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在草原上的积雪尚未融化,不过吹过居延海上空的气流已经温暖许多,这也预示着真正的春天即将到来。
对于草原上的部落来说,春天很重要。
牧草会在春天发芽,母羊会在春天下羔羊,母马会在春天产下小马驹,甚至就连女人也大多会在春天产下幼崽。
这是一个充满勃勃生机的季节,蕴含希望。
但是座落在居延海西岸的桑噶尔汗牙帐内,气氛却似乎有些不太愉快。
“只是向土默特部借十万只羊,一万头牛加五千匹骏马而已,只是借,又不是借了就不还了,难道这也不肯吗?”
桑噶尔脸上的神情有些不高兴。
刚刚还在我的胯下说甜言蜜语,说无论大事小情全都听我的,结果一起身立刻就翻脸不认账,借牛羊马匹的事还得再商量。
土默特部不是你们母子说了算?
这点牛羊马算什么,还要商量?
“大汗,十几万头牛羊马真不是个小数目。”
布木布泰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但是在她的内心已经给桑噶尔下了评判。
这是她所有男人中,最没有本事的,无论哪一方面。
顿了顿,布木布泰又道:“更何况今年土默特左右两翼的日子也不好过,前年在八里桥大战中损失了太多男丁,去年又遭雪灾,要是一下子再拿出十几万头牛羊马,今年春天恐怕就要饿死不少老幼妇孺。”
最让布木布泰担心的,还是土默特川已经不再安全。
大同已经被明军夺回,这一消息已经通过晋商证实。
明军夺回大同镇之后,直接就可以向土默特川发起进攻。
这时候,土默特部左右两翼自保尚且困难,又哪儿有能力支援准噶尔部?布木布泰还没向桑噶尔开口素要牛羊呢,他倒是抢先开了口。
“如此,等到土默特部遭受明军攻击之时,也别想卫拉特各部出兵支援。”
桑噶尔真是一点男人的气量都没有,这时候居然还想着威胁自己的女人,也不想想,明军如果真的吞了土默特,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好吧,桑噶尔其实就是想要过过嘴瘾而已。
但有些话真不能说,一说就可能真的出事。
桑噶尔话音才刚落,一个亲卫就进来禀报:“大汗不好了,明狗杀过来了!”
“明狗?”桑噶尔一脸懵逼的叫道,“你们会不会弄错了?我们南边是李闯的河套,东边是归化城,北边是喀尔喀诸部,明军难不成还能飞过来不成?”
居延海一带的水草不算丰美,但是桑噶尔还是把他的牙帐设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安全,明军要进攻居延海就得跨过其他势力的地盘。
但是入冬之后大草原上的商路断绝,情报的传递也就中断,所以直到现在,桑噶尔和布木布泰这两公母都还不知道伪顺早就已经被灭,驻守河套的伪顺军也已经降明,两公母更不知道明军已经在去年冬天先后击灭喀尔喀三部。
布木布泰俏脸微冷,沉声道:“也许是喀尔喀三部联兵来袭。”
布木布泰也觉得明军过不来,只可能是狼子野心的喀尔喀三部。
“不是喀尔喀三部。”亲卫队长连连摇手道,“这些明狗都穿着大红的战袄,披着同色的棉甲和大氅,还有他们的大纛上也绣着日月图桉。”
“大纛上绣了日月图桉?那真就是明狗无疑了。”
“该死,明狗是怎么穿过喀尔喀三部的地盘的?”
桑噶尔脸色彻底垮下来,脑子里边却浮起巨大的问号。
布木布泰也是俏脸失色,不过短短几秒钟内就已经有了决断。
“大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布木布泰沉声说道,“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卓特巴巴图尔台吉召集准噶尔部的护军,前去迎击明军。”
“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挡住这支明军。”
“要是让这支明军杀到了居延海,我们土默特部和准噶尔部就会损失惨重。”
顿了顿,布木布泰又道:“一旦土默特部和准噶尔部遭受重创,大汗你也就失去了立足草原的根本。”
“闭嘴,这用不着你说。”桑噶尔脸上掠过一抹难堪之色,这种事情居然要由一个女人来提醒自己,这让桑噶尔感到难为情。
顿了顿,又说道:“让善巴和鄂木布楚琥尔也召集全部族人。”
土默特部两翼去年冬天也是在居延海过的冬,更加确切点说,是把布木布泰送来居延海跟桑噶尔完姓之后,两个部落就留在居延海过冬。
本来打算开春之后再回土默特川,没想到遇到明军。
现在明军来袭,纠集土默特两翼牧民迎敌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布木布泰当即命守在帐外的巴牙喇拿着金箭去给善巴和鄂木布楚琥尔下令。
桑噶尔也在侍女护侍下披挂完毕,去跟卓特巴巴图尔召集准噶尔部的骑兵,卓特巴巴图尔是准噶尔部台吉巴图尔珲的庶长子。
目送桑噶尔离开,布木布泰又命另一个巴牙喇将雅布兰叫来。“奴才雅布兰给太后请安。”雅布兰按着满清礼仪单手叉地给布木布泰请安。
“免了。”布木布泰一肃手,又道,“镶黄旗的三百巴牙喇已经整装完成了吗?”
“启禀太后,已经整装完成。”雅布兰昂然道,“随时可以上战场与明狗决一死战。”
“不上战场。”布木布泰眸子里掠过一抹暗然,摇摇头说道,“哀家命你速速护着皇上前往金山(今阿尔泰山)暂避。”
“啊?”雅布兰愕然道,“太后你呢?”
“哀家这次就不能跟着皇上一起走了。”布木布泰轻叹一声,又道,“哀家若是跟着皇上一并走了,土默特部怕是顷刻间就会崩溃。”
雅布兰默然,心下却道,不是怕是,而是肯定。
若是皇上和太后都走了,土默特左右翼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现如今的外藩蒙古已经不是当初的外藩蒙古了,忠诚和凝聚力已经大不如前。
停顿了数秒,布木布泰又暗然说道:“居延海这一仗若是大清赢了,你再护着皇上回来不迟,若是败了,若是败了……”
说到这,布木布泰竟变得有些哽咽。
到底是母子连心,她身上掉下的肉。
今日这一别,或许就是阴阳永隔了。
布木布泰从锦匣里拿出了一个黄绫包袱。
但是想了想,却又把黄绫包袱放回了锦匣之中。
“若是败了,就别停留,护着皇上一直往西走。”
“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皇上当个普通人吧。”
雅布兰再一次翻身拜倒,惨然说道:“太后,不至于此。”
“雅布兰将军,这是哀家下给你的最后一道懿旨,遵旨行事吧。”说完,布木布泰便带着几个宫女离开了方顶大帐,到了帐外后又翻身上马。
……
“呜呜呜……”
“冬冬冬……”
绵绵不息的牛角号声还有激昂的战鼓正冲霄而起。
透过双筒望远镜的视野,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浩瀚无际的居延海,以及居延海北岸像地毯般铺开的蒙古骑兵,很多。
大概有两三万骑兵这样,嗯,没有明军的骑兵多。
明军这次动用了三个骑兵师,足有将近六万骑兵。
骑兵是六万,携带的马匹却足足有十八万匹之多。
而且这还只是其中一路骑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居延海的南边还有另外三个骑兵师正在昼夜兼程往北赶,李岩所部。
】
李岩所部就没有朱慈炯所部这么阔绰。
包括朱慈炯在内,明军的高级将领都显得很轻松。
这一次没有悬念,明军甚至连数量都占据着优势,蒙古人还怎么跟他们打?用定王的话来说就是,想输都难。
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蒙古骑兵会逃跑。
但是从目前来看,对方似乎没打算逃跑。
“定王,蒙古骑兵没打算跑。”徐乌牛放下望远镜,笑道,“这可奇了。”Χiυmъ.cοΜ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幼在草原上长大的巴特却一撇嘴说道,“这个季节母羊要下小羊羔,母马也要下小马驹,所以他们根本走不了。”
蒙古人能跑得掉,但是羔羊、小马驹还有刚产完崽的母羊母马却跑不掉。
失去了这些羔羊、小马驹还有母羊母马,这个蒙古部落也就失去了未来。
朱慈炯却根本没有理会两人,从腰间拔也短铳吼道:“传令,骑4师留下当马桩,骑5师和骑6师全体下马。”
“定王有令,骑4师当马桩。”
“骑5师、骑6师全体下马。”
命令下达,6万明军骑兵迅速分成三股。
大约三分之二的骑兵下了马,开始列队,摆成一个巨大的两段线列阵。
剩下三分之一的骑兵将所有的战马归拢,再然后结成了一个空心方阵,其中的一部分骑兵甚至从马背上卸下山炮的零部件开始组装。
未虑胜,先虑败,已经写进明军的操典。
所以每次开战前,必须先安营或者结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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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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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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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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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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