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宁予四肢健全,她放下心:“他们人可多了,这是要用群众的汪洋大海淹死我们啊,怎么办?”
“尽量拖延,如果他们返回实验室,王毅他们就要被两面夹击。”宁予表情也焦虑起来:“来人手里肯定还有别的终端,我们现在非常被动,要想个办法。”
交谈之间,嘈杂的人声搜索过来,看来是再次确定了宁予的位置。
两人立刻拔腿逃向与声音相反的方向,路尽头一面矮墙拦住去路,甘澜跃身翻上墙顶,却一眼看见墙下正站着个背呼吸器的男人。两人照面通通愣住,还是甘澜反应快一步,蹭地跳下去把他骑倒,手枪直戳在腰上。
“不许动!”
她话毕朝男人兜里一掏,掏出一副手套,直接就堵进了他嘴里。宁予追着她落地,从男人手里抠出对讲机,然后四下一扫,看见旁边大榕树下烂着一堆分不出牛马的骨头,里面正好有一根栓牲口的绳子。他把绳子解下来,三下五除二从身后捆起男人的双手双脚。
他们俩今天不一定能玩到散场,故而不敢把男人锁进屋子或者绑在树上,否则男人氧气耗尽又没被救走,真有可能死亡,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宁予把人绑好,便拉着甘澜继续跑。
四马倒躜蹄的男人连忙扭来扭曲朝大路的方向前行,可惜他背着一个死沉的氧气罐,行动起来颇为不便,方挪出十米,肚皮上的衣服就磨破了,只得翻个身侧面着地,从巨型蚯蚓变成被车压了尾巴的蛇,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到了路口,下面又是一段盘旋的长石台阶。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掉过头,大头朝上蹭下石梯,还以为这么一节一节小心蹭下去问题不大,可他当前造型近乎椭圆,四面没有能卡住梯子的部位,加之台阶又陡峭,于是人方落下去,就敦敦敦敦滑到了底。男人跟个球似得没头没脑咕噜下去,几乎有进气没出气了。
好在他上了大路,立刻就被同伴发现了,马上来给他解绑捋背,将这一口气顺了过来。
“他……他们……呃——”男人挂着一身磨成条的破布,刚说出两个字就颤着舌头抽急气。一群人也没心思追甘澜和宁予了,忙把他扶进改装过的车里,打开氧气装置除掉呼吸器,加大流量让他补充氧气。
“这是怎么搞的?”同伴们扶着他躺进后排座位,怜悯地摘下他身上丝丝缕缕的破布条,你一跟我一根,几乎把他扒了个光。
裸男气得眼珠暴突,顾不得一身摔零散的骨头,先说:“抓、抓住他们!”
“已经去了,刚从对讲机收到消息,有人看见他们——”同伴说到这里突然噤声,片刻后拧着眉毛支吾:“——咦?好像是你的对讲机……”
车里的人回过味,拉开车门就跳了出来。
“他们追人追到哪了?快把人找回来,有坑!”
残余的六个人留下一个看着伤员,另外四个人风风火火赶往对讲机提到的地点,却发现来追捕意识体的七个人全都不见了。wWW.ΧìǔΜЬ.CǒΜ
想到初始的那一声枪响,他们忐忑起来。
“刚才有枪声吗?”
“没听见,他们没事吧?”
四个人背靠背看向四周,果然在石墩上发现了被砸成麦片的监视器。他们此行出来就带了两台监视器,这下算是彻底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几人颤颤惊惊地琢磨出路时,忽然听见旁边房子里砰然一响。
四人原地拔起九尺高,正要逃窜,却听见那方向传出熟悉的人声,立刻跑过来查探究竟。
那是一扇木板糙钉成的仓库门,门外粗木板做的木栓在屡次撞击下弯曲,马上就要断开了。四人知道里面是自己人,赶紧上来举门栓。
“别急别急,我来了!”可是他话晚一秒,里边的人已经再次撞了过来。
木门大开,七个身强体健的男人卯足劲,像开了闸的斗牛一样撞出来,生生把开门这人一个弧线抛上天,足飞了三米才落地。
同伴大步流星跑上去:“氧气罐!快看氧气罐!”他全然不顾飞人头先着地的可能后果,直接把人翻过来看氧气罐:“真裂了呀!赶快把人抬回车里!”
于是一群人扯胳膊抻腿把飞人举起来,火急火燎的朝车跑。
七个人交代:“他们原来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人类,还是个女的。刚才我们就中了他们的奸计。”
被架起来的人呻吟:“别管了!先回去”
一行人急急忙忙往回跑,半路忽然听见防空警报声嗷嗷叫起来,便一齐停住,随即发疯似得狂奔起来!他们的研究所就设立在防空指挥中心下边的防空洞里,防空警报是他们最高级别的危险预警,从来没有拉响过,这级别就相当于基地被攻克了。
待他们火急火燎回到车前,却隔窗看见一张陌生的脸正对他们笑。
甘澜拿起对讲机,说道:“知道你们在捉我,我就自己来了,够意思吧?”
来人想要靠近,却看见她把枪戳在伤员头上。
“现在那边拉警报的,应该就是我们的人。你把我们俩押回去,正好交换人质,划算不划算?划算就上车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们明明不是坏人。”
――――
“我们明明不是坏人!”
彼方防空指挥中心里,王毅反坐在放于房间中心的椅子上,一臂横在椅背上托着下巴,一手垂握着枪,委屈地对秦奇说。
秦奇利落地把最后一个人从单间里搜出来,扔进房间,然后锁上了门。
这是个不大的水泥屋子,因为是防空指挥所,所以简单刷了漆和标语,还有一堆不知道用来干嘛的设备。此时十来人蹲在里面,便显得拥挤了些。人群以老人、儿童、女性居多,只有少量男性,看来战斗力高的已经都出外勤去了,估计整个C省方向的幸存者都在这。
秦奇对王毅点头:“人全了。”
王毅清了清嗓子,便问:“这里管事的是谁?我是说,谁是当初和意识体交接的研究员?究竟要我解释几遍,我是来给任务收尾的,你们别瞪我——就你眼睛大——你再瞪我?——好吧随便你,瞪瞎你,哼!”
王毅掏出手机,翻到相册,其实他们出来的时候,它已经把三位研究员的照片给他了。此事他翻到相片,对着人群一个个看过去:“不说是吧?那我可点名了。”
“第一排左边第二个,章铭出列。”
“那个带白边眼镜的,别看了,就是你,单雯雯是吧?”
“张天楠?张天楠?不在?哦,可能是出去了。”
孟青峰端着枪立在他身后,俯身耳语:“见好就收吧,要是他们看出来咱们不敢真开枪,咱们仨分分钟让人打死。我看隔壁那套东西就是那个什么主机,拆了装车上赶快走吧。”
王毅故意绷着脸,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实际上却悄悄吩咐孟青峰:“这群人都指望那机器活着,你把它拆了是想让他们死吗?就算拿不走也不能那么干,不是爷风格。我们再装一会,等宁予来问问他怎么办。”
幸亏本地暖和,十来人坐在地上也不碍事。只是异常紧张的氛围吓哭了一个孩子,秦奇听不下去,就从衣兜里掏出几块糖——和甘澜一路的人兜里总有糖——递给照顾孩子的老人。
她的举动带给这些人一丝希望,名为章铭的研究员说:“姑娘,我看你不像坏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先生,我们的确是来帮你们的没错,虽然无法说服你相信我,但你必须跟我走。”
章铭说:“自我们孤立以来,你们不是第一波寻找者,却是最接近我们的人。之前六批意识体先后接近过我们,它们每一个都说过和你一样的话。唯一不同的是,你们是人类。”
章铭壮着胆子站起身。
“你们是人类,所以可能不了解它。你们所摆给我们的每种证明,那六批意识体都呈现过。不就是一个安全的基地?一些幸存者?一些对抗经历吗?造起假来太容易了。我们在K市的时候,甚至有意识体复原了一段地下管道网,安排我们同上游幸存者一同进入基地。那次我们已经信任它,甚至拆解好设备做了人员分批。但就在出发当天,天楠强行刺伤了意识体。当时大家非常愤怒,上游幸存者几乎把他打死,不过那个单体死亡前,还是向我们确定了首批出发的人员名单。可我和雯雯进入管道前一刻,天楠突然毁掉了设备关键组件,于是我和雯雯不得不退出首批名单。一天之后,第二批幸存者进入管道前,我们在管道里发现了甲氟膦酸异丙酯残余,就是沙林毒气。我并非不相信你们,只是……你们也不能太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王毅他们认可这个可能性,此时便一起沉默下来。
与他们相比,意识体在当前环境下游刃有余,足可以用半年时间编织一个圈套,诱骗他们为自己服务。而他们没有任何方法验校意识体是否在骗他们。他们的每一次行动,每一种选择,都在它的监视下,的确是按照它的剧本演戏。
数月以来,这种服从保证了他们绝对安全,也成了他们之间相互信任的基础。
但如果章铭说的是对的呢?
如果宁予迄今都在演戏;如果从禾城到绵城是它刻意彩排的患难与共戏码;如果发射场劫难是它自导自演的故事;如果……宁建勋他们早就被同化了,只是配合着骗他们呢?
王毅发现自己不能证明章鸣是错的。
如果它的最终目的,真就是选出合适的人,接近这个意识体绝对无法接近的项目组怎么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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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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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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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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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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