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玉知道这是师公故意支开她有话要说,应声下炕,拎着茶壶往厨房去。
田大老爷缓声道:“前些日子,薛总旗往我这送了样东西。
是一张纸。
准确的说,是一张残污的纸条。
他说那便是蒙骗边军打开关防之物。
只可惜,此证物不但被撕扯过,残缺不全,还被血迹脏污,可辨别之字甚少。
当事者已身死,死无对证,这张似是而非的纸条,便再难证明什么。”
田大老爷停顿了几息,道:“我将它交给了王爷。”
这一刻,闫老二发现他的老师眼神极为复杂,有疲惫,有沧桑,有某些难以言说的情绪,让他不禁想知道纸条上到底写着什么。
“老师,能辨别出的字有什么?”
田大老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闫怀文,声音轻得要听不见:“有半枚章印,与王府用印,颇为神似……”
闫怀文眼中有一道锐锋闪过,很快又恢复如初。
颇为神似……
田大人这个词,用得极好。
闫老二瞠目结舌。
下巴都快惊掉地上了。
啥玩意?
别以为他没听出老师话中的春秋笔法。
啥神似啊?不会,不会,就是吧?!
关州可是英王封邑。
闫老二的脑海中瞬间划过这个念头。
荒唐的感觉填满他的脑子。
“这不会吧,咋可能呢?不能是……”闫老二打心里头就不愿相信。
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世子是個好人啊,王爷在关州的好名声他走到哪听到哪,咋会呢?!
难道大家伙都被王爷骗了?那是个假惺惺的,装好人?
可不对啊!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不是关州越好对王爷才越好么。
闫怀文看出弟弟的纠结,出言道:“是王府之印,并非王爷之印,能接触此印的人不少。
人心莫测,北戎暗中买通其人,也未可知,还有一种可能,有人仿制印章……”
闫老二一下就振奋起来:“对,肯定是北戎作假,这帮狗贼,真是奸诈,净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
闫怀文与田大老爷对视一眼,自有默契。
仿制印章的可能很小,王府中人被买通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是前者,早就有风声传出,同时追查假印章是出自哪个匠人之手。
而看田大老爷此时的反应,便该知,这纸条,定和王府脱不开关系。
田大人才会如此讳莫如深。
英王不会自断根基,那便是王府中人出了问题。
能接触到印章的就那么几个人,只看后续王府有无动作就能判断出许多东西。
“此事关乎王府声誉,薛总旗那边已下了封口令,我等也要缄默不言。”田大老爷说完看了自己学生一眼。
闫老二保证道:“我肯定不往外说。”
闫怀文轻轻点头。
他想的更多些,薛总旗为何不亲自将纸条交给王爷,反而让田大老爷经手?
此事,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泄露的风险,薛总旗不会不知。
他有顾虑,而这种顾虑多半来自他的身份。
世子要唤薛总旗一声表舅……
闫怀文眸中透出几许明悟。
……
“捧书小哥,你咋来啦?”闫玉听到马蹄声,从院子里往外瞧,看到骑马而来的人影,越近越眼熟,跑出来看个究竟。
还真是世子身边的捧书。
“小二,田大人可是在你家?”
捧书形容有些狼狈,头发有些乱,脸蛋也被风刮得通红。
“在啊!”
捧书呼了一口气,翻身下马。
“我去了虎踞官衙,说田大人还未归,我就想着许是来了这里,果然……”捧书边走边说道。ωωω.χΙυΜЬ.Cǒm
闫玉忙去屋里告知师公。
等屋内三人下炕穿鞋收拾妥当出了屋子,便看到在院中牵着马缰绳静静等候的青年。
他施礼后,将一木盒送到田大老爷手中。
“田大人,这是我家世子给您的。”
田大老爷接过和王爷所给十分相似的盒子,心思百转,问:“世子可有话带给下官?”
捧书先摇了摇头,又猛然想起什么,说道:“世子说将此物交给田大人,您自然知晓该作何为。”
捧书将送到就要走,闫玉喊他留下吃个饭也没留成。
来的突然,走的迅速。
“老师,这里头是……”闫老二看着相似的盒子,就觉得这里头八成也是银票。
“回屋说。”田大老爷率先转身,站在门口有些凉意。
等三个人又坐回刚刚的位置。
田大老爷将木盒打开。
果然,几张银票静静的躺在木盒中。
闫老二上手查看。
“两张一百两,四张五十两,四百两!”他找到之前的本子,端端正正将世子二字写到了王爷下面,在后面写上——银票四百两。
“世子……有心了。”田大老爷感叹道。
“小二!”闫怀文高呼。
“来啦大伯!”闫玉在院里喊道。
轻快的脚步声移动到门外,门开,露出一张鲜活的小脸。
眉眼弯弯糯声问道:“大伯,你喊我呀?”
闫怀文朝她招招手,闫玉挤进来,将门重新掩好。
小腿倒腾着挨到大伯身边,仰着脸看他。
“那捧书刚刚说,他是先去了虎踞,又找到村里来的?”闫怀文问。
闫玉点头:“是啊!捧书大哥是这么说的。”
闫怀文朝田大老爷看去,轻声道:“大人,是昨夜趁夜出发。”
田大老爷心中明了,嘱咐道:“天佑啊,世子派人送银子来的事,你可莫要与人说,这账,留着自己看,再做一本放在外面,别记世子这一笔。”
闫老二也明白过来,禁不住感慨:“世子人真不错。”
他又想到河里那些箱子,不自觉的往他哥那边看去。
“大哥……”
闫怀文看自家弟弟,就仿佛心思都写在脸上,浅显易懂。
“大人,有一事,一直不知该如何向您开口。”闫怀文神色郑重,紧蹙的眉心暴露了他内心的犹豫。
这样的闫怀文有些陌生,引起了田大老爷极大的好奇。
“怀文不妨直言。”
闫怀文看了弟弟和侄女一眼,见这二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心道:罢了,已涉身其中,有什么他接着便是,又有何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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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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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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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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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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