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景泰太子>第88章:论下台阶的技术
  乾清宫,甲士如林,熏烟袅袅,和往日相比这乾清宫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都是森严如狱,落针可闻。

  只有身处权力中心圈层的人才能够察觉出个中变化,特别是天子朱祁钰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愤怒,而且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太监王诚禀报道:“陛下,胡太师、王尚书一群人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些时候了,是不是召他们进来。”

  朱祁钰眉眼清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道:“不急,等东宫那边传出消息之后再说。”

  王诚劝道:“殿下年幼,不通世事,若是真的寻了短见,到时候——”

  “竖子悖逆,竟然敢借臣民来要挟朕,寻短见便寻短见,看着心烦,听着心乱。”

  王诚住口不言,朱祁钰可以事后说自己是气话,他可不行。

  过了盏茶时分,王诚过来说了差不多的一番话。胡濙等人毕竟是老臣,朱祁钰以往一贯是以重视老臣的形象出现在臣民心目之中,生气可以,但是伤及自己形象就有些得不偿失。

  “告诉胡濙他们,等那逆子当真寻了短见之后再来不迟。朕忙着呢,没有功夫见他们。”

  王诚知道朱祁钰只是差一个台阶,遂俯首请命道:“殿下贸然行事在先,陛下斥责可也,只是逼压太过,以致殿下心生畏惧,生出死志。国之储君,岂可轻易动摇,动摇则祸端难料,陛下当息却雷霆之怒,召见太子殿下,各释猜疑,如此父子和好而百官不疑,社稷稳固。”

  “咬人的狗不叫,寻死的人也不会到处说自己要寻死觅活。太子是真的打算寻死吗?分明是挟自身性命来威胁朕,今日退让一步,来日不如直接退位让太子登基,此子狼子野心,来日绝非大明之福!”

  “殿下宅心仁厚,守孝行,奉忠义,必不至于此。”王诚答道。

  朱祁钰听到这话就更加生气了,在臣民百姓眼中,朱见济从南宫中带朱见深出来,仁德无双。到头来自己这个天子里外不是人,成为了大恶人。

  只要朱见深在臣民眼前晃悠,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朱祁钰当年对自己的皇兄和皇侄做了什么,毕竟到目前为止朱祁镇还是处于被幽禁的状态。

  朱祁钰不否认朱祁镇是自己幽禁的。历史上的皇族们莫说幽禁,便是直接诛杀亲人的例子也不在少数,皇权斗争哪里容得半点宽仁。

  朱祁钰真正气愤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做这许多,虽然直接受益人是他自己,朱见济这个太子难道不是间接受益人吗?当初还是自己亲手送朱见济得到储君之位的。

  现在好名声被朱见济得了,坏名声全是朱祁钰这个天子背,哪里有这么简单的道理。现在又不是朝野动荡,上皇党如日中天,自己这边不得不缓和矛盾。他朱祁钰明明将所有的权力都揽在了自己手上,上皇党如同秋后的蚂蚱一样,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什么群魔乱舞,都是些苍蝇之流,一个指头下去能够摁死一片。

  唐太宗幽禁父亲李渊,唐肃宗幽禁父亲唐玄宗,父子之情永远不如权力诱人。今日朱见济能够踩着他这个父皇获取好名声,来日犯上作乱的可能性很大。

  与其放纵朱见济来日犯上作乱,不如现在就废了他。这太子之位得来的过于简单,不如黜免掉去,让朱见济长长记性。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心中想至此,朱祁钰终于不再忍耐,对王诚道:“此子甚失朕望,文才不显,又昧于礼法,仍莽撞生事。宁可于宗室之中择一良人,不可使之久居储君之位。尔等即依此意草拟一道诏令,废去朱见济的太子之位,择选宗室良子,即可送入宫中,朕即亲自审量。”

  “这诏令老奴万万不敢写,太子无大过,陛下不可轻言废立之事。自周兴以来,传位一事必传嫡长子,未闻传宗室者。”王诚最多是挑拨一下朱祁钰和朱见济父子之情,让他写这东西,他可是万万不敢的,那些文官若是知道他操笔写这个能够杀了他。王竑能够当朝打死马顺,再打死他王诚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写,有的是人愿意写!”朱祁钰冷冷撇下一句,召司礼监众太监过来,让他们写这诏书。

  只不过,包括舒良在内的众人见到俯伏在地的王诚,连王诚都不敢写的东西,这帮人哪怕是再想要求上进,也是不敢写的,纷纷劝朱祁钰收回成命。

  这个结果,自然是让朱祁钰愈发恼怒,愤愤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口口声声效忠于朕,结果让尔等做一件事,这个不愿意,那个也不愿意。罢了,都滚下去,朕自己亲自写!”

  朱祁钰咆哮的声音传到宫殿之外,让宫外的胡濙等人听见,纷纷议论开来,动静不小,甚至一齐高呼请见,闹得四方瞩目者甚多。

  朱祁钰也不召见他们进去了,亲自从殿内出来,一手抚着胸膛,脸上满是痛惜之情,一手指着他们道:“朕自继位以来,甚是尊敬诸先生辈,每事必问诸位而行之。今日为此不孝无义之竖子,竟要葬送这些年的君臣之谊吗?”

  胡濙跪在众人身前,行大礼参拜之后老泪纵横,言辞恳切道:“臣等就任太子之师日久,太子殿下虽是年幼,然心智远超同侪,绝非不识大体,肆意妄为。殿下写给臣等的书信中已然言明心意,绝非邀逼陛下,而是一心为国释此猜疑,事成之后愿一死报父恩。此举感天动地,太子殿下宽厚至此,陛下绝不可心生猜忌,乃至行废立之事。”

  “是呀!似太子殿下这般宽厚之君,失则无二,为大明之福。陛下勤政爱民,上天降此仁厚之主以应,怎可轻言废立。”

  ……

  胡濙之后,王直等人纷纷为朱见济求情说话,同时将朱见济写给他们的书信转交过来。

  这个时候,朱祁钰似乎才知道原来朱祁钰还给师傅们写了书信以言明心意。打开看后,朱祁钰忍不住痛哭出声,为之瘫坐在地,悔恨道:“幸诸爱卿忠贞谏言,朕险些酿下大过矣,生有此子,夫复何求?”

  一侧的王诚满脸不是滋味,好家伙,合计着前面这么生气都是演戏,是自己地位太低,不配成为朱祁钰下场的台阶。

  尽管心中不满,但是王诚还要连忙过来将朱祁钰扶起来,装着被这一幕感动的样子,连连抹泪。

  就在这个君臣各自落泪的时候,突然有宦官匆忙来道:“陛下,大事不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

  “混账东西,发生什么事情了?话都说不明白。”王诚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在这个小内侍身上。

  这小内侍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东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吞下碎石想要自尽,陛下赶紧派太医过去看看吧。若是晚了,只怕肠子都要被割破!”

  “什么!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太医呀!摆驾,朕亲自去看看太子!”朱祁钰擦干泪水,满脸的慈爱与焦虑之情,很难相信他三分钟前还骂朱见济是竖子。

  胡濙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纷纷请求一起去看望太子。

  总而言之,一大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到东宫之外。

  见到负责守卫朱见济的一干侍卫,王诚就劈头盖脸地训斥道:“要尔等何用,太子殿下都看不住!若是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就等着受罪吧!”

  侍卫们都是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在外足以让宵小胆寒,只是如今一个个都瑟瑟发抖,俯首请罪不止,满脸的惶恐。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苦差事,所以将所有可能用于自杀的东西给清理干净了。但是没有想到朱见济在假山边上玩都能够扣下一片碎石吞入肚中,这谁能够拦住。等他们后知后觉,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让朱见济顺利吐出来,只能够无奈报告天子。

  朱祁钰挥手放过这些侍卫,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都是朕的错,猜忌太子,致使太子心生恐惧,作出这等蠢事来,都是朕的错,与侍卫无关。”

  天子金口玉言,王诚只得暂时作罢,但还是狠狠地瞪了侍卫们一眼,道:“当务之急,还是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朱祁钰颔首称是,步履匆匆,大步流星。等众人见到太子朱见济的时候,朱见济满头大汗,蜷曲着身子,一脸的痛苦之色。一侧的太医用手在朱见济的肚腹上不断抚摸着,想要判断出那碎石的位置。太医或许没有用力,但是任何一个外力的加入,都让朱见济疼得面目扭曲。

  朱祁钰眉宇紧锁,满含担忧地询问道:“太子情况如何?”

  太医从医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卡住鱼刺者有之,但是刻意吞食碎石的着实不曾见过。

  “当务之急,是要将太子倒置,并按住太子殿下的手脚,免得碎石进一步深入肚肠,到时候就更加不容易取出来了。”

  于是乎,朱见济就被人抓着两只脚倒悬着,同时两只手也被紧紧地锁住,本就不舒服的朱见济现在就更加不舒服了。同时吞入肚中的碎石可能真的伤及一些粘膜,反正朱见济剧烈地咳嗽起来,并且伴有大量的血丝。

  虽然只是吞入一片碎石,但是对于朱见济而言,已经是无比痛苦的一件事了,碎石在食道内翻滚不已,自己又被束缚着,怎是一个难受了得。

  不多时,有侍女端来药水,粘稠无比,带着一股刺鼻性气味。稍稍闻一下,便能够闻出有黄连田七的味道,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味道,还烧焦了。朱见济都怀疑这汤药里面是不是掺杂了一些排泄物在内,反正这种味道只闻过一次,就足以烙印在灵魂深处。

  同时,让朱见济恐惧的是,太医吩咐这侍女倒灌这东西进入自己的口中。有心折腾,但是手脚都被大汉束缚着,根本无从动弹。禁闭口齿不愿喝这东西,但是也不知道谁人碰了一下朱见济的腋下,还来不及反应,巨苦无比的汤药就进入了朱见济的口中。汤药粘稠,喝下去是不可能的,那就积攒在喉咙里,朱见济觉得这玩意若是待在喉咙里面久一点,只怕自己的味觉都要消失了。

  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不适,同时也是心理上的不适,朱见济觉得自己好像喝了一碗老八秘制调料。

  朱见济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加剧烈地扭动身体,终于一块指头大小的碎石被朱见济吐了出来,同时伴随着不少的血丝。

  这东西吐了出来后,太医又让人为朱见济漱口,总而言之,又是一通麻烦。一整个流程下来,朱见济精神萎靡,去了半条命。

  太医向朱祁钰禀报功成,朱祁钰下令重重赏赐太医。

  之后,朱祁钰来到朱见济近前,将朱见济拥入怀中,落泪道:“都是父皇的错,不该不信你,可是吓死朕了。日后可千万不要做这等事。”

  朱见济用沙哑的语气道:“是儿臣莽撞,惹父皇生气,下次再也不敢了。”

  两人相拥而落泪,多么美好的父子之情呀!围观之人莫不涕泣不已,哭声动天,绝大部分人哭的都很有水平,但也有几人在干嚎,难听无比。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说。”这么好的机会,不可以放过,朱见济继续用沙哑无力的语气道。

  “你只管说,能够做的一定做。”朱祁钰只希望这个儿子不要再给他出难题了。Χiυmъ.cοΜ

  “父皇,上皇久居南宫,一则兄弟近生隔阂,二则上皇常为下人欺辱,天家威严荡然无存。近闻南京灾乱多有,不如劝上皇赴南京抚镇之,如此既不失兄弟之情,又可保天家威严。”

  劝上皇赴南京抚镇之,这可真是委婉的说法呀!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幽禁罢了。朱祁钰眉头微皱,但总归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选择,他看向身边的一干臣子,询问道:“尔等以为此法何如?”

  “太子殿下此言大善。”胡濙如是道。

  其他人或是明确赞同,或是表示可行,没有一个反对的。朱祁钰于是顺水推舟道:“如此,便依太子之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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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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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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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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