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干什么?导演?编剧?摄像?男主角?”他试图把她手掰开,但没成功。
“我需要你在边上看着,不然今天的戏拍不下去。你是最好的把关者。”她紧紧攥住他手腕,“你投了不少钱进来,宣传都做了,总不希望在我手里打水漂吧?你今天不来,可真的要黄掉。”
她进一步激将:“当初面试我,让我录歌曲,你都好好的,跟我在同一个房间聊天也没问题,现在就看我的拍戏现场,怎么就怂了呢?”
他只觉得她每个毛孔都不怀好意,但这副明目张胆挑衅人的坏模样与她的美貌相得益彰,她本身就是妖艳中带着三分英气的长相,加上几分锋利气质能让任何人移不开眼。红玉能养出这样的女儿,真是件怪事。
故人的音容笑貌被唤起,陆孝清定了定神,将目光集中在她脸上:“这么说,我非去不可了?”
“非去不可。”
于是他让她上了自己车,载着她去片场。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
“你看过剧本吗?”她问。
陆孝清摇头。
“这就好。待会儿开拍,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她顿了顿,补充道,“今天晚上就在家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带人回来,因为还有第二个秘密。它们是连在一起的。”
“一次性说了不行?”
“不行。得让你消化一下。”
他笑了笑:“你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我没有。我保证这些事情一定是你想知道的。”她留给他这句话后,就进更衣室置换行头。再出来时,俨然一副行院头牌打扮。红玉以前闲来无事和她描绘过当年自己是怎样的装束出来接客,她原模原样复制出来,半点不差。连笑容的角度都参考了红玉的日常习惯,方才的凌厉一扫而空,柔柔弱弱,娇娇嗲嗲,要男人的骨头化成一滩脓水。
片场工作人员已经欣赏这样的美景很多天了,只是今天陆孝清在,他们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都是一副专心致志忙手上活儿的模样。陆孝清坐在场外的凳子上,见到这幅装扮,心中已警铃大作,看到她把红玉的琵琶拿出来时,终于洞悉她本意。
许沁柔和编剧一番讨论后,将整个本子的剧情线稍作调整,但主旨没变。她一人分饰两角,女主角自然是红玉,另一个角色则是她自己。开篇便是女主角重病缠身行将就木,将钟爱的琵琶交给女儿保管,由此引入行院的故事。女主角是行院花魁,恩客数不胜数,一晚上能赚得钵满盘满,要不是还得交份子给鸨母,早就实现财务自由。这时被一个两手空空还没长开的青春期小屁孩爱慕,她自然瞧不上。
但小屁孩百折不挠,总是默默在她楼下观望,听她弹琴听她欢笑,偶尔她现身关窗,就是他幸福的顶点。每逢恩客带她出门,都是他的洋车停在行院门口,十有九中。他坚持不懈地窥视和跟踪,却从未做出逾越规矩的事,慢慢地头牌姑娘便对他生出了好感,有时出去游玩,在车上也会主动和他寒暄两句。完成接客的指标,难得逮到空闲时间,她甚至会到门口看看拉车的少年在不在,通常来说是在的,于是就聊上了。聊的也都是家常话题,她问他每天就这么在这里守着,怎么糊口?他告诉她家里父亲也拉车,母亲糊伞,暂时还过得下去。
“就是这样,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总得为二老分忧吧。要不太没担当了。”她说。
这话成效显著,少年等待的时间逐渐减少,后来固定成每天傍晚时分在她窗下看十分钟。
这逐渐成了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少年特地攒下钱,找人做了一把精致的琵琶送她。每天在这十分钟里,她弹琴给他听。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后有个暴脾气的司令看上了姑娘,玩完了还嫌不够,要把她娶回去做如夫人。同一时期少年家里情况也一落千丈,父亲拉车出意外被富人家的轿车撞死,赔偿是不可能有的,不倒打一耙已算仁至义尽。母亲因此一病不起,花光家里积蓄还是没治好,最后撒手人寰。所有的依靠都失去,心仪的姑娘又要嫁给位高权重的大官,这片地方再无让他留下的理由,倒不如搏一搏,去上海闯荡,兴许能干出点名堂。走之前,他最后一次来到行院,打算再见女主角一面。她第二天就要离开这里,住进司令府了。
鸨母对她已经几乎没有约束,她轻而易举地出去,把他拉到旁边黑暗的巷子,免得被其他人看见。
他咬咬牙,豁出去了:“你跟我走吧?”
姑娘什么也不说,只顾伸手解他裤子。二人从头到脚贴在一起,匆忙做了一次,提心吊胆,热血沸腾。
而后她甩给他三个字:“不可能。”
他哆嗦着问:“为什么?”
“跟着你去饿肚子吗?还是要我继续卖?”
他血一下子凉了,如坠冰窖。反应过来后,他翻遍全身口袋,将预备好的食宿费一股脑往她脚下扔。她冷眼望着他,不为所动:“别犯傻,到时候饿肚子你就知道后悔了。”
她没收他钱,看着他跑远后,不声不响回到楼上。
故事到这里进入尾声,今天从他们的每日十分钟到巷子里的重头戏一气拍完,工作量浩大,但结果非常令人满意。
除了陆孝清。
他脸色阴沉,怎样也看不出赞许,搞得导演编剧摄像等人全部噤声,不知哪里又触碰了顶头上司的怒点。
许沁柔还没走到后台换衣服,就被他抓着手腕塞进汽车:“你拍这些做什么?这电影你别想上映!”
她依然顶着红玉的装扮,不过神色已恢复正常:“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之一,也是我的某种猜测,看你表情,我似乎猜对了。陆先生,我这部电影没说假话,你们其他的相处细节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她一直记得你,否则怎会保留你送的琵琶这么多年?”ωωω.χΙυΜЬ.Cǒm
不用看他脸,她也知道他动容了,呼吸声都比平日重。于是她趁胜追击:“我找不到她在哪,但这部电影上映后,她也许能看到。虽然她应该是成了家,不会再来联系我们,可这多少是个安慰。”
余下的时间他没再说话,许沁柔明白这把稳了,接下来就该准备今晚的盛宴了。
回到南京西路的别墅,已经下午一点钟,他们还没吃午饭。这个时间了,他也不想再回办公室,便叫家里的下人和厨子做了一顿简餐。午餐完毕,她先发制人,约他下午一块儿出去走走,不去舞场戏院,只逛逛上海的大街小巷。
“我来这好久了,都没机会到处走走,有司机也没用,没人陪的话出门就没意思。”许沁柔软磨硬泡,把他拉出去兜风,给他买各种小零嘴,并豪气干云地表示:“今天下午所有开销由我支付,我请客你享受就好。用不着跟我客气!”
陆孝清无奈地盯着手里的糖葫芦和鸽蛋圆子:“谁也没说要跟你客气。”
她扭过头无声地笑。不管最终陆孝清能不能爱上她,她现在是对他柔情满满,就盼着他面具全部开裂,将柔软部分悉数暴露的那一刻。爱不爱的,她已经不是那么在乎,身边守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日子能过得有滋有味,这是平凡人最大的福分。
至于系统会怎样评判她这次的任务完成度,她心里没底,也懒得一遍遍刷任务面板。
吃了一肚子零食,陆孝清回家时对晚饭兴趣缺缺,喝了两碗汤就放下餐具。待许沁柔吃完抹嘴,他就准备上楼洗澡了。他卧室里有浴室,进门后便要落锁。许沁柔来不及强行挤进去,只能动其他脑筋。她特意在自己屋打扮一番,估摸着他时间差不多,便来敲他门:“你好了吗?我房间的花洒有问题用不了,借下你的浴室?”
“花洒换了没多久,这就坏了?”
他开门的瞬间,她死命往里钻,把他也塞进来,重新给门上了锁。而后胳膊腿搭在他身上,脸埋在他颈间:“你身上好香。沐浴液的牌子是我代言的那款吧?”
他上当了,被她扑倒在床上,她像条柔韧有力的蛇,缠上了猎物就不会松脱。
“这是第二个秘密:我想要你。”
“少跟我胡闹。”他去掰她手。但这时她早年打下的杂技功底发挥了作用,当年是怎样缠在杆子上上的,现在就怎样缠在他身上,掰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抓上来,腿勾得死紧,他怎么用劲也甩不开她。
“干嘛这么抗拒,同样是年龄差了快三十岁,你和其他女人怎么就过得那么和谐?”她在他耳边循循善诱,“你在顾虑什么?电影里的情节可别当真了,别说做实事,你和我娘从始至终没有亲密的举动,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要是有了,你觉得她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记得你?我和你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为何你对我像躲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闭嘴。”
“还是说你觉得她的女儿也算你的女儿?别做梦了。你认我还不认呢。”许沁柔绝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你有想过和她成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不是?不好意思我又得打击你一回,电影里她的反应是真的,就算记得你她也谈不上多爱你,爱你也未必愿意跟你吃苦受穷,最后还是要为了饭票丢下你。”
她能感到这番话是把双刃剑,刺伤他的同时,她自己心中也有一个角落在隐隐作痛。
他的伤疤被撕裂了。是了,当年做戏园子的案目,卖水果,做学徒,一路摸爬滚打受尽屈辱,为的也不过是能吃饱饭,有朝一日能有底气站起来。那些往他身边贴、百般讨好他的女明星们莫不如是。生计都解决不掉,谈尊严就是在说笑话。他总试着在她们身上找到自己曾经的影子。
她压下痛楚,笑得更妩媚更真诚:“我想要你。我娘已经是过去的事,你何不往前看?我陪着你,咱们生几个孩子,都好生培养,个个有出息,养大他们我们再快快乐乐地活到老。你比我大这么多,咱俩很可能没法一起死,不过不要紧,到时候你拉着我的手,走的时候不会害怕的,等个十几年没准我就过去找你了。”
哄孩子似的把他的心情平复下来,许沁柔蠢蠢欲动,准备开餐了。酝酿了二十分钟,她侵占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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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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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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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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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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