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往返几次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劳累的原因,孟青峰忽然从31层楼梯上栽了下去,跟在他身后的王毅和甘澜连忙搀他起来,但两个人走了几步,便也感觉四肢酥软,接着迷迷糊糊地坐了下来。甘澜撑着口气扭头向楼梯上看,想等跟在他们身后的秦奇和宁予来帮忙,结果直到视线模糊也没有看到两个人。
她心底里茫茫然一片,低头看了一眼氧气表,供养压力非常正常啊,为什么会窒息呢?宁予?宁予在哪里…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甘澜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身边坐着的是倒数二层那位和蔼可亲的奶奶。她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天花板,意识到自己正在她曾躲避宁予的那间仓库,按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宁予呢?”
“你好好歇着吧,先别问了。”
此话一出口,甘澜的心瞬间停了一拍,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我要看到他!”
这样一起身的功夫,头晕晕沉沉的,好像和往日的窒息晕厥有一点不同,但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她此时管不得那么多了,大声叫道:“宁予?”
“嘘,你可别出声!”奶奶慌忙捂住她的嘴:“小心让外面的人听见。”
甘澜匪夷所思:“我为什么怕人听见?我大哥呢?”
奶奶一低头,眼泪先流下来了:“你刚才晕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都不想和你说。”
甘澜强作镇定:“没事,你慢慢说,外面怎么了?”
“刚才你们几个不知道怎么了,都晕在那,我们就下来找你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们都抱上去。那四个人体力比你好,先醒了。然后那个长得挺壮的男人说是宁予把你们的氧气给换了,说宁予要害他们,和你关系不错的那个男的和女的也都觉是这么回事儿。宁予怎么也解释不清,两边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宁予挺瘦的,打不过他们几个呀!亏着咱们这边的人都上去帮忙,他们瞧见我们人多就拔枪了,可吓死人了,我趁乱把你拖到这儿来了。你可好好藏着,我刚才还听见那个挺壮的男人边走边骂骂咧咧的找你呢!”
“他们打起来了,还动枪了?”甘澜简直不可置信:“不可能!”
就在她话音方落之时,楼上忽然传来两声清晰的枪响。
可甘澜依旧镇定道:“不可能是我大哥开的枪。”
紧接着话音的是第三声枪响,还有王毅暴怒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奶奶连忙抱住甘澜,制止了她冲不出去的举动:“外面那些人现在都是疯的,你可不能出去啊姑娘!”
甘澜怕伤到老奶奶,不敢用力挣:“你别怕,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们绝对不会对我开枪的。”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开了枪,怎么就不可能了?他说那些话你没听见吗?那个语气像是要讲理的样子吗?姑娘,你听我一句劝吧,人心难测呀!”
熟悉的脚步声蹬蹬从她所在仓库的门前路过,仓库的正门夹在两排货架中间,伪装成一面大衣镜,如果不是特别熟悉这个地方的人绝对不会发现。
门外的王毅一边走一边说:“我现在马上就要看到甘澜!”
跟在他身后的孟青峰接茬:“我早就说他们两个是死变态,这回你信了吧?”
脚步声走近,然后又变远。
奶奶拍着甘澜的后背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你落在他们手里准没好。人家在一起呆了一个多月,根本没把你当自己人呢呐。”
甘澜强作微笑:“宁予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在这里藏着,我出去看看。您不要担心,即便他们误会我,也不会伤害你,那几个人不是坏人。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把你安排好。”甘澜笃定地说:“但是我一定要见到宁予。”
她起身推门,门才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小小的影子便挤了进来,却是安安。安安扑在甘澜的腿上:“姐姐,我可找到你了。”
安安挂着一脸泪花,显然是才痛哭过一场,甘澜蹲下身直视着她:“看到你宁予哥哥了吗?”
极力忍着眼泪的安安听到宁予的名字,瞬间扑在甘澜的肚子上,眼泪一瞬间浸透了羽绒服的外层:“哥哥中枪了,一身都是血。”
甘澜的指骨刹那泛白:“你看到他哪里中了枪吗?”
小孩子忍着悲痛,在自己的胸口和脖子上点两下:“这里和这里,有好大的洞——啊,姐姐,你捏疼我了。”
两处致命伤。
“你看到是谁开的枪了吗?”
“王叔叔还有那个高个子的叔叔,他们说你们都是杀人犯,别人解释他们也不听,可凶可凶了。”似乎是回忆起了那血腥恐怖的场面,孩子再次哭得涕泪横流:“姐姐你千万要藏好,王叔叔和秦阿姨,还有那个怪叔叔说,说只要找到你,绝对不给你反抗的机会。他们看着可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情况,但从两个人的叙述里,甘澜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感觉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她不过晕了一小会,怎么就失去了一切呢?
甘澜安抚下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推门出来。此时外面的人已经都下楼了,走廊里空荡荡的,她便悄无声息的顺着楼梯回到了顶层。
便在孩子所说的位置,旋转餐厅的正中央,地面上果然有一大摊血迹,单从血量来讲,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人的致死量了,血泊正中央一道拖曳的痕迹戛然而止,尸体却不知道被运到了什么地方。m.χIùmЬ.CǒM
前因后果与场景一一对应,甘澜瞬间崩溃了,她跪坐在血泊里,眼神一片茫然,瞬间丧失了作出反应的能力。
老人偷偷从楼下摸上来,把她从血泊里扶起来:“姑娘振作一点,你可不能倒下呀!那些人还在楼下呢!”
甘澜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殷红的颜色沾湿了她的袖口,浓重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天气实在太寒冷了,血泊边缘最薄部分已经冻上了薄薄的冰晶。她看着一切,脑子里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绝望。
奶奶拍了拍甘澜的背:“姑娘,快点和我一起躲起来吧!你们是不是还在楼里藏着刀和枪什么的?随便拿一点防身也好啊!”
没有谁比甘澜更熟悉这栋楼里的布置,她在每一层隐秘的角落里,都放置了随手可取武器,原本是用来应对偶然闯进楼里的动物和歹徒的,谁料到有一天她会用这些东西对付王毅?
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有几个人急切地向楼上跑。
但是甘澜依旧呆呆的盯着自己的手,任奶奶怎么推搡也不动。安安追了上来,跪在她身边连声催促:“姐姐快跑!”
在她的拖延中,王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顶层楼梯口。他露一下头就急忙缩回到墙后,似乎是害怕甘澜手里有远程攻击的武器。
甘澜抬起头,可笑地看着缩在墙后的三个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奶奶从怀里抽出一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脖子!血瞬间喷涌出来,甚至喷溅到甘澜的脸上。她瞬间惊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老人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举动。
身体倒地的砰然声惊吓到了躲在门后的三个人。三个人探出头来一看,只见老太太倒地抽搐着,而安安也扑到在血泊里,向自己撕心裂肺的喊:“王叔叔救我!姐姐要杀我!我好害怕!”
甘澜的脸上一时呈现出惊愕、茫然、愤怒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做出这样的事?
安安明明没有受伤,却躺在血泊里打着滚儿,一身猩红分辨不出是她本人的还是从血泊里沾染上的,她做出极其痛苦的样子,似乎王毅他们再不上前就有生命危险。
真正的百口莫辩,甘澜悲凉地笑出了声音,她已经不想思考这其中的原因了。
“灭绝人性!”孟青峰怒吼着对甘澜举起枪,作势就要扣动扳机。还是秦奇手疾眼快,对着他小腿踹了一脚,劈手把枪夺了下来。
“小橄榄,你乖乖的,不要动。”王毅喉结咽动,谨慎地想要靠近狂笑中的甘澜。
然而从他们身后,一个智障突然冲了进来,抢在王毅前面对甘澜举起刀:“我要替他们报仇。”这人动了杀意,出刀直捅甘澜的脖子。王毅错身挡在甘澜身前,打掉他手里的刀。
“你干嘛!她什么武器都没有!”
倒地的奶奶捂住脖子上的伤口,痛苦地向智障挪动,啊啊呻吟着求救,此时此景,非人可以忍受。智障一拳打向王毅,挣脱了桎梏再次对甘澜动手,这个理由实在太充分了。
却听一声枪响突兀的炸开,是秦奇对着棚顶放了空枪。
王毅错了下牙,抹了把被拳头擦破的面颊,站直身体指了指智障,又回头指了指孟青峰:“知道这儿谁说了算吗?老子!”
他推开智障,面色不善地把甘澜从血泊里拉起来,向她的衣兜里一摸,没有摸到武器,便把她杵到墙角。
“老实站着,敢乱动秦奇就毙了你。”
他又跪下来查看老太太,发现是颈动脉割裂,已经完全没救了。他把手按在老人热血汩汩的脖子上,悲悯地看着老人的眼睛,直到一分钟以后,那双眼睛瞳孔放大了。
甘澜滑坐在墙角,依旧在笑,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事情背后的秘密:“我的宁予呢?”
王毅目光冰冷的看着她:“我还想问你,宁予在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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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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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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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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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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