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组的结果是,正好出现一个单数,于是惹人厌的李愔,就没有伙伴。
“老六,我们每人分了几条垄,各自完成分派的任务。”李泰幸灾乐祸,想看李愔的笑话。
这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传过来:“六哥,兕子跟你一组,兕子最能干了。”
“哈哈,好,六哥就和兕子一组。”李愔又爬起来,还挽起袖子。
瞧瞧还没有小牛犊高的小妹,以及李愔麻杆一般的小细胳膊,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李承乾满脸鄙夷:“哈哈,老六,你能扶动犁否?”
嘲笑声有些刺耳,李愔瞧瞧身旁那架粗笨的直辕犁,在扶柄上踹了一脚:
“那我就要制作出一种更轻便的新犁,都不用耕牛,人都能拉犁呼呼跑。”
这话说得十分霸气,小兕子无比崇拜地望着六哥,起劲地拍着小巴掌:“六哥最厉害啦!”
“他是说大话厉害吧!”李泰惹人厌的声音传来。
李承乾在这时候,也和这个亲弟弟站在一起:“不学无术之辈,也就是哄骗兕子这样的无知幼童。”
说完他又转向小兕子:“兕子,来大兄这里,不要被人引入歧途。”
李泰也投桃报李:“正是正是,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一边说,他还一边用大胖手在鼻子下面扇了几下。
哎呦喂,合伙欺负人是吧,我这小暴脾气!
李愔是真被他们这一唱一和给气到了,向前迈出一步,大声喝道:“我若能制作出这样的新犁,又待怎样?”
“李老大,你敢把太子之位让给我吗?”
“四胖子,你敢把你四十八州的封地让给我吗?”
李承乾年轻气盛:“有何不可?”
李泰心眼子多:“那些都是父皇定下来的,岂能当成赌注,李愔,我拿出万钱,跟你赌一场!”
“我出两万钱!”李承乾自然要压李泰一头,因为父皇这几年,十分偏爱老四这个家伙。
“行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李愔大笑。
他虽然贵为皇子,锦衣玉食,吃喝不愁,但是手上还真没钱。
因为没有成年,没有去封地之官,自然也就没有收入。
现在有人主动送钱,叫他如何不喜?琇書網
“且慢,老六,你拿什么下注?”李泰当然不会叫李愔蒙混过去。
“我……”李愔咂咂嘴,他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钱。
“六哥,兕子有钱!”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将一枚铜钱,举到李愔眼前。
其他王子,都哄然大笑。
这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皇上驾到!”
当今大唐天子李世民,在朝堂上和群臣处理完朝政,就领着一干大臣,向内苑而来。
李二的意思,是想让诸位大臣们都瞧瞧,就算他家的那群皇子,也要亲自躬耕,为天下做个表率。
事实也确实如此,内宫之中,以长孙皇后为首,都带头织布呢。
李二现在正值壮年,一路上是龙腾虎步,意气风发。
后面随行的也都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日后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可谓是能臣名将如云。
前面已经可见内苑中垦荒之地,只是众王子并没有耕田,反倒簇拥在一起。
“参见父皇!”李承乾连忙率领众皇子,给李二见礼。
“你们商议何事?”李二环视一圈问道。
“回禀父皇,六弟……”李承乾言简意赅地说了说李愔夸下的海口。
了解了大致原委,李二朗声道:“真有这等造福百姓之事,这钱我出又何妨?”
要知道隋朝末年,十数年战乱,天下人口锐减,撂荒的耕地更是不计其数,提升农业生产力,也是李二一直十分关心的问题。
虽然他有点瞧不上这个六子,平时太过顽劣,也并非如李承乾和李泰等人,是长孙皇后嫡出。
但是当父亲的,起码表面上,还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好不容易,这小子有了点上进之心,李二当然要当面鼓励一下,万一真成了呢。
李二目光跟着落在李承乾肩头,见那里有道深深的勒痕,发问道:“此何所为?”
“回禀父皇,儿臣方才看耕牛拉犁艰难,便在旁协助。”李承乾坦然回道。
李二也不由动容,口中连声道好,还伸手摸了摸了太子肩膀的勒痕。
父慈子孝,也不过如此。
众大臣一见,便有人开口赞誉,无外乎太子勤勉,大唐之幸云云。
呵呵……
偏偏在这和谐的氛围中,传出了两声很不和谐的呵呵声,颇有几分讥讽。
李二瞥了一眼发出噪声的李愔,心中不快,便喝问道:“李愔,你说的新犁,如何改进,可否有构想?”
“儿臣尚未想好。”李愔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李二便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这个混账子,刚才多半是吹大气。
索性也就不再搭理这个不长进的东西,李二来到内苑,正是要亲自耕田,为天下做表率。
在融融的春日中,太子承乾牵牛在前,当今大唐天子,则以手扶犁,躬耕于田亩之间。
史官执笔,已经开始记录此事。
李二手下的史官可不好当啊。
这位皇帝,文治武功,绝对是佼佼者,同样,篡改历史也是佼佼者。
拉犁的母牛犁了一个来回,便累得不肯动弹,李二也顺势罢手。
李二从宦官手里接过手帕,擦抹一下脸上的汗水,他须发浓密,而且还都是卷曲的,属于那种自来卷。
戴上幞头,宦官已经跪在地上,把他靴子上的泥土擦抹干净,李二从农夫又变回皇帝。
这时候,四皇子李泰迈步上前,躬身说道:“父皇不辞劳苦,儿臣心有所感,成赋一篇,呈给父皇。”
马屁精!
太子李承乾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个四弟,和他是一奶同胞,却总惦记着太子的位置,偏偏父皇还最喜欢老四。
李二闻言果然大喜:“诸子之中,青雀文采最佳,且诵来!”
李泰也抖擞精神,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读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大臣们也纷纷点头称赞,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做一做也无妨。
把李二给乐得,胡子都快捋直啦。
呵呵……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是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不用瞧就知道是谁,李二又有了抽人的冲动,厉声喝道:“李愔,莫非你也想出什么绝世诗文?”
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文不成,武不就,吃喝玩乐最拿手。
在李二瞪过来的凌厉目光中,李愔撇撇嘴,不再多言。
这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响起:“父皇,兕子也要背一首诗!”
李二大悦,俯身抱起晋阳公主:“好,吾家小兕子最乖。”
在诸多子女之中,李二确实最喜欢晋阳,这一点,从封号就可以看出来。
想当年,李二就是从晋阳起兵,这才一举协助父亲,夺取天下。
小兕子也摇晃着小脑瓜,像模像样地背诵起来: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短短的一首诗,小丫头很快就诵读完毕,然后满脸期待地望着父亲,等待夸奖。
李二却是惊住了。
不仅仅是他,还有周围的群臣,也都是满脸愕然。
“好诗,好诗!”
有人击节叫好,是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
“此诗浅显直白,妇孺都能听懂,偏偏又含义深刻,发人深省,足以传世!”
这次出言称赞的是孔颖达,也是十八学士之一,当世大儒,孔子三十一世孙。
长孙无忌这个当舅舅的,自然也十分欢喜,跟着夸赞道:“晋阳小小年纪,就能出口成诗,未来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小兕子也被夸得眉开眼笑,扬手说道:“舅舅,这诗是六哥教我哒!”
谁?李愔!
长孙无忌顿时像吞了只苍蝇一般。
这李愔恶名在外,最是惹人嫌讨人厌,在诸皇子之中,风评是最为差劲的一个。
其他人也都面色古怪:不知道说出去的话,能收回否?
李二愣了片刻,脸上也露出笑容,不管是女儿作诗,还是儿子作诗,终归是他李二的种嘛。
于是他手捻须髯,扭头问道:“李愔,此诗是你写的?”
李愔挺了挺平坦的小胸脯,朗声说道:“正是孩儿所写。”
说完,他迎向李泰炽热的目光:“四胖子,你有什么意见?”
李泰白皙的大胖脸也变得赤红,偏偏还无可辩驳。
原因很简单:李愔的这首诗,稳压他刚才的文章。
他的文章,顶多也就是能哄得父皇龙颜大悦;而李愔这首诗,却足以传颂千古。
这也让一贯自诩文采出众的李泰,备受打击,居然还比不过这个整日游手好闲的混蛋。
看到亲外甥吃瘪,长孙无忌就手捻须髯,笑吟吟地说道:
“梁王好文采,此诗如此传神,可见梁王心系民间疾苦,定可将新犁研制出来,为我大唐开万世太平。”
李愔瞥了一眼这个便宜舅舅,心下了然: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这是捧杀啊,兜了一圈,又把话头拉回新犁上。
平日里,长孙无忌对李承乾和李泰等长孙皇后的嫡子,十分亲厚。
而像李愔这样其她妃嫔所生的庶子,就是另外一种态度。
李愔当然不会惯着他,你是李承乾和李泰李治的舅舅,又不是老子的娘舅。
老子的亲娘舅可是……
嗨,不提也罢;老子的舅舅虽然不成器,可是老子的姥爷厉害大了!
这个就更不要提了,李愔呲牙朝着长孙无忌嘿嘿两声:
“长孙大人是不是感觉某没这个本事,要不,您也跟着我们这些小辈耍耍,押个几万钱试试?”
“胡闹!”李二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他心里,也是不相信李愔能搞出什么新犁的,这摆明了是要老子帮你输钱,皇帝家也没有余钱啊。
李愔又嬉皮笑脸地嘿嘿两声:“父皇,儿臣是真有信心,改进出更加先进的耕犁。”
这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梁王切不可夸口,将作监许多工匠,都不能为之。”
李愔一瞧,说话的是工部尚书段仑,将作监就归工部管辖,李愔刚才那么说,就等于说将作监无能,这是挑理了。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响应,民部尚书戴胄也捻须道:
“司农寺也有不少工匠,整日尽心竭力,改进各种农具,梁王尚且年幼,不知农桑之艰啊。”
民部就是后来的户部,因为避讳李世民的民字,所以改为户部的。
自从李二当了皇上之后,虚心纳谏,所以大臣们都敢说话。
就像魏征,常常在朝堂上,把李二都造得脸红脖子粗的,更别说区区梁王李愔,还真没被群臣看在眼里。
其他大臣虽然没有表态,可是瞧他们脸上的神色,也大都一脸不屑之色。
显然是不相信李愔一个黄口小儿,能弄出来什么新犁。
真要是那样的话,将作监和司农寺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不过李愔还是有最坚定的拥护者,只见小犀牛跑到李愔身前,抱住他的大腿:
“哼,我六哥最厉害啦,他说能做出来,就肯定能做出来!”
就连小家伙,都感受到周围浓浓的鄙视,这才急着为六哥出头。
“哈哈,好,六哥肯定不会叫兕子失望。”
李愔弯下腰,伸手跟小兕子击掌,当那个白嫩的小巴掌贴在他掌心的时候,他的心里感觉是如此温暖,真正亲人一般的温暖。
李愔的嚣张,令他老子也很是不爽,李二狠狠瞪了李愔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身后则传来李愔的呼声:“父皇倒是再帮儿臣耕两亩地啊?”
李二头也不回,每一步,脚下的靴子都重重落在地上。
文武大臣,自然也跟着离去,还有人扔下一句闲话:有才无德,不堪大用。
行,孔老头,我记住你啦!
李愔是很记仇的,嘴里骂了几声腐儒,渐渐觉察到身后有些异样。
他扭头一瞧,周围就只剩下小兕子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其他人已经四下散去。
都是没义气的,李愔也不在意,扯嗓子嚷了一声:“李老大,四胖子,你们把铜钱都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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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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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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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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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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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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