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六气”境的大司马诸稽郢、“下六气”境的范蠡,以及修为保密的太子与夷外,排行前列的大夫与封君等人,应该都是“中六气”境的修为。
由于这些人都面向祭台上的大殿,她只能看到他们的背面与侧面,不知正面究竟如何。
但虽只是远远望去,作为“六气”境的高手,自然每一位都气势非凡,不同凡俗;尤其是最前方的越王勾践,手持玉圭,腰佩宝剑,神情肃穆威严,无形间显露出了王者的气势。
说起来,勾践、文种,应该是目前越国在明面上剑道排行前二的高手,依赵青来看,或许前者能够参悟多件顶尖神兵,资源和功法传承极多,修为还要稍高半分。
以如此精深的修为境界,却仍能够忍受在吴国为奴的经历,可见其人的心态与毅力超乎寻常,所以才能修到这样的实力。
虽然后来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说法,但其实细细审查越国灭吴后的形势,这里面应该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尤其是在这个修行者格外强大的世界,更绝非那么简单就能理清。
谈到当世各国的国君,根据赵青在这段时间来打听到的简要情报,现在天下各国中并没有抵达“上六气”境的君主,“中六气”大成的修为,已算是其中的第一序列。
自秦景公、晋平公、楚平王、越王允常、吴王阖闾、齐景公、楚昭王等修至“上六气”境的国君相继逝世后,若说起谁最可能成为下一位突破境界的君主,吴王夫差一般被列在首位,其后则是秦伯盘、越王勾践。
刚即位不久、年岁尚幼的楚王章,臣强君弱的晋侯午、齐侯阳生,修为目前都不怎么高;宋国、卫国、郑国、燕国等国,则是由于已有很长时间没出过这个境界的国君,不太被看好。
而有着越王允常这个先例在,在外人看来,勾践突破境界的可能性就高了不少,一旦抵达“上六气”境,对外的号召力便会增加甚多,以至于能引领国家的兴盛。
因此,赵青有些怀疑,勾践说不定已经有了突破的能力,只是担心遭遇吴国的打压针对,压制在那里,想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
按照周礼的规定,唯有周天子才有资格祭祀上帝,祭祀历代周王;诸侯只能祭祀本地山川神、自己的历代先祖;贵族士大夫就只能祭祀自己家的灶神、门神等小神,祭祀自己的历代祖先。
不过,春秋时期礼乐崩坏,齐国、秦国、楚国、吴国、越国纷纷建立起了自己的上帝祭祀,祭祀本国崇拜的至高神;就连鲁国的季氏,亦有逾制祭祀泰山的行为。
天下的大国之中,晋国由于要借助周王室的名义,对礼制的逾越相对来说比较少,公开违反礼法的事不多,主要在私下里进行,晋侯本人并不祭天,祭祀的是先祖唐叔虞。
《礼记?祭义》言:“郊之祭也,丧者不敢哭,凶服者不敢入国门,敬之至也。”
与会稽城内有精神屏蔽的阵法不同,在城外郊区,各位“六气”境高手的感知并未所限,若是生出不敬之意,纵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很可能被他们发现,给辨认出来。
知晓这一点的赵青,自认对什么神灵并没有信仰,最多只有对其在修行上的强大而感到敬畏,也就没过多地把目光停留在远处的祭台上,而是搜寻起了被君子军隔离在外的广大围观群众。
由于在场的人数以十万计,她花了一会工夫,却并没有找到比较熟悉的文高等人,也不准备浪费时间,跟边上的猿公转移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传音谈论起了武学。
已经摸透了罡劲前二关的要点,赵青虽然还需要两天的时间打磨劲力,但对昨日刚迈入罡劲、天资聪颖的猿公,亦能带着它在修行上突飞勐进。
同时,她也将昨天在武院浏览过的典籍跟猿公分享,共同解析,互相启发,以比单独研究快上数倍不止的速度,吸纳其中的武学营养,对双方所修的劲力作出细微的调整,无声无息地优化提升。
……
而在远处的东郊祭台上,勾践和他手下的臣子、封君已经登上了顶层,纷纷将手里的玉圭放置在一座青铜桌台上,燃起了大殿前珍贵的熏香。
边上的秦尹将青铜长杖高高举起,从专门负责提供祭祀牲畜的兽人处牵来了一头格外壮硕、气息强大的黄牛,施放了一个安抚情绪的法术,令它温顺平和下来,然后将牛绳郑重其事地递到了勾践的手上。
太子与夷绕到黄牛的另一边,作出协助的动作,跟勾践共同把这头牛带入了庄严肃穆的祭祀大殿,将它系在了殿中央刻有“东皇公”符号的巨大石碑前。
范蠡、文种对视一眼,从边上的礼官处接过锋锐的青铜长刀,在各级巫师用玉质法器施术净化过后的纯水浸了一浸,便同时出刀,刺入了黄牛的脑部与心脏,将其杀死当场。
接下来,诸稽郢、扶同、皋如等人并没有使出他们修行的法力,而是如同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般,各自拿过一把刀环带铃的鸾刀,轻轻地剃下了牛尸的毛发,再将牛身逐渐肢解开来。
伴随着鸾刀悦耳的铃声,以及大殿周围适时奏起的雅乐,几位大夫运刀挥洒自如,令整头牛的骨、肉、内脏、脂肪互相分离,并将割下的部位按照分类庄重地放在了石碑旁的几个大鼎内。
在做完这个工序后,他们便都退了下去,只余勾践跟辅助祭祀的秦尹站在那里,在鼎身下燃起了熊熊烈火,照亮了周边簋、盨、敦、瑚琏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开始了与国家大事相关的祷告。
与此同时,在大殿外的其他角落,祭台的各个区域内,被特殊巫术处理过的五千四百头牛,以及数倍的猪、羊、狗,被斩下了头颅,瞬间处死,鲜血沿着专门布置的通道向着祭台的中心汇聚而去。
在九重祭台的第六层处,由于融入了各种各样的巫力与天地元气,牺牲的血液呈现出五颜六色,流淌到了正中央处的一个大坑内,积起了浅浅的一层,冒着稀疏的气泡。
而随着机括变形的细微声响,大量被处理过、削得薄细的龟甲、兽骨系在乌金丝线上,被悬挂着浸泡在这片血水中,经过一段时间的加热后,又被提起输送到了上方的第七层。
在这一层,上百位巫师举起了他们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在杖头处亮起了青白色的光芒,朝着龟甲、兽骨照射而去,在它们表面凝聚出了迅速变得焦黑的火焰,进行着仪式的烧灼。
很快,这些薄细的骨甲便形成了各式各样的裂痕,发出了噼噼啪啪的断裂脆响,于缝隙处显露出奇异的辉光,让边上的巫师依据裂纹与光路的长短、粗细、曲直、隐显,来得出相应的卜筮结果。
在记录下了卜筮结果后,祭台第七层与第八层间通道轰然打开,出现了一个直径十数丈的大洞,将烧灼过后的甲骨牵引吸到了上层,并以一定的规则排布;
然后纷纷落到了一块如小山般巨大的暗青色龟甲上,就像是璀璨放光的星辰被镶嵌在了浩瀚的星空中,形成了一幅由数千枚甲片串凑而成的龟甲大图。
在这个时候,一位微显驼背的老者自祭台深处缓步走出,赫然就是昨天主持陈宗华与文润比试的老巫师。
只见他的眼童内部亮起了青白色的光焰,骤然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带动甲骨内蕴藏着的光芒完全绽放开来,在这层空间遍布着的铜镜重重反射之下,刹那间将此地化为了一片纯粹的辉光;
并随着铜镜角度的变化与老巫师的精细施法,尽数汇聚在了巨型龟甲上,化为了难以计数的明亮符文,透出了一重重虚荡着空间的玄异灵光。
将这块原本有十数里大小、早已被压缩处理过的龟甲再行缩小,老巫师毕珍登上了第八层通往第九层的台阶,由秦尹将这块甲片接过、捧起,送到了“东皇公”石碑的跟前。
在甲片贴靠在石碑表面上的一瞬间,一道磅礴浩大的光柱自越国以东的海域直射而来,刹那间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万里,径直穿透了大殿厚重的屏障,落在了龟甲的正中心;
途中没有造成半点破坏,唯有天花乱坠,流光乱舞,其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深如虚空,浩大无边,仿佛有无数生灭现世,阐释着大道的奥妙。
注视着这片被“东皇公”回复过的特殊龟甲,秦尹似乎也进入了某种沟通神灵的状态,整个人的气质倏然一变,变得不食人间烟火,目光冷漠而高傲,声音沙哑不清,吐出了一堆语意不连贯的词语:
“敌意……来自箕子……潜伏……目标……在遗骨。山川……将会传承……希望。”
知道对方并非是在故弄玄虚,而是确实借助到了神灵的伟力,得到了一部分与未来相关的卜问结果,勾践和站在大殿远处的范蠡、文种等人静静倾听,心中若有所思。
……
很快,收集确认了巨型龟甲与其上较小甲骨卜筮所得的结果,勾践等人在拜祭过后,开始了对卜辞的讨论。
“昨天下午突然袭击的敌人,居然来自于箕子朝鲜?”勾践下令让解读神谕后暂时有些脱力的秦尹下去休息,转身看向他最倚重的范蠡、文种两人,沉声开口问道。xǐυmь.℃òm
所谓“箕子朝鲜”,是纣王的叔父箕子带领大量商朝遗民迁徙到朝鲜半岛,教化当地人,建立起来的国家。目前,在陆路上与燕国往来,在海路上与齐国、越国往来。
之所以没有吴国,这是因为吴国造船业的主要目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是对付楚国的水师,暂时在远洋海航上技术不足,水平与齐国接近,颇不及海航历史悠久的越人。
“按理来说,箕子朝鲜跟我们越国虽有着少量远洋商贸的往来,但几乎没有过正式的交流,不太像是有着矛盾。”范蠡想了一想,开口提醒道。
“而且,以臣了解到的情况,这个国家目前正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箕侯对本国的掌握相当薄弱,也没有‘上六气’境的高手,实力比越国弱上不少,应该并没有主动向外挑事的理由。”
“或许,敌人正是借着箕侯掌握不了国家的状态,将自身的势力藏于箕子朝鲜国内,以此来作为基地,暗中进行发展。”
文种跟着分析道:“同时,也不能排除敌方知晓我们会进行卜筮,提前准备,作出误导的可能。不如在夜间祭祀西王母的时候,再试着进行第二次验证。”
听到这里,勾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那就听文大夫说的办了。其实,对于这个‘虚空道’的来历,寡人并不如何关心,最关键的是,还是怎么应付对方日后可能的偷袭报复。”
“还记得昨天夜里回归会稽的诸稽鞅,从楚国带回来的消息吗?伴随着新任楚王的刚刚即位,太一门的势力再度开始活跃起来,有着扩张的趋势。”
范蠡思索了一番,回道:“应对一方难缠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替他找上一个齐鼓相当的新对手。若是‘虚空道’跟‘太一门’两大势力间出现了大矛盾,想必他们也顾不上我们越国了。”
……
按照祭祀的惯例,在仪式过后,祭祀的肉食将会被分给在场的诸位大臣,由于神明享用祭品时施加了祝福,虽然在鼎内以清水烹煮的味道不怎么样,但内部蕴藏着磅礴的灵气,颇有些增进修为的功效。
除了国君亲自祭祀的这头牛外,其余超过十万头的牛、羊、猪三牲,并不会同样赐予越国高层,而是将在勾践定下的政策执行下,迅速分发给次一等的下大夫、杰出的人才。
由于仍然不足以分完,剩余的大半祭品,包括黍、稷等谷类粮食,还会被分发给会稽一带较贫困的国人、外地外国来访的客人、祭台周围值守的君子军,作为对他们的救济与赐福。
这种本是祭品的食物,按照靠近祭台中心的距离,可以被分为多个档次,蕴含着的灵气浓度有所差异,允许赠送给他人,但不允许用钱财来进行交易。
在赵青不知情的时候,其实已有三头在祭台内撤下的牛羊,以及一些稀有的果蔬,按照程序将在两个时辰后送至她的住处,并施加一定的保鲜术法,半个月内不会有任何变质。
举行一场祭祀,能有这么多人围观,自然并非全是出于对神灵的敬意与信仰,也有想在待会发放祭品时分到一羹的目的。
随着勾践等人从祭台顶层大殿走出,显示此次祭礼告一段落,周围的群众逐渐散开,部分返回会稽城,部分径直赶往西郊祭祀西王母的祭台,想要等待午夜时分对另一位神灵的祭典。
而对于赵青和猿公来说,中途瞥见了东海穿梭而至的玄奥光柱,再加上或许于祭台附近得到了一些神灵的赐福,他们忽然间得出了一个在武学上的重大发现,生出了诸多启发与灵感。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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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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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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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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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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