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语重心长的说道:“高伴伴,眼下我们大明朝用钱的地方多,朕也实在拿不出更多银子来赏赐你们,朕都两年没有置办新裳。”
“还有定王、永王他们也是两年没有置新衣。”
说到这一顿,崇祯又道:“朕是真恨不得把一两银子掰成两半花。”
“万岁爷,您对自个还有永王、定王殿下真太苛刻了。”高起潜抹着眼泪说,“老奴不要那十两银子了,就拿来给万岁爷您置办新袍子吧。”
“那不用。”崇祯摆手道,“只要你别嫌赏银少了就行。”
“不嫌少,老奴真不嫌少。”高起潜连声说道,“十两银子不少了。”
“十两银子确实不少了。”崇祯道,“参与此战的镇兵、新军、骑兵还有夷丁,他们就只有每人五两银子,噢,每人还有一只羊!”
“还有就是,被乱军掳来的那些女子。”
“还有亲人在的就放他们回去,若是没有亲人在世了,那就替她们在徐州的镇兵中寻个合适的嫁了算了,也算是个好归宿。”
“此事需吩咐徐应伟尽快办好。”
“老奴领旨。”高起潜转身离开。
不过心境却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
高起潜心下无端多了一股使命感。
什么使命感?中兴大明的使命感。
……
此时在城外镇兵军营。
杨破奴和几个镇兵坐在篝火堆边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入娘贼,这回算是白跑了。”王老实没好气的说道,“这些乱兵也太怂包,还没等咱们赶到呢就让新军给收拾了。”
“可不是,这回估计是拿不到赏钱了。”
“得了吧,一仗没打,你还想拿赏钱?”
“赏钱肯定是别想了,我现在就想早点回去。”
“对对对,这都已经过了惊蛰,可别误了农时。”
正说话间,一个勤王士子就走了过来:“杨破奴,你们在聊什么呢?”
“庄秀才,没聊什么。”杨破奴等十几个镇兵赶紧起身见礼,又道,“就瞎聊,都在猜测啥时候能回家。”
庄秀才道:“圣上已经下旨了,你们明天就能回家了。”
“明天就能回家了?”杨破奴等镇兵顿时大喜道,“这下就不用误了农时了,我们正担心会误了农时。”
“误不了。”庄秀才笑了笑又道,“另外赏赐也确定了。”
“赏赐?”杨破奴等十几个镇兵这下可真是喜出望外,“我们也有赏赐吗?”
“都有。”庄秀才道,“圣上说了,凡参与此次战事者,无论镇兵、新兵又或者夷丁,也不论是武将又或者是士兵,一律赏纹银五两再加一只肥羊!”
“万岁!”杨破奴、王老实等镇兵听了顿时间欢呼出声。
庄秀才笑了一下又对王老实说道:“王老实,你还没娶亲吧?”
“没呢。”王老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央人说了几次媒,没成。”
“那就跟我来吧。”庄秀才说完转身就走。
王老实愕然道:“有事?”
“有事。”庄秀才笑道,“有好事。”
“好事?”王老实赶紧快步跟上,“啥好事。”
“挑媳妇。”庄秀才道,“以你的战功和资历,估计能优先挑选。”
“真是挑媳妇?”王老实大喜道,“那我可得挑个屁股大又圆的,我娘说了,屁股大又圆的好生养,而且专门生儿子!”
王老实喜滋滋的跟着走了。
……
时间来到崇祯十九年(1646年)3月上旬。
崇祯在八百夷丁以及少量新军的护卫下出现在岳州府的华容县境内。
一行千余骑行走在田间地头,抬头望去,只见道路两侧尽是绿油油的麦田,几乎所有的麦苗都已经进入到抽穗期。
抽穗期之后就是灌浆期。
灌浆期之后很快就是麦熟。
自宋代之后,小麦便开始在华夏大地大规模的推广开,不光是湖广,甚至就连广东、广西都大面积种植。
因为冬小麦相比水稻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
那就是冬小麦在进入汛期之前就可以成熟,也就是说,种植冬小麦不用靠天赏饭吃,而是可以稳稳的收获一季小麦,然后再播种水稻,运气好就再收一季稻谷,要是运气不好,稻谷就很有可能被洪水给淹没。
正因为这个,小麦在湖广也有大面积种植。
看着绿油油的麦田,崇祯不由得心情大好,随口吟道:“正月灯,二月鹞,三月麦管叫吹萧,今年的麦子长势不错,估计是个大丰年。”
高起潜很凑趣的接着说:“万岁爷,这两年的年景都还算不错,既没有发大水,也没有遭大旱,更没有蝗灾瘟疫,可见咱们大明已经时来运转,中兴可期!”
这几句话说得着实漂亮,便是崇祯听了也是心生欢喜,忍不住大笑。
正好一个老农背着锄头从麦田出来,崇祯直接招呼道:“老丈,老丈?”
“兀那老头。”高起潜便立刻策马上前喝道,“万岁爷在叫你呢,耳朵聋了?”
那老农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高起潜,根本听不懂高起潜在说啥,因为高起潜说的是根据中原雅音改编的洪武正韵。琇書蛧
“高起潜你做什么呢?”崇祯大怒。
崇祯的前世跟明太祖朱元章差不多,可能因为是底层屁民出身,所以对于特权阶层的作威作福特别憎恶。
高起潜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多说。
崇祯的前世其实也算是半个湖南人,还会说几句湖南话。
当下崇祯便翻身下马,用方言问道:“老丈,这块麦田是你家的?”
“嗯,都是小老家的。”说到这麦田,老农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高兴的说,“这都是当今万岁爷的恩德,分给了小老二十多亩田。”
“分田了呀?”崇祯笑问道,“族里边的老爷就没有作梗?”
“咋不作梗,赵老爷非说几万亩官田是他家的,可没有用。”老农摆了摆手,又道,“被万岁爷的士子军给镇压了,足足砍了好几十颗脑袋。”
崇祯笑了笑,又问道:“麦子长势不错,估计能收不少麦子。”
老农闻言连连点头道:“那是,今年小老家估计能收四十石麦子!就算下一季水稻颗粒无收,全家也不用饿肚子。”
“水稻怎么会颗粒无收?”崇祯问道,“岳州府没有修缮湖堤吗?”
“修是修了,不过跟没修也没啥区别。”老农摆摆手说道,“都是湖弄人的,根本就顶不了事,汛期一来肯定被冲垮。”
崇祯闻言脸色当即便垮了下来。
大明官场的陋习,真是个老大难问题。
章旷明明从户部讨了八十多万两银子,分给环湖或者沿江的六个府,每个府分了差不多有十几万两银子,专门用来兴修水利工程。
但是很显然,岳州府的银子是被漂没了。
这么说岳州知府李蛟正的官声也是假的,耳闻为虚。
老农又说道:“老爷要是不信,可以去到湖边看看,反正也没有多远。”
崇祯便没有了体察民情的兴致,当即便带着朱慈炯、王承恩、高起潜以及夷丁离了大路来到了洞庭湖边。
从表面上看,湖堤还挺像回事。
但是走近了,就看出问题来了。
一是没砌石,二是没有打木桩!
不过土堤好歹还是经过了夯打。
这样的湖堤,短时间没有问题,但是湖水浸润久了就会慢慢的坍塌,而事实上,已经有湖堤出现了坍塌,尽管面积非常小。
朱慈炯说道:“父皇,这就是你常说的豆腐渣工程啊。”
高起潜也道:“万岁爷,老奴这就带一队夷丁去把岳州知府给抓起来,这狗官连修缮湖堤的银子也敢贪,活腻歪了。”
旁边的王承恩忍不住暗叹一声。
心说高公公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果然,崇祯脸色垮下来,问道:“高伴伴,你啥时候入阁拜相了?”
“入阁拜相?”高起潜闻言一愣,茫然道,“万岁爷,老奴没入阁啊。”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有入阁啊?”崇祯黑着脸喝道,“那你有什么权力带兵抓捕岳州知府?这是内阁还有湖广布政使司才有的权力!”
“呃……”高起潜闻言顿时语塞,又说错话。
正说话之间,前方官道上匆匆来了一队官吏。
为首的是一个绯袍官员,后面跟着一众青袍以及绿袍。
到了湖堤下,却被夷丁给拦下了,不让他们继续靠近。
崇祯冷哼了一声,说道:“胡国柱,你就让他们过来吧。”
胡国柱这才命夷丁让开,放那一众官员来到了湖堤之上。
“臣,岳州知府李蛟正,率府同知、推官等同僚叩见圣上。”
绯袍官员也即岳州知府李蛟正说完,十几个官员同时下拜:“圣上万福金安。”
“万福金安?”崇祯指着湖堤冷笑,“李大人,岳州有这样的湖堤,大明朝有你这样的知府,朕如何能得万福金安?”
李蛟正却是毫无畏惧道:“回禀圣上,修湖堤之事臣尽力了。”
“你尽力了?”崇祯道,“你倒说说,你是如何尽力修堤的?”
李蛟正说道:“岳州府境内之湖堤延绵足有六七百里,藩司衙门拨给的八万两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若按工部定下的标准足工足料的修缮湖堤,一里便要工食银以及材料银五千两,六百里湖堤至少需要三百万两之花销!”
李蛟正的一番话,竟说得崇祯哑口无言。
好半晌后,崇祯伸手一指湖堤,又问道:“这便是你花了八万两银子修成的湖堤?这便是你说的已经尽力了?”
“回圣上,这湖堤的花费并非是八万两。”
李蛟正不亢不卑的应道:“而是十一万两。”
“而且能用十一万两银子把湖堤修成这样,已经不易了。”
“圣上若是不信,尽可以去看常德府或者长沙府的湖堤。”
“若是常德府或长沙府的湖堤修得比岳州府更坚固结实,臣但凭处置。”
“噢是吗?”崇祯笑道,“这倒是新鲜了,从来只听说地方官对朝廷下拨的银子层层漂没,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地方官倒着贴银子的。”
说此一顿,崇祯又问道:“多出的三万两又从何而来?”
“讨来的。”李蛟正说道,“臣挨家挨户找缙绅讨来的,因为修好湖堤后可以令环湖万顷良田免受水患,因而各家缙绅都是舍得出银子。”
崇祯久久的盯着李蛟正,李蛟正也是袒然与崇祯对视。
到了这里,李蛟正在崇祯眼中的形象再次与官声重叠。
其实这一路走来,崇祯所得到的信息无不说李蛟正是个清官好官能吏,几乎就没有听到过不好的一面。
好半晌后,崇祯又问道:“如果说按照工部定下的标准,足工又足料,修好洞庭湖大堤需要多少银子?”
李蛟正道:“至少一千万!”
说此一顿,李蛟正又说道:“湖堤修好之后,至少五十年内再无湖患,而且只要长江不发五十年或者百年一遇的大水,环湖诸府年年皆可两季丰收,小麦加稻谷,只是岳州一府便可以多收一千万石以上的粮食!”
崇祯闻此,不由得怦然心动。
粮食安全,怎么重视都不为过,无农不稳!
作为大明的大粮仓,湖广的水利工程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沉吟片刻,崇祯突然说道:“李蛟正,朕若向内阁推荐你兼任治水御史,并且给你筹集两千万两银子,专门用来修缮洞庭湖大堤、长江大堤、湘水以及沅水大堤等,要求五十年内不许再遭水患,你可有信心哪?”
听到这话,李蛟正身后的左官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说的,原本是来向圣上请罪的,结果请出来个这?
李蛟正却是不假思索的道:“若两千万两能够足额拨付,中间不漂没一两,则臣可以将洞庭湖大堤以及长江大堤等修筑得固若金汤,别说是五十年,便是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也足可保湖广一省九千余万亩无虞。”
“漂没之事你却不用担心。”崇祯摆手道。
“治水的银子从皇家银号武昌分号中支取,不经手藩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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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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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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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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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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