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宁建勋是来吃饭的,十数分钟之后,他对几个人点头:“既然你们已经来了,今后有的是时间相见,今天还是调整一下身体状态吧。”
甘澜也实在夸不动了,马上顺坡下驴:“的确的确,我们刚到这里,是没有缓过劲来,那您先吃饭,我们这就回去休息了。”
几个人老老实实和宁建勋握手道别,结伴走出食堂。等拐个弯儿走远了,王毅马上背靠墙捶胸顿足:“哈哈哈哈!”
作为相关被嘲讽人的甘澜斜视他一眼,甩开他们,先一步走向房间。
基地颜色单一,没有装饰,因此每个路口、房间都长得一模一样,以至于甘澜一上楼就失去了方向。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着急,左右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单体,想故意走丢都难。因此她决定趁着饭后这段闲暇时光,勘探一下这个基地到底有多大。
基地向上有四层,空间依随山势,层层变小。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门牌,走廊里也没有路标。她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结果哪个房间里的仪器设备都看不懂。偶尔有几扇房门推不开,她就知道那是不开放的地方。
如此来到最为低矮狭小的四层,只见走廊起点被特置的玻璃门封闭,需要身份验证才能开启。她看到这里便想掉头,但刚一转身,门扉却向两边收起,悠悠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
走廊里不见人影,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她沿路推动房门,可每扇门都紧紧闭合,如此来到走廊尽头,一扇门上的指示灯倏忽变绿,她试着推了下门,果然能打开。
这个房间只有五平大小,呈现柱形结构,四面一片纯白,没有窗子,没有椅子,没有任何物品,就像一个干干净净的牛奶罐。正中还站着一个头顶没毛的老头,端着平板控制器,正在划拉着数据。琇書蛧
甘澜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整个四层都存放着我的基础单体,这间屋子里就是张萱。”
甘澜茫然四顾,看不到一点人类的痕迹:“哪?”
地中海随手指了指墙里:“需要给你把培养器提出来吗?”
“不要!”甘澜脱口拒绝:“我还没准备好!”
她走向地中海示意的方位,触摸着金属材质的墙面,她的妈妈就在这里——或者说一部分在这里。甘澜颤抖一下:“她还好吗?”
“她现在的健康指数是84,局部肌体产生了防御反应,已经调整了营养液成分,预计三天后健康指数可以恢复为良好。”
甘澜揉了一把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此生最为珍视的两个人,现在竟然都只剩个壳了。
“你真的没有办法,让她暂时回归到身体里吗?”
“非常抱歉,我做不到。”
甘澜侧耳贴上墙面,仿佛想从里面听到母亲的心跳声,然而她什么都没有听到。这面墙隔绝的是十七年的日思夜想,可真相就在眼前,她却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她撤回身,像是再答复它,也像是在自言自语:“等一等,再等一等吧。”
“我也建议你等她身体状态恢复良好再见面。”
甘澜看着地中海布满皱纹的脸,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这也代表着母亲的意思吧。
几个人就这样安稳地在基地里住下了。
本处物资充沛,环境安全,服务周到,简直要比末日之前他们的生活条件还要优越,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意识体无论如何都不放他们出去,这个大笼子里没有一点娱乐设施,可把王毅和甘澜这两个多动症儿童憋的够呛。
这天早上,甘澜起床出门,便看见王毅的住所房门打开,她寻声走进去,发现王毅正和一个单体下棋。
棋是围棋,甘澜想起那个出现在自己房里的小姑娘,嘴角便撇了一下。
“大哥,你这就没有自知之明了。”
“我就不信了!它说五分钟能赢我三盘,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于是甘澜看向它:“没有你这么说话的,太谦虚了,赢他三盘还用得了五分钟?”
它最后按下计时器:“2分12秒,你输了。”
王毅把棋盘一推,不玩了:“滚滚滚,你们好几百个人和老子一起下,太欺负人了。”
甘澜笑了一下:“你不是很忙的吗?怎么还有时间哄他玩儿?”
“我的单体结构与你们一样,也有疲乏度,在持续工作48到72小时后,当然需要短暂的休息。这种活动不需要经过大脑,算是休息的一种。”
王毅拍着桌子站起来:“赢我不用经过大脑?这算侮辱人了啊!”
在旁边椅子上削苹果的秦奇补充一句:“是自取其辱。”
王毅果然改变了目标,大大咧咧朝秦奇走去:“怎么着,你敢挑衅我了是吧?”
秦奇竖起刀指向他:“不满吗?”
王毅毫不在乎她手里的刀尖,冷笑一声,双手撑在椅背上俯身压迫下来:“女人,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秦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就不懂得生命的可贵呢?”
王毅故作凶狠地贴向她的脸,就在两人鼻尖即将碰触到的时候,他忽然猛一低头叼走了她手里的苹果,然后三两步跑出门去。
“哈哈哈哈,苹果是我的啦!”
房间内,秦奇非常自然地又拿起了一只苹果,但甘澜分明看她的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一句脏话。虽然没听清她骂的是什么,但肯定是非常适合形容王毅的词汇。
甘澜乖乖坐在椅子上。秦奇削完第二只苹果,便用刀尖挑着递给了她。随后才开始削第三只自己吃的。
甘澜得了一个苹果,非常开心,也追着王毅跑了出去。
他们一路吃,一面四处晃荡,其实这几天下来,两个人早把基地每个角落都走遍了,此处设计的一点乐趣也没有,两个人只能蹲在食堂门口,咔嚓咔嚓吃完了苹果。
趁着四下没人,甘澜偷偷跟王毅说:“你看到后厨有几条活鱼了吗?”
“看到了,怎么啦?你想做菜啊?”
自从第一天被意识体的菜谱折磨过以后,他们就开始自行做饭了。一道寻常的番茄炒蛋,几乎让甘澜感动到流泪。
“哎,大哥,鱼哎!活的哎!我说那鱼应该就是这个湖里的吧?”
王毅心里略有所动:“你的意思是……”
“我都盯了好几天了,对外那个门从来就没打开过,你说这新鲜的活鱼是从哪儿进来的?这里面一定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钓鱼呀!”
这个提议实在太诱惑了,他们两个都是爱玩儿的人,在这里闷了三四天,身上都要长出青苔了,如果能有个地方去钓钓鱼,简直太满足!
此时一个单体从他们身前路过,两人立刻闭上了嘴。这里每寸土地都在意识体的监控之下,简直毫无隐私!连偷偷商量离家出走都要躲躲藏藏的,还有人权吗!
单体走远了,王毅才追问:“你找到地方了吗?”
“差不多吧。早上我看见厨房里有鱼,就顺着地上的水印找了一圈,最后在三楼的走廊尽头闻到一股腥味。我猜它就是从那儿出去的!”
王毅把苹果核往嘴里一塞,连籽都吃了:“走,去看看!”
甘澜把苹果核塞进了门缝里。王毅看见就告诉她:“太恶心了吧小橄榄?”
甘澜搬动一下门,觉得垃圾藏得非常完美:“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干的。”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整个一基地里,能干出这事的除了你就是我。反正它知道到没什么事儿,你不怕它告诉宁建勋吗?”
听见这个名字,甘澜乖乖的跑进食堂拿出清洁工具。整个基地里,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三个字。她倒不担心宁建勋知道她杀人放火的事情,她性格上便是这样极端,否则也活不到现在。不过那些邋遢、低俗、说脏话的习惯,她不得不收敛起来,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宁建勋可真算是她长辈!
探路也需要挑时机,两个人耐心守到中午,等三层大部分单体去食堂吃饭后,他们方有机会悄无声息地潜伏到走廊尽头。
两个人互相咬着耳朵,小声地沟通方案,毕竟这时候三楼的房间里还有单体在工作,任何响动都有可能引起它的注意。
走廊尽头竟然是一扇很普通的圆形舱门,没有任何密码和锁,简直是这个处处需要身份验证的基地里的一个异类。
甘澜站在走廊起点望风,回头给王毅比了个ok的手势。王毅双手拧动轮阀,舱门便悠悠打开了,果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探头向门后看去,只见一片漆黑,便打开手电照向里面。此处是一个密闭的金属箱,满满的充斥着湖水的味道,应该就是一个可以出入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笑,心意了然,不管三七二十一,麻溜进去把门关上了。他们继续向前走了几米,眼前出现了一个更小的门。再从这扇推拉门钻进去,就下到了一个密闭潜水舱里。
房间呈现子弹型,风格也和上面一样,简洁,清冷,毫无装饰。透过最前方的三面玻璃,可以看见澄澈的湖水,这好像是一个从基地延伸出来的水下观光房。
甘澜走在后面,关上推拉门,抬眼就看见门上方有一个红色的把手,好像是用来锁合门扉的。于是她抓住把手向下一扣,却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地动山摇之间,她失足摔倒,翻了几滚,撞上前方同样倒在地上的王毅。
两个人连滚带爬站起来,只见三面玻璃窗分开湖水,一往直前,竟然是整个房间被弹射出了基地!
眼看着船舱离基地越来越远,甘澜目瞪口呆:“我们被发射出来了!”
王毅揉了揉撞疼的脑袋,吼道:“愣着干嘛?快点找控制台!”
报应来得就是这样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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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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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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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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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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