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有些让人犯困的午后,安妮儿·奥克索独自一人坐在靠着庭院的长廊上,只是不经意的回忆起午餐时发生的事,她的脸就“啵”的一下瞬间烧开了。
——“这些料理真是太难吃了!”
“啊啊啊啊,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无人的走廊之上,安妮儿滚来滚去、手脚乱挥地大闹了一番。
最后用脑袋狠狠地撞裂了长廊边的柱子后才停了下来。
她当时心灵上受到了打击,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如果是在平时的状态下,她才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所以这些都不能怪她。
这种推卸责任的借口要多少都能想得到,但就算是自我安慰似的全部搬出来,也没办法抹灭心中的那股莫名罪恶感,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哭得跟小孩一样。
“没想到那些料理居然都是离末做的。”
安妮儿叹了口气后将脑袋靠在了还冒着烟的梁柱上。
这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大男人厨艺居然这么了得,这任谁都想不到吧?
但是必须得道歉才行。
所以现在安妮儿抱着这样的想法站在了离末房间的门前。
“离末,你在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
安妮儿轻轻扣响房门,等待了片刻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什么嘛,原来不在啊。
泄气似的将额头轻轻埋在了门框上,然后这一刻房间里忽然传来了有些诡异的响动。
似乎是有人在不断地说些什么,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但是却又模模糊糊好像不是在说话。
难道是小偷?
应、应该不可能吧,这里好歹也是领主的宅邸,不可能这么容易进小偷的吧?
安妮儿战战兢兢地探着脑袋想从门缝里确认情况,但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离末,是你吗,我要开门了哦。”
安妮儿几乎缩成了一团,她发出犹如蚊子一般的声音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本就害怕魔族到不行的她唯一一个还算能信任的魔族就是离末了,所以她极力的安慰自己在里面的人一定就是离末。
几经犹豫之后,她还是下定决心拉开了房门。
最近才被离末上过油的和式房门没发出什么声响就很轻松的拉了开。
接着映入安妮儿眼中的就是......
“嘶——哈——嘶——哈——,离末大人,离末大人的味道!!!!嘶——哈——”
穿着华丽巫女服的狐耳少女正把脸埋在怀中紧紧抱着的离末的被褥里,在床铺上滚来滚去。
榻榻米被她弄得吱嘎作响,看上去马上就会塌掉样子,但她却依旧发出着奇怪的声音继续沉溺于其中着。
“啊——”
安妮儿双眼发白,从胸腔里发出了马上就要气绝似得沉沉惨叫声。
察觉响动的狐耳少女如同被拔掉了电源似的立刻僵住,然后慢慢从枕头里抬起了脸,昏暗的房间中能清晰地看见她金色的瞳孔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你看见了吧?”
是毫无生气的质问。
“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安妮儿发了疯似的拼命摇头。
“你看见了啊。”
少女晃晃悠悠地爬起身子,散落下的头发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听见她嘴里不停发出着渗人的笑声,像是僵尸一样伸着手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安妮儿。
“咦呀!!!”
一股凉飕飕的感觉从脊骨窜进了安妮儿的脑里,本来一片空白的大脑突然醒了过来,爆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转身就逃。
“给~我~站~住~”
身后的小狐狸当然没有大发善心的放过她。
嘴里一边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边如同怪物一般四肢并用地趴在地上追了过来。
......
“藏~在~哪~里~去~了~”
躲在客室柜子里瑟瑟发抖的安妮儿紧紧地捂着嘴,听着屋外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她才如同想起了呼吸一样狠狠地喘着气。
必须得快点逃走才行。
双腿已经软掉的她顾不得好像已经有点湿掉的裙子,慢慢地爬出了柜子。
但是安妮儿费了半天的劲刚刚爬出了柜子,刚刚那股浸透骨髓的危险感又从脚尖直窜脑门。
“余乃魔王,世界的支配者,蛆蛆蝼蚁何敢踏足余之疆土。”
幽幽地声音从客室的内厅传出,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在颤抖的恶寒,莫名的恐惧感和压迫感涌上了安妮儿的心头。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句话中带着的两个字。
魔王。
——“那如果遇到了现在的魔王呢?”
——“跑,马不停蹄的跑。”
思绪完全不懂得气氛地在她脑海中涌起,她原本没有多在意离末的这番话,因为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喜欢作弄人又爱把人当小孩的人。
但是仔细回想起来,能让这个看上去随时都很悠闲又装着假正经的人变得如此失态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就是在山门前的那个女孩子,还有一个便是这位素未谋面的魔王。
跑,跑,跑,跑,跑......
离末的话不停的在她耳畔翻涌。
没错,必须要跑才行,就算早一秒也好,得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安妮儿忽然想了起了她姐姐,忽然想起了温柔过头的尼可拉神父,她必须得回去才行,所以身体不知为何爆发出了力量,让她哭喊着夺门而出。
“什么声音啊?”
银发的可爱女孩子闻声从内室里探出了头,但客室内早已是四下无人。
她奇怪的歪了歪头,然后叹了口气后转身返回了内室:
“不管了,刚刚那句用来对付勇者的台词还不够帅,得再好好想想才行呢。”
......
夺门而出的安妮儿彷徨在这所陌生的宅邸内。
她不知道出路,她只知道若在此驻足不前别说迎来魔族和人类和平共处的那一天,恐怕连明早的太阳都迎不来了。
“别开玩笑了,谁要在这种地方......啊——”
这么说着的下一秒就传来了安妮儿的惊呼,在走廊的转角处她和某个身影撞在了一起,她一下失去了重心,瘫坐在了地上。
“哦呀,您没事吧?”
因为修养而轻柔的声音让她慌忙抬起了头。
群青色的长发如同夜空一般展现在安妮儿的眼前,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如同给这夜空点上了星星一般。
安妮儿见过面前这位少女。
她和离末一起到过教堂,倒不如说中午也见过她,那时她给人的氛围很可怕,但现在似乎心情有所好转,平时的笑容又挂回到了她的脸上。
“你是...不,这个不重要,你听我说,魔王......”
安妮儿快速翻起身紧紧地抓住了少女的手。
少女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有所醒悟一般地让笑容变了些许,她轻轻地拿开了安妮儿的手,然后用食指贴紧了嘴唇,让安妮儿冷静下来听她说话。
“我是谁,这也许很重要。”
“咦?”
“你有听过三重身的诅咒吗?”
“......”
安妮儿完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传说这个世界上有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若是看见另一个自己便会招来不幸,而你现在看到的我,到底是不是那时候的我呢?”
少女说完后留下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便悄然离去,只留下了安妮儿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长廊中。
“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滴答——
让人有些发寒的滴水声惊醒了她的思绪。
她转过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妖狐少女来时的方向,那边是背着阳光的长廊,没有点灯,阴暗的可怕。
但或许越是这样,便越会吸引人的目光。
然后,安妮儿就看见了。
在长廊尽头的转角处,有人在偷偷地看着这边。
那是和刚刚离去的妖狐少女长得一抹一样的人,面上毫无表情,就像一具精致无比的人偶一样伫立在那里。
滴答——
鲜红色的液体顺着她手中的刀滴落在了地板上,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啊,安妮儿终于明白了少女话中的含义了。
“呀——”
泪水忍不住崩盘,她再次转身逃走。
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啊!?
现在、现在必须要到那个人身边去才行,只要到了那个人身边,这一切都会......
安妮儿狠狠地擦干了眼泪,她心中的那个人现在就是她在这所宅邸之中唯一的希望,必须要找到那个人才行,女神啊,请保佑我......
啊!
看到了!
或许是长年侍奉女神的回报,用尽全力许过愿后,她心念的那个人马上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穿着燕尾服的青年,正独自一人在蹲房间的阴暗的角落里。
光是望见了他的背影,安妮儿就能感到无比的安心,这样的感觉从她出生开始就只有三次罢了。
第一次是在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姐姐紧紧抱着她的时候,第二次是在被贵族的孩子欺负时尼可拉神父挡在她身前的时候。
而这一次,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居然是站在了她最害怕的魔族身后的时候。
“离、离末。”
安妮儿无助地伸出了手,轻轻地呼唤着面前这个青年。
但青年却依旧背对着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离末......”
“嘻嘻。”
青年突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嘻嘻嘻,哈,嘻嘻嘻,死吧,死吧,嘻嘻嘻,哈哈哈哈!!!!”
青年独自一人对着无人的角落疯狂地笑着。
啊~啊~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妮儿的惨叫声响彻了整间领主宅邸。
“啊?!咋了?!”
受到惊吓的离末如梦初醒一般回过了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已经翻着白眼晕倒过去的安妮儿。
“喂,小鬼,你没事吧?!”
离末扶着她的肩膀轻轻将安妮儿托起,他试着呼唤,但是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很彻底的晕过去了。
“阿啦,离末大人在欺负客人呢。”
宅邸内其余的人也察觉响动纷纷赶了过来,就像一开始就守在门口一般的妖狐妹妹刚刚进来就指责着离末。
“才没有呢,我只是在除霉而已,这几天下过雨,这种背光的房间里很容易长霉菌啦。”
离末举起了手中还沾着霉菌的海绵刷辩解道。
“但是离末大人刚刚就一直在不停地傻笑,还说着‘死吧、死吧’这种话,很可怕耶。”琇書蛧
“啊,真的假的?!我自己都没注...话说你看到了也不提醒我一下的吗?!”
“呀啊~因为很有趣就没有......”
妹妹笑盈盈地捂上了自己的嘴。
“唉,之后在和你说,现在的问题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会是你干了些什么吧?”
离末把目光投向了头号嫌疑人。
“臭离末,余刚刚都一直在客厅里练习台词,余可什么都没干。”
“那你呢?”
看向了二号嫌疑人。
“讨厌啦,妾身只是去打扫了一下离末大人的房间而已,是·什·么·都·没·有·干·哦❤~”
小狐狸对着离末抛去了媚眼。
“啊,我的天使,你怎么穿着带血的围裙啊?!”
“因为我刚刚在井边处理完了鱼,回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客人,但我怕打扰到她,就等到她离开后再回来的。”
妖狐姐姐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摆着惊恐表情晕过去的安妮儿,离末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看来安妮儿想实现魔族和人类和平共处的事还很早很早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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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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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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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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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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