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情况不妙,他想要开口求救,却看见甘澜举起双手退后一步,摆出一副没有恶意的姿态,示意他不要出声。卫星川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单薄的与两人对峙着,像一只被按在菜板上的白条鸡,连一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他茫然四顾,想找一点东西遮在身上:“你、你们……”
“抱歉,情况紧急。”宁予把他的衣服扔下来,退回一步盯着房间里的其他人,示意甘澜将事情的始末解释给他听。
卫星川飞快地套上衣服,甘澜则在一边给他解释原因。等他穿上衣服,恢复了满满的安全感,眼神里又盛满了杀意。
甘澜忍着笑安慰他:“我们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你要是因此记恨我们就太不够意思了。”
过了好一会儿,卫星川才开口说:“我就信你们一回。”
卫星川阴沉着脸走上楼梯,瞪了宁予一眼,接替他做测量体重的工作。宁予则回到房里另叫了童靖出来,照样给他解释了一通测量净重需要脱衣服这套胡编乱造的理论。
童靖可比卫星川难对付,宁予哄他脱衣服比哄甘澜还费劲,最后还是卫星川横眉立目,叫他听什么就做什么。结果童靖站在秤上,宁予伸手一推,他竟然反应极快,反手就扯住了宁予的胳膊,两个人一并摔到楼下。
这一下两人都摔得极惨,甘澜连忙上前搀扶宁予,却看见童靖翻身起来便往楼上跑:“快走快走,他们两个终于对我们下手了!”
卫星川伸手拦住他:“别跑。”
童靖惊讶地立在楼梯中间,向上看了看卫星川,又向下看了看甘澜和宁予,表情瞬息万变,感觉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老大你、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怎么能是一伙的?他们拿住了你什么把柄?”
“闭嘴。”卫星川把他的衣服扔下来:“穿上你的衣服,去下面呆着。”
童靖委委屈屈地穿上衣服,稀里糊涂走到下面。甘澜伸手对他比出拇指:“厉害。”
宁予揉着磕痛的膝盖,一瘸一拐上了楼梯,颇有些后怕:“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里面还有谁战斗力比较高?”
“和狼群对峙了两个月,所有人都不错,你只能机灵一点。”
宁予缓缓吸进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回屋子里,另叫了一个人出来,不过再推人的时候,他干脆就上脚了,下一个倒霉蛋蹦下楼梯,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卫星川已经轻车熟路了,对着趴在地上的倒霉蛋说:“闭嘴,穿衣服,滚到墙后去。”
如此处理了三个人,依旧没有发现奸细,宁予再次返回屋子,叫出了每日给他们分发食物的花臂男。
卫星川拿着个小本子,做出非常正经的样子,好像真的在记录大家的体重。花臂男没有犹豫,随随便便脱了衣服往秤上一站,还低下头自己报数值:“160了,啧啧,得少了有二十斤吧?”
在他低头看数值的时候,宁予悄悄走到身后,踮起脚尖踹在他腰上,一下将他蹬下了楼梯。这一层楼梯极其陡峭,一步踏空,错开六阶就是两米的落差,花臂男扑倒在地,正摔在墙后一众人的眼前。四个人里除了甘澜,都挨过一推,此时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打算把他嘲笑一番。
然而花瓶男摔下楼梯,右手抢先落地,那手掌却突然没入了地面,就像按进了面团一样,一直没到手腕。
这绝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墙后的几个人各自鼓起腮帮,都已经做好了笑出声的准备,可看到这样的场景,那笑容便凝固在脸上,是一副极度惊恐的模样。虽然已经听王毅说过有这样的怪物,但那更像是一种传说,一种不切实际的末日幻想,遇到能穿越水泥的怪物与被天降陨石砸中头顶相差无二,都太遥远,概率太低了。
但花臂男与他们生活了多久?五十天,六十天,难道说这种怪物就一直隐藏到他们中间?那他这两个月里到底做了什么?
众人脑子里汹涌澎湃的时候,甘澜的反应却极其迅速,她劈手将两个锡纸炸弹扔向花臂男,细密的锡纸便碎屑粘在他裸露的身上。
花臂男站起来,还故作无辜地看着卫星川:“你们怎么了?”
卫星川从楼梯上走下来:“你是什么?”
“老大,你可别被他们两个蛊惑呀!我都和你们生活两个月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其实除了甘澜和宁予,其他人对眼前的状况都很迷茫,花臂男与他们一起生活了两个月,无论行为还是动作都很有个性,说话带一点方言口音,喜欢开玩笑,人缘也不错,跟怪物两个字没有任何联系。
先掉下来的人里有人替他说话:“会不会是意外?”
甘澜塞了一把刀给童靖:“有意外折断手的,有意外穿进水泥里的吗?他们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保留着原来的感情和记忆,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心里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童靖呆呆地拿着刀:“你给我干嘛?”
“这里属你个子最高,体力活儿当然该你来做了。”
童靖吓坏了:“我怎么可以杀人?”
“你不是不喜欢人类吗?这活儿你干最合适,难道你是叶公恨人?”
卫星川开口阻止甘澜:“住手,谁给你们权利随便杀人?”
甘澜翻了个白眼,以手覆住额头,这些人还意识不到怪物的可怕之处,除非让他们亲身经历一下,否则肯定会像王毅最开始那样被迷惑住。
童靖点头赞许道:“对对,先把他抓住,说不定他还知道点儿别的。”
甘澜耐心地解释说:“你们不要做梦了,他不会给你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只是整体意识中的一个单体,不畏惧任何疼痛和威逼利诱,没有人性,没有弱点,你们对人那一套根本不管用,对待这种东西,就应该像对待肿瘤一样,见到就割掉。”
磷光闪闪的花臂男抖落一身锡纸碎片,却怎么也抖不干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咱们在一起生活两个来月,我做过一点儿对你们有害的事吗,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你个蛋,你最能装了!”
可在卫星川的坚持下,甘澜没办法对花臂男下手。最后两方妥协,宁予亲自监督改建了一个六面都是铁丝网的房间,将花臂男关了进去,禁止他与外界交流。
而后宁予检查了花臂男接触过的物品,没有找到私藏的武器,但是发现饮用水明显有问题——虽然现在外界获取食物不易,但无论积雪融水还是煮开过滤的自然水源,都可以用作饮用水,而这个基地饮用水非常稀缺。卫星川解释说姚朵也试过过滤水源,但都引发了长时间的腹泻,因此后来就只敢喝超市里的饮用水。
而后是食物问题,宁予粗略估算了他们搜集的食物数量、消耗数量、库存数量,发现食物至少不见了1/3,一个人肯定偷吃不了这么多,可是花臂男与大家同吃同住,没有可以藏匿食物的地点,这些食物去哪里了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宁予在厨房里搜索起来,发现排烟罩挡板的四颗螺丝都被拧掉了,只靠卡口固定在上方,他一伸手竟然将挡板拆了下来,然后便看见了一个大洞通向后面的烟道。虽然无法进入烟道,但他意识到食物就是从这里扔下去的,花臂男宁可毁掉这些得来不易的食物,也要让大家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
毫不利己,专门害人,这是怎样的神经病啊!
宁予将证据摆在大家眼前,为了增加信服力,他还亲自制作了一套水过滤设备,融化一杯雪水当场喝下去,以此证明他们前些天腹泻是因为有人做过手脚。
证据确凿,再无翻案的可能,卫星川便与大家商量,是否可以流放花臂男。这个提议遭到了甘澜的强烈反对,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他会哭会笑,哪里不是人了,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给人下定论,我们可做不出随意杀人这种事!”
甘澜提议:“你们不敢就我来,反正绝对不能放它走,如果它跑到别的幸存点怎么办?”
对面拍了桌子:“我管他出去对别人怎么样!你一个外人,不能在我们的地盘上欺负我们的人!”
甘澜气坏了,伸手戳他的脑袋:“它私下给了你两块糖就把你收买了?你这是脑子吗?”wWW.ΧìǔΜЬ.CǒΜ
他打开甘澜的手臂:“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手脚?我看你们才该走!”
甘澜手臂上本就带着极深的伤口,被他这样一打,伤口立刻崩裂。她咬了一下牙,刻意忍住伤痛,但这细微的表情还是落在了宁予的眼里。宁予揽着腰把她拽到旁边:“卫星川,你说句话。”
卫星川叹了口气:“先关着他吧。”
甘澜委屈极了,对宁予撇嘴:“明明是我们查出了奸细,他凭什么对我们吹胡子瞪眼,又要赶我们走?走就走!收拾东西去!”
卫星川对甘澜眨了下眼:“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
宁予对卫星川点了点头,搂着甘澜把她带出房间,大家默许了他的行为,没有人追出来。
“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甘澜侧坐在宁予的腿上,由着他拆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绷带被凝固的血迹固定在伤口上,稍稍一碰就疼一下。
她情不自禁捉住了宁予的衣服,龇着牙抽冷气。
忽然间,她碰到宁予胸前有一个稍硬的东西,好像是一支笔,但宁予的保暖内衣非常贴身,再加上他正在专注地解着绷带,因此并没有感受到胸前轻微的异样。
甘澜开始并没当回事,可当她尝试着感受那东西的形状,渐渐分辨出针管薄翼和十字推杆时,一颗心突然就跳到了嗓子眼儿。
这分明是一支注射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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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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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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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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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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