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铁接触皮肉,发出滋滋的声音,焦煳味转瞬就布满了整个空间。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地惨叫随之传出。
屋子里打下手的其他大理寺人员轻微地别开了脸。
黑暗中,沉重的呼吸下,男人的惨叫声逐渐虚弱,直至消失。
“呼——”
不知道是谁重重地松了口气。
棍子被随意地扔回了炭火炉中,白懿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挑眉:“晕了?把他给我弄醒。”
旁边一直待命的大夫抬手用袖子擦拭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弓着腰快步上前,将一直背着的医药箱放在旁边,正要检查那人的伤势,却发现了不对。
“这,这……”他当头棒喝,如同生了锈的机器,缓缓地伸出了手,落到了那人的鼻下。
唰!
他连忙收回了手,又赶紧去抓犯人的手腕把脉。
白懿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问:“如何?”
大夫喉结上下滚动,惊骇道:“大,大人,这人,这人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他怎么能死?”
“少卿大人吩咐过,这人必须活着,刘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
边儿上好几个寺正寺丞吓得几乎跳起来,脑袋挨着脑袋,恨不得把大夫再塞回去给病人看看。
白懿抬了抬眼皮:“本官这还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就已经死了?莫不是装死,来人,上烙铁棍。”
旁边打下手的司直迈着小碎步上前,双手还没有拿起棍子,背后的大门却被人砰地一脚踢开了。
笑盈盈地声音乍然出现在耳边。
“哟,都在审案子呢,为何不叫上本官一起?”
这声音一出,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慌慌张张地回过头,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时,一个个地都把下巴缩到了胸口,恨不得现在有个地缝,能让他们钻进去。
大理寺丞白懿扯过旁边的帕子擦掉了手上的汗珠,“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又何须劳烦大人亲自动手,交给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来做就行——”
咔嗒。
一块小小的炭火在盆里滚了两圈,嵌入了一个正好的凹槽,火星宛若流萤,四处飞蹿,炸出噼啪的响动。
但除此以外,整个房里阒然无声。
白懿两撇小胡子和嘴角一起绷直,木然盯着这与自己眼睛不过只有一指之距的烙铁棍,淡然平稳的心境骤然被打破,脊背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只差一点……他的眼睛就毁了。
“少卿大人!”
其他人也是跟着吓出了一背的冷汗,反应过来后就差点给跪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巴里面却还劝说着:“少卿大人息怒,白大人这也是心急,想从这人嘴巴里面撬出点东西,所以才会用这种法子。”
“少卿大人莫要冲动。”
在两方对峙之下,黑袍人却绕过了两人,走到了刑床前,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犯人的脖子上。
颈动脉已经停止了跳动。
从表面上来看,这人确实已经死了。
“主人,这人陷入了假死状态。”
顾玉竹拨弄着手套,遮挡住手腕上发热的“镯子”,声音有种寒山白雪的清冷,“人死了。”
处于极度紧张状态下的大理寺众人才发现,温柳宣竟是还带了个人回来。
白懿两撇小胡子微动,严肃死板的脸多了几分消沉,愧怍道:“是我下手太重……”
“但也不是不能救回来。”顾玉竹又慢悠悠地添了一句。
白懿的自责含在嘴巴里转了一圈,他僵硬地扭过脖子,浑浊漆黑的眼珠就这样盯着顾玉竹,像是不理解她的这番话。
“我就知道叫你过来是件无比正确的事情。”温柳宣笑容越发温柔纯粹。
他手肘一动,棍子顺势往下一落,那灼热滚烫的尖端贴着白懿的衣袍一路往下,烫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白大人确实莽撞了些,你在大理寺任职了这么多年,却被本官压了一头,起初本官还不明白为何,如今倒是有了些感慨,日后做事,白大人还是该当心些。”他又随手将那烙铁棍抛进了炭火里,“还傻愣着做什么,不赶紧地把这些东西撤出去,难不成是想用在你们自己身上?”
众人看着这位面带笑容的大理寺少卿,背后却接连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在大理寺里面大家都有一个认知,那就是每当这位温少卿笑得越温柔时,那就证明有人要倒大霉了。
没人敢在这种关键时候再去处温柳宣的霉头,众人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知几许,眨眼间的工夫,就将屋子里面的刑具搬空。
整张屋子就只剩下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几个人,颇有些凄凉萧瑟之感。
白懿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打开,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松懈下来。
他劝说:“温大人,这人已经死了,又如何有在能救回来一说,到底死者为大……”
“白大人,我想你忘了,这不是死者,这是犯人。”温柳宣弹走了自己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了,你我二人都不通医术,都出去吧。”
他知道顾玉竹治病时向来不喜欢有人看着。
温柳宣率先离开了。
白懿自然不好再待在这里,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床边雌雄莫辨的黑衣人,仿佛要透过那黑色的面纱看清楚那张脸。
但奈何他什么也看不清。
屋子的大门被关上,顾玉竹跟着上前,落了门闩,转头就抓着床上的犯人进入了空间。
黑暗陡然转变为了刺眼的白昼,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随后便扔下了脑袋上带着的黑色帷帽,脱掉了黑色的手套以及外袍。琇書網
圈在手腕上的化作了一个球,漂浮在半空中。
淡绿色的光芒从小白身上溢出,开始上下扫描着这个的身体情况,并且将数据传到机器上。
眨眼间,机器里就吐出了几张报告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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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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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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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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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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