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头烧火的王大娘缩了缩脖子。
她可还没吃。
“阿婷过来帮我!”
小表姐也跟了出去。
大表姐苏琪怀孕七个多月了,不然往年是他们两姐妹一起跟着妈妈操办。
“小楼你看着火,再炖一下就差不多的了。”王西楼的厨艺舅妈是很信得过的,十一月回来时给他们两口子做过几顿饭:“要是舅妈晚了没回来,你把那个青菜炒一下。”
她这般不把王西楼当外人使唤的气势,性格本就爽辣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估计都把她当侄媳妇了。
“行!”
王西楼坐在灶头前磕着瓜子,火光把她脸照成橘红色,翘着二郎腿在火边暖脚,磕一粒瓜子便把壳往里扔,然后看着瓜子壳‘歘’一下引燃,乐此不疲。
风无理进来时,她坐板凳的屁股挪了挪,“坐过来。”
两人挨着一起烤火,风无理感觉刚刚在外边吹冷吹硬的脸一下子变软。
往常王西楼在家里掌灶,风无理往厨房挤,能在开饭前捡着不少吃的,可现在毕竟不是家里。
不过王西楼依然不会饿着他,就把磕的瓜子都投喂给小徒弟。
风无理不想吃,因为这是她嗑的,所以难免不会沾到点口水。
“嫌弃师父?”
她今天看起来心情很美丽,戏路满满,假装很生气地盯着小徒弟。
“你屁股好大,我都没位子坐了。”他避开话题。
“那你进来干嘛?又热又闷,出去吧。”她往旁边让了让。
“怕你无聊,进来陪你。”风无理挑起一根柴火,去往里怼:“这煮的是什么?”
“芋头猪蹄。”王西楼又把一颗瓜子仁递给他。
风无理表示要谦让师父,“你吃吧我不饿。”
王西楼见罢,点点头,自己把瓜子吃了,然后将手里的一把瓜子放回口袋,好整以暇后伸手勾住这逆徒的脖子。
风无理还没意识过来什么,下一秒就被拽了过去,他什么都没说就被堵住了嘴,看到一双充满笑意的桃花眼,跟自己眼睛的距离可以说是贴在一起了。
一直大概半分钟后他才被松开。
再接她递过来的瓜子仁时,也不会嫌弃那上面可能会沾上的点点口水。
毕竟自己也不干净了,倒也没资格嫌弃这瓜子。
真是好你个王大娘,来这么一招暗度陈仓,反客为主,顺手牵羊,偷梁换柱。
不过他还是得说:“有人进来怎么办。”看到了多不好。
“有人进来你能不提前发现。”
风无理主要是不太适应被动,他刚想再指责两句小僵尸,看到递过来的瓜子仁,接过后咳嗽两声,“下不为例啊。”
燃烧的木柴受热不均匀,噼啪几声脆响。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王西楼好笑,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手指点了点他额头:“师父今天心情不错,赏你一顿香吻,可没下次了……快起开,师父把菜给炒了。”
她把手里攒起来的瓜子壳直接梭哈,一招天女散花全都扔进灶头内,看着他们烧到弯曲变形,成为灰尽。
院子外大舅父起身,看了眼院子玩乐逗趣的人,起身进屋拿了个玻璃瓶,优哉游哉去村子小卖部打点散装酒,顺便买两瓶孩子们喜欢喝的饮料。
他嗒叭着旱烟,一个红色的点慢悠悠远去消失在乡村夜路中,回来的时候提着一瓶酒,两瓶可口可乐,还把两个舅舅抓了回来。
“吃饭了也不知道回,是不是还要请你们!”
二舅身材和衣着像个教导主任,硬着脖子不敢答,三舅精瘦,也是一声不吭。
四十来岁还被人管着,有点丢脸,但反驳的话,会变成四十来岁还要挨打,那更丢脸。
反正回来时他们俩就当无事发生,中年人了,唾面自干技能等级早已点满。
还人五人六地问自家兄弟的孩子学习怎么样,问苏琪苏婷工作情况,问那个外地侄女婿对未来有什么规划,也问苏小欣带回来的三个漂亮闺女。
但是苏小欣护崽子得很,皱着眉呵斥他们别问东问西的。
两个舅舅自认上敬大哥,下爱妹妹,什么?又被骂了?不存在的,不过是他们敬爱兄妹罢了。
两人硬着脖子不说话,跟大哥讨酒喝去。
“哦对了。”
二舅像是突然想起,说:“小理是跟你一道儿回来的吧?”
苏小欣抿了抿嘴,点头。
“哎!挺好!”三舅也给她挤眉弄眼。
他们便不提这茬子事了,看起来还没村口的三姑六婆来的关心自家妹子,饭前又开始游手好闲到处讨人嫌。
王西楼总能在这二人身上看到点熟悉的身影,这整日游手好闲又懒又馋又奸的架势,不就是自己小徒弟吗!
外甥像舅果然没错!
嘶……她的命根子以后上了年纪,不会变成这样的中年油腻男人吧!
晚上就在院子里吃饭,摆了两桌。
大人和两个表姐一桌,孩子们一桌。
包括三个十八岁零一万多个月的孩子。
二舅妈要把小侄子拉过去,可是这个小表弟非要粘着魄奴,然后看到两个‘追着狗打架’的大姐姐时,傻傻地分不清。
魄奴咧着嘴笑,给他招手:“过来。”
小表弟眼睛一亮,颠颠跑过去。
二舅妈怕麻烦人家,魄奴摆手说不会。
“别烦着小楼姐姐,知道没?”
“……二舅妈,我是魄奴。”
“害!看我这眼神!”也不用怪自己,你是二舅妈,不是二郎神,更何况搁二郎神三只眼凭外貌也看不出谁是谁。
风无理看着,王西楼好像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地方,端菜版凳子,干活一点也不含湖。
只是不知为何,吃饭的时候,桌子对面那个二舅家上高一的表妹时不时就看着自己。
小表姐注意到,问:“小琴,一直看着无理干什么?”
“啊?没有啊!”
苏小琴这一惊一乍的否认不免显得未打先招,她性格温顺,缩了缩脖子,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就是,就是刚刚在外边的时候,看到表哥,看到表哥在村口跟乌鸦说话……”
静——
这话一出,大人那边一下子又安静下来,苏小欣脸上有些慌乱,快子碰到碗上,两个表姐也皱起了眉。
苏小琴看这气势,又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当时天好黑的,而且隔得又有点远。”她当时看着觉得好渗人,一直挥之不去。m.χIùmЬ.CǒM
此间落针可闻,唯有小表弟扒拉着魄奴,问大家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
风无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小时候总以为能跟乌鸦讲话,然后刚刚看到那三只乌鸦,就试试能不能跟他们说话……”
他舒了口气,自己都被自己愚蠢逗笑了一样:“像傻子一样,乌鸦怎么会说话呢。”
舅舅和舅妈们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下,还笑着搭上这个话题,说风无理小时候怎么怎么样。
外边适时响起几声乌鸦叫。
榕树头三只乌鸦叼来了花生,但是风无理身边好多人,他们不敢过去,只能在外边叫。
二舅笑着问风无理,听不听得懂刚刚那两声乌鸦叫是什么意思。
风无理只是笑着摇摇头。
乌鸦不会变,他们还是会说话。
不过是当时那个男孩学会了说谎。
风无理却觉得这是自己的成长。
“出来吃落花果呱?我们又去找那只松鼠借落花果了呱!”声音喊得很大。
“呱?”
他们站在树上,歪着脖子,等风无理吃完饭出来和他们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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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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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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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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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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