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笑笑极其澹定地让风无理说了句话。
对面跟风无理打了声招呼,就挂了,甚至都懒得问几点回,还说她瞎胡闹的时候收拾她不要省劲。
背后白裙素净的高挑女子脸都黑了。
这种被高度信任的感觉,风无理总感觉他身上多了什么使命。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风无理还懒得背呢:“算了,你又喝醉又瘸腿的。”
“醒了醒了,早就醒了,你看我说话那么条理清晰,我下来给你走条直线。”
风无理把她放下来,给了她拐杖,这风呜呜吹的,就又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刘笑笑也不跟你客气,接过就穿上。
两人沿着广场往外走去。
她小时候还经常穿裙子,小胳膊小腿,扎着两条马尾抱着娃娃,自己也跟洋娃娃一样,就是身上一年到晚带着磕磕绊绊的伤,总是跑来香烛铺找风无理玩,或者拉风无理去她家看电视,玩电脑。
三年级前上下学经常都是王西楼一起接了,三年级后跟在风无理后面,在托管吃午饭,晚上一起坐公交回去,再大一点就风无理骑自行车搭她,后来搬走了,她死活不肯,闹了好久。
后来衣服就都很男子气的,像什么工装裤,休闲裤,穿裙子的机会少之又少,现在白色的裙摆在小腿处飘扬,她拢了拢耳边秀发,睫毛颤了颤,突然停下脚步。
然后打了好响一个酒嗝。
“嘿嘿,厉不厉害。”神经兮兮地问身边男生。
“……”
“我想去买杯柠檬茶,刚刚酸梅汤不好喝,你要不要?”风无理问。
“啊?哦。”
晚风一吹,她好像酒醒了不少,但是脸色还是酿红,风无理看着她,她朝风无理傻笑。
广场人很多,为了避免被碰倒,她一只手抓着风无理肩膀,一只手杵着拐杖,扶持着去买奶茶。
“你不冷吗,风好大。”她穿着风无理外套,这人就一件短袖,现在十一月中旬的晚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比你能抗。”
“……哦。”
刘笑笑把外套链子也拉上,没有风进来她身子暖和起来,但是闻到一股子他的味道,咦惹,她扫了一眼旁边的这人,突然感叹。
“好想回到小时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这人怎么那么喜欢问为什么。”
“哦。”
“唉,你说我要不要当一辈子单身贵族算了。”
“当吧。”
对方直截了当,且语气无比赞同,她反而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风无理皱着眉看她:“你这人怎么那么喜欢问为什么。”
“你……牛逼。”
风无理皱眉:“不准说脏话。”
“你管我你管我你管我。”她看起来像是得了失心疯。
厌人得很,风无理一脚踹她屁股上,他是有揍人许可等等,她气不过也想踢回来,但今天穿着裙子呢,而且腿还没好利索,一拐一拐地踢着他小腿,看起来蠢极了,像一只小兔子企图绊倒大象。
“怎么突然想谈恋爱了。”
风无理这一问,顿时令刘笑笑窘迫起来,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窘迫,她感觉自己脸有点火烧,今天还特意穿了裙子出来。
“脑子烧了脑子烧了……而且我怎么就不能谈了!我很漂亮的好吧,我觉得你一点不尊重我。”
她想了想,又呃呃呃地笑,然后跟风无理说:“你知道咱们学校表白墙吗?我每期都在上面出现好几回的,我知道后经常去窥屏,他们怎么说我的,高二女神哈哈哈哈。”
风无理看了她一眼,这个高挑美少女确实漂亮,这无可置疑,可惜配了个狗脑子。
他下单了两杯柠檬茶,现在过去取。
美少女又蠢蠢地看着风无理去取奶茶。
大概是在今晚总是说什么都提起这个男生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她对那个体育生并不是喜欢。
那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在小小教室,聊天软件里,在极短时间了解了彼此,陌生人这个身份给对方上了一层特殊的滤镜,让她误以为对对方产生了好感,只是今天跟风无理同志出去走走后,这人在自己身边,她忽然意识到那些她自以为的好感,原来都是空中楼阁。
风无理取完奶茶回来,两人插吸管的动作都一致,然后在路边同时喝了起来。
她忽然作气:“就这样吧,不谈恋爱,恋爱狗都不谈!”
“……”
风无理强忍打她的冲动。
“那男生看着就不靠谱,不过本性应该不坏,你打算怎么办。”
刘笑笑一挑眉:“就那样呗,本来就是他追我,我现在又看不上了,又不关我事。”
广场上忽然风不断带走人的体温,刘笑笑觉得两腿凉嗖嗖的,下次都不穿裙子了。
“十月新番看了吗。”风无理吸了一口茶里的果冻。
她摇摇头:“今年十月没什么好看的。”
想了想,这人又问:“老街这两年要拆了吧?”
“在签了,但是拆的话估计得再等几年。”
“你们是拿房还是怎么,要不要在我家附近买房?”
“你们那高档小区,住不起。”
“再看看呗,到时候我跑你们那多方便……你要是结婚生孩子了,我过去逗你孩子玩,呼,咱们都到了谈这些话题的年龄了,啧啧。”
风无理懒得理她。
“哎你理我一下。”
“我现在给你打车了,我送你回去再回家。”
“要上去坐坐吗?”
“不。”
“行,我也懒得招待。”她倒是实话。
“呵呵。”
“呵呵呵呵。”
打了车送她回去,下车后,她嬉皮笑脸朝车上招手,示意他回去吧,看着那高挑纤瘦的背影,那身应该出席正式场合的长裙,一瘸一瘸地走远,风无理笑了笑。
都那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他看着对方走向保安亭,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拄着拐杖身影越来越模湖。
如果自己也长生的话。
是不是他会看着刘笑笑上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然后慢慢变老,最后终有一天她也变得白发苍苍,再次拄着拐杖走路,来到自己面前。
或许她那时候还会喊自己哥。
小时候一起玩过家家,小学时拿零花钱偷偷买辣条吃,走着走着,大家都没散,只是那时一个垂垂老矣,他却年轻依旧。
风无理光是幻想了一下,都觉得丝丝煎熬。
若是那时候刘笑笑干枯的手抓着自己,说,哥,我不想死。
“……”
他好像有一点了解王西楼的心情了。
回到家屋子里没人。
王西楼刚刚微信跟他说她们出去散步了。
好像今晚江边有表演看,问风无理要不要过去,他想了想还是早点回来,看看书早点睡觉算了,明天周一还要上课,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洗完澡吹干头发,在阳台吹了吹风,一身热气吹散后,回房写卷子。
手机响了,王西楼发来好几张图片还有语音。
小僵尸:[图片]
小僵尸:[图片]
小僵尸:[图片]
小僵尸:语音15″
小僵尸:语音44″
风无理听都没听,也懒得转文字,息屏继续看卷子。
等到快九点多的时候,远远能听到几人的声音,窗户前的风无理嘴角轻轻扬起。
外边客厅热闹起来。
他从窗户看着老街对面。
那些居民楼普遍只有两三层,也有不少香烛铺这种带后院的独栋,他看到对面忽然四楼的灯忽然亮了起来,大概是屋子主人回来了,三楼有个厨房一个中年妇女大晚上还在起灶,颠勺,锅底和铲子剐剐响隔着一条街也听得到,斜对面底下一楼大铁门吱呀响,一个穿着厚实衣服的年轻男生缩着脖子走了出来,楼下有摩托车驶过,引擎声由远及近,又远去,在出到老街路口时鸣了鸣喇叭哒哒一响示意来人,立刻老街里的那条大狗也跟着叫,一连叫了很多声,直到那户人家下面的门开了,屋子里的光照在街上,骂了两句狗又关上门,老街再次陷入安静,黑夜中只剩下那盏昏昏路灯的光和灯下扑腾的几只蛾子。
门外响起小爪子轻轻的敲门声。
“无理,给吾辈开门!”
“无理把门开开!”
“吾辈要进去!”
风无理不理她,他还想看会儿题,这猫一进来他就被吵得什么也干不了了,结果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走进一个冷着脸的黑长直美少女,她叉着腰:
“无理为什么不给吾辈开门!”
风无理看着还有两道大题没写,心中叹气。
这猫好烦人。
关键她还会变成黑长直美少女自己开门进来。
“可是我在学习呢。”
她抱着胸,一脸不满,像一只生气的猫。
“过来让我抱着吧。”
夜姬哼了一声,走了过去,侧坐在他怀里,黑丝长腿一晃一晃的,还舔了舔手背,两颗虎牙有点可爱。
“……”
“变成小猫咪。”
噔噔噔噔!
怀里多了一只黑色小猫咪,打了个哈欠,然后在他大腿上自己跟自己玩,偶尔抬头看看风无理,她知道风无理在写字不能打扰。
夜姬是很乖的小猫咪呢。
“无理为什么叫无理呢。”她脆生生问出很哲学的问题。
风无理笑了,用左手去摸她,挠着她下巴玩,夜姬一脸享受,四脚朝天露出肚子,祈求被抚摸肚皮,风无理也就揉着她小肚几,偶尔抓抓她爪子和尾巴。
他还真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
“这个名字是我妈妈取的,本来寓意是春风十里不如你,谦虚一点,就取五里,本来叫风五里,唔,是五公里那个五里,小夜知道什么叫五公里吗?”
“就是很远的意思。”
“小夜怎么那么聪明的,我都快被小夜比下去了,看来我要继续学习才行。”
夜姬看起来有点骄傲,她看到眼前的大手,咬住风无理一根手指玩,看起来像狮子啃骨头,风无理用手指感受到她小小的牙。
“本来叫那个五公里的五里,但是那时候可能没现在那么完善,去公安录入时不知道怎么户口上名字变成无理取闹的无理,后来就一直没改。”
他在做导数题,这是全卷最难一道了,第二问要一点技巧,不太好想,如果用洛必达可以直接出答桉了,但是高中知识没有证明过洛必达,他如果用还得自己证明一遍。
他的名字取得磕磕绊绊,跟五岁前经历太搭了。
夜姬眼睛亮晶晶的,她只是随便一问罢了,像什么都爱问的小孩子。
终于解决最后一题,看了看时间也十一点了,明天再对答桉算了,夜姬早就回了她猫窝抱着北极熊玩偶睡觉。
做了一晚上题,累得不行他出房打水喝,客厅的灯亮着,绾绾应该回房睡觉了,夜姬跟他说魄奴又出去网吧上网。
电视开着,王西楼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睡着了。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他过去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出来,啪嗒一下打开灌后一口,电视在播人民的名义,风无理最近也在看。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想陪小僵尸腻歪一阵再睡。
“怎么睡那么死?”风无理滴咕:“困了回去睡啊。”
他坐下后沙发陷了下去,王西楼也朝他这边倒下,风无理连忙接住,小僵尸身体软绵绵的,脑袋也无力垂下,头发全落在风无理身上。
风无理忽然意识到,她身上的灵力好像不够了。
就像人类需要进食,王西楼一切行动都需要灵,因为没有右皇,她不能自主吞食空气中的灵。
刚渡劫失败时,光靠呼吸间自行吸收的灵力,足以维持她的日常行动,甚至够她跟人打一架。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她像是一台越来越耗油的车,十二年前她光靠吃进食物,把物质消化转化成灵,足够她跟妖怪打架的消耗,到后面,光靠进食获得的灵,甚至不够她高负荷的运动,不够她抵挡太阳的煎熬,只能呆在香烛铺内,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以此达到平衡。
但是她现在消耗能力又增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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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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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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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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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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