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道歉,一下子就把萧长安所有想说而未说的话死死的堵在了嘴里。
明明是他伤害她至深,到头来,她却向他说对不起。
萧长安的嘴唇蠕动着,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红着眼眶,狼狈的拧过头去。
苏青鸾没有再说什么,只埋头收拾,萧长安也没拦着,叫来王府中人帮忙,当天下午,便都又运回了苏府。
当晚,苏青鸾便留在了自己家。
萧长安也没走,在她闺房之中乱转悠。
苏青鸾忙着打点行装,倒也懒怠管他。
得知苏青鸾要回西关,花伯花婶十分意外。
这些日子自家小姐的遭遇,他们也都是瞧在眼里的,实在是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平和,是以,意外归意外,还是有如释重负之感。
又见苏青鸾和萧长安两人并不似往日那般剑驽拔张,这位未来的帝君,面色也极平和亲切,面对着苏青鸾,甚至都有些低声下气的感觉,也都放了心,对他自然也就更客气了些。
花婶在旁帮忙整理房间,忙里忙外的,忽然想到苏青鸾曾让她烧掉的画,犹豫着也给搬了出来。
当时苏青鸾让她烧掉,但她到底是没舍得。
因为她太清楚,自家小姐对这些画有多宝贝。
那是她自萧长安“失踪”之后的两年间所画,记载着两人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她怕她真的一把火给烧了,回头小姐后悔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然而搬到一半,忽又觉得不妥。
看两人这架势,并不似和好如初,只是释了前嫌,不再针锋相对。
而小姐更明确提出要打点行装去西关,所以,她是无意与这位明王殿下再续前缘。
花婶其实从心里也不愿意自家小姐再跟着萧长安了。
此人并非良配,还是云谷那位谷主更好。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这昔年旧物,还是不要再冒头了吧!
花婶想了想,抱着画箱又转回去,未及出屋,正好遇到萧长安进门来,她略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拿袖子掩住那画箱。
她不掩还好,这一掩,萧长安立时便注意到了。
那画箱,虽然他只见过一次,但却早已深深刻在脑海里,后来到苏府搬家,也是刻意查找了一番,只是没有找到,如今再见,萧长安那目光立时便粘在了画箱上。
但他见花婶神情有异,也就装作不在意,等她送完画箱再转回来,他便趁乱寻了过去,很快,就在花婶房间里的柜子里,找到了那只画箱。
画箱打开,尘灰飞扬。
此时阳光正好,他索性席地而坐,将那箱中的画,一一取出来。
一幅,两幅,三幅……
每一幅都是他。
刻骨铭心的思恋,在这些画卷间光华流转,有多缠绵,就有多心酸,有多热烈,就有多凄凉,有多快活,又有多悲伤……
萧长安坐在那里,一直看,一直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年七百多天,而这里,足足有五百幅画,最上面一些,是她精心装裱过的,而到箱底,则是层层叠叠的一迭纸,拿油纸细心包了,他一一散开来,将整个屋子都铺得满满的。
有风自窗外吹过来,那些画纸在屋内纷飞如蝶,每一张上面,都画着他,最底下的一张,是他一袭宝蓝滚白边狐裘,正牵马行于白雪皑皑之中,唇角微扬,眉眼温润,乌黑深邃的目光,此时正含笑看着怀中的一个“男子”,“男子”眉眼盈盈,也正仰头看着他,黑眸如星般闪耀,刹那间,便迷了他的双眼……
苏青鸾忙活一阵后,厨房的午饭也准备好了。
花婶通报说可以开饭了。
可是,萧长安不见了。
整个院子都找遍了,可是,就是见不到他的影子,正着急间,他却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
苏青鸾忙招呼他吃饭。
席间她想着将要回西关了,不由归心似箭,便也没太注意萧长安,只埋头吃饭,饭后便又忙着打点行李,又想着该给父兄嫂侄带些好吃好用好玩的东西,一一列了单子出来,吩咐下人分别去采买,自己这边则带着如锦如画去云谷辞行。
这一段时间内,她是彻底把萧长安忘到了脑勺后,当然,也是因为这位殿下一直无声无息的缘故。
直到出门,才发觉他竟然还跟在自己身后。
“你要跟我一起云谷吗?”苏青鸾看着他。
萧长安点头:“我想去云谷,向他道歉!”
“道歉?”苏青鸾一怔,“道什么歉?”
“我劫持你时,心里嫉妒他,一直耍弄他,如今想起当时的行径,令人不耻……”萧长安回,“我觉得,有必要前去谢罪!”
“谢罪……”苏青鸾呵呵了两声。
明王殿下那是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人,他可不会谢什么罪,不过是盯着她罢了。
“真不是盯着你!”萧长安一眼看透她的心事,眼睛湿漉漉的,隐约有水光莹动,“真的,是去谢罪!”
苏青鸾默默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才不相信他真是去谢什么罪。ωωω.χΙυΜЬ.Cǒm
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像个要哭的孩子似的,她也不相信。
明王殿下可不是会谢罪的人。
他这一谢,不定又会谢出什么乱子来。
就算没有乱子,定然也是会气到师父的。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从明月山庄回来,大家在菩提山下重聚时,云旖如画她们说的那些话。
自己被他“囚禁”在明月山庄的这段时间里,以他的脾性,还不把师父这个他所认为的“情敌”往死里折腾?
虽然她并不清楚他做过哪些事,但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定是没什么好事就对了。
当时看到师父那模样,她就心疼得紧。
他是最爱干净的,可是那一晚见到他,身上的白袍上全是泥灰,面色更是憔悴异常,必是为了她,日夜煎熬,夜不成寐,寝食难安。
她原想事情结束后,就跟师父回云谷的,可后来偏又发生那样的事,她又只能留下来继续陪着萧长安,如今到现在,尚没有跟他好好的说说话。
如今她就要离开萧京城,要向师父辞行,断不会带着萧长安过去,刺他的眼,令他难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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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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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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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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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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