边,冥儿像是从耳畔吹过的风,注定在慕洗风的一生中连个痕迹都难以留下。
可这一刻,慕洗风忽然深刻记住了这个小姑娘,他接过荷包,轻轻摩挲两下,“好,你的心意我领了,日后若遇到喜欢的男子,就嫁给他,别等了。”
“嗯。”冥儿嗓音发哑,然后踮起脚尖,慕洗风没动,小姑娘也没真的贴上他的脸颊,而是隔着一掌的距离,好似一个无法表达的亲吻,末了转身离开。
“可惜万书不在。”江昼吟低声:“年轻就是好,纯呐。”
傅醒幽点头:“确实。”
慕洗风猛地看过来,见师尊跟师弟趴在窗沿上,八卦得光明正大。
慕洗风:“……”
“荷包收好。”慕洗风往内屋冲的时候江昼吟来了一句。
咚!慕洗风往床上一摔,彻底不想理这二人了。
外面的床倒是够大,但江昼吟肯定不能跟傅醒幽睡一起,好在傅醒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解语花,他一点儿都不勉强江昼吟,快速打了个地铺。
“好徒弟啊……”江昼吟在识海中感叹。
系统:“……”宿主你好像又有点儿失望。
江昼吟躺下,忍不住反思自己对傅醒幽是不是太无情了点儿?感情一事逃避不了,傅醒幽不允许他退缩,此子虽瞧着听话,但一直都等在自己的回答,一路来将一切照顾周全,根本不用他费心,上次魅毒发作,都没见傅醒幽强人所难,又是个挂壁,长得还好看……江昼吟想到这里莫名心痒,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拒绝的似乎都有病。
江昼吟翻了个身,看到傅醒幽仰面躺在地铺上,面容俊美刚毅,不知从何时开始彻底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他思绪烦杂,又很快归于混沌,阖上眼睛睡着了。
所以并未看到昏暗中傅醒幽勾起嘴角。
占有欲与日俱增,傅醒幽要的从来都不是江昼吟的身体,他要的是师尊的情谊,从头到尾,彻彻底底,什么魔族少主,浩然盟江铄,金刀门这那的,全给他滚!
《何止》。
半夜,傅醒幽倏然睁开眼睛,他猛地坐起身,见江昼吟无意识地在床上轻蹭着,面色潮红难耐,墨发缠过腰间,自床边坠出一小截。
魅毒!
这玩意想破出江昼吟的识海,并且稍有成效,才会引得江昼吟如此。
“师尊?”傅醒幽轻唤。
江昼吟缓缓睁开眼睛,就怎么安静看着他。
傅醒幽不屑于趁人之危,他依旧用老办法,只是不等额头抵上,忽然被江昼吟阻拦,“洗风在……”
傅醒幽了然,一把抱起江昼吟,带着他灵巧出了木屋,施展术法三息间奔出十里地。
江昼吟坐在地上,傅醒幽展开神魂领域时他忍不住拽紧手边的草,骨节发白,紧跟着就被温热的手掌包住,耳边是傅醒幽极具安定性的话语:“师尊莫怕。”
江昼吟被捅到了软肋,他或许对傅醒幽有些不可明说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愫在,可若傅醒幽勉强,江昼吟只会竖起浑身的刺,跟他划清界限,可偏偏傅醒幽用了江昼吟最无法招架的法子,他将人捧在掌心,尽全力呵护着,昼吟仙君又不是石头做的。
“啊——”
一道尖叫骤然响起,慕洗风被惊醒,他呆愣了一下拔腿就往外冲,外屋空无一人,来不及多想,慕洗风破门奔向前面的木屋,刚才分明是冥儿在喊。
“老不死的,把东西交出来!我好送你们痛快上路。”一行十来个人手持发光法器将这里围住,照得四周亮如白昼,为首的仍是凌天盟弟子,对方面容轻蔑肃杀,哪怕身着一袭白也好似黑云裹挟,明显心术不正。
老人颤巍巍递上法器,这名凌天盟弟子接过的同时一剑劈下!
叮!
两剑对碰,强大的剑气将前排的凌天盟惊得连连后退,剑身紧跟着打转飞旋,回到慕洗风手中,这个功夫慕洗风已经护在了爷爷跟冥儿面前,神色肃杀:“你们还敢!”
“有何不敢?”为首的弟子上下打量着慕洗风,冷笑:“区区筑基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叫你那个王八师父滚出来受死!”
这可是一脚踩在慕洗风的雷区,他生平最恨有人辱他师门,当即一剑斩下!
那为首之人刚入金丹期,自是瞧不上慕洗风,可他乃宗门用丹药强行拔苗助长上来的,外强中干,跟慕洗风有着本质不同,连挡三下,慕洗风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猛,为首之人面露慌张,怎么可能?!他思此祭出法宝,冲着四周吼道:“你们在等什么?!”
十来号人一拥而上,慕洗风一招“横贯天地”,剑意对着凌天盟众人倏然呈扇形荡开,虽击退对面,但慕洗风也因不敌向后一飞,狠狠砸在地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慕公子!”冥儿吓得脸色煞白,却第一时间扑到慕洗风身上,想看看他怎么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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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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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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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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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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