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都帮完了，让我哥们儿帮谁去呀，总得给人留一口是不是。”袁志高坏笑。
“好啊袁志高，原来你们男生就这样看待女生，留一口？把我们当什么了？”叶小翠怒目圆睁。
“别生气别生气，”陈军从后头绕过来，企图勾她肩膀，被她一把甩开，脸上不怀好意的笑依然不减，“我这就来帮你，来来来，重物都给我拎。”
“得了吧，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接受你的帮忙，我们还不知道要还什么呢。”叶小翠对他的援助并不买账，“我自己拎得动，不劳您大驾。”
许沁柔依然很享受特殊优待，来自男孩子的甜言蜜语和体贴帮助可以很好地滋养她的虚荣心，有种从大众之中脱颖而出的优越感。但她也知道叶小翠的话很有道理，这些总是要还的，她拿什么来还？
将原身的生平在脑中过了一遍，她婉拒了袁志高，拉住水桶的绳子：“我自己来就好。”
再拉拉扯扯就显得很没礼貌，袁志高松了手，但并未闭嘴：“看来大伙儿都是坚强独立的好姑娘啊，行，那我也不把姑娘们看得那么娇弱了，只是需要帮忙时千万记得吱声啊！”
“是啊，男同志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钟鸣激动得上蹿下跳，但短发姑娘并没因此多看他一眼。
晚上熄了灯，三个姑娘有时也会聊天，不过今晚只有短发姑娘林英和叶小翠老实躺在床上，许沁柔去了门口，坐在门槛上打手电看书。《中国通史》的秦汉部分是她最感兴趣的一部分，黎觉非还没看完就借给她了，她今晚点灯熬油也得读完，明早就还给他，不然对他总有种亏欠感。
叶小翠和林英两个人聊天，话题免不了涉及许沁柔。她们一开始还能把声音压得很低，但随着情绪高涨，声音也不由自主大了起来。许沁柔刚读完一章节，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奇心立刻上来，支棱起耳朵。
“袁志高那副嘴脸看着真恶心。”叶小翠对他没有丝毫好感，“知道吗林英，当初停课，就是他们这帮人闹得最厉害，脱缰的野狗似的，什么坏事都干了。”
“也未必就是同一拨人吧，你之前见过他们？”
“没，但我看得出来，都不是啥好鸟。”叶小翠越来越激动，义愤填膺，“你忘了咱们父母都是怎么死的？就是他们这种人跑去家里打打砸砸闹事，随便乱举报，最后活生生逼死的呀——”
“嘘——小点声儿。”林英起身按住她，“我不可能忘记，但现在大家都在这鬼地方求生存，咱们内部要是还互相踩，就更加过不下去了。他们看着确实不像好学生，但要说之前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我看也未必，小翠你冷静点，别随便迁怒于人。”
叶小翠收声片刻，不一会儿又说：“反正我看不惯他们，尤其是袁志高，真以为自己长得多俊，姑娘都得喜欢他不成？还有许沁柔，看她那个欲拒还迎的样儿，其实巴不得所有男生都围绕她打转吧。”
她声音已经小了不少，但许沁柔集中全部精神听她们聊天，硬是一字不漏听进耳朵里去了。黑暗中她觉得自己脸上发烧，叶小翠话说得不客气，但确实点中了她内心深处的小九九。有几秒钟她对叶小翠萌生恶意，恨不得立刻进去点灯，当面对质。想完又觉得自己太小气，人家不过说了句实话，还不是当面骂，她冲进去搞得大家下不来台，往后怎么过？她自己难道没有在背后嘀咕过别人？
于是她再度拧开手电看书，假装没听到刚刚的话。
里头林英在劝她：“越来越离谱了，沁柔又没得罪你。”
“我知道。”叶小翠语气开始软化下来，“刚刚我没忍住嘛……哎，你觉得她漂亮吗？”
“我无所谓，反正比我漂亮是肯定的，男生觉得她漂亮，那就应该是很漂亮了。”林英笑道，“荒山野岭的，有个美人儿在身边养养眼也不错。”
“我可做不到你这么洒脱。”叶小翠感叹，“我有时候看着她就莫名其妙不舒服，很想……反正很想骂她一顿，怎么难听就怎么骂。咳，但不可能真的骂啦，这样像什么话。林英，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挺恶心的？”
“哪有。人之常情嘛。”短发姑娘点到为止，没再剖析下去。但叶小翠却没有就此放过自己：“是啦，人之常情，看到比自己过得好的人，总是会嫉妒的。”
许沁柔心中暗笑，我哪里过得比你好？要是真的比你好，现在根本不会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饭都吃不饱，还得打手电看书。
“她也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其他不见得有什么突出的吧。”林英笑道，“再说你长得也不差，何必这么自怨自艾。往后谁比谁过得好还不一定呢。你嫉妒归嫉妒，别真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那你人品就是有保障的。好了不和你聊了，我快困死了，明儿轮到我做饭呢。”
许沁柔回味着她们的对话，想起跟吴碧晗在一起的时光。估计自己那会儿看旁边的朋友眼神也不怎么友善，不知眼红成什么样了。亏得自己刚刚还想进去让叶小翠难堪，她有什么资格。
秦汉部分看到最后几章，来不及看完，她眼睛已经酸涩得要流泪，心知这样下去早晚要瞎。她收起书回屋睡觉了，明天看有没有时间去后山。
男生们在夜色中闹哄哄一片，并没安分睡觉。许沁柔听到他们动静了，但困得不行，没工夫凑上去偷听。要是听了，保不齐会笑出声来。
他们白天干活多，饭量大，但那点粮食注定是填不饱肚子，晚上饿得胃疼，就聊天转移注意力。袁志高还在为白天被拒绝的事情堵心，陈军钟鸣几个好哥们自告奋勇要为他参谋，带动大伙儿踊跃发言。
“许沁柔看着就是文学少女，你白天那样太流氓，可能不符合人家对爱情的期待。”陈明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要想让人家对你另眼相看，你得表现出肚子里有墨水儿。”
“他肚子里有墨水？”钟鸣表示怀疑。
“对嘛，腹有诗书气自华。”
“我看他腹中只有屎。”
“钟鸣你丫明儿给我等着！”袁志高怒拍床板，“老子当年也是读过唐诗三百首的！”
“好嘛那你别和我说呀，你去一首一首背给许沁柔听啊。人家听得开心，说不定就从了呢。”钟鸣扇阴风点鬼火，“去嘛去嘛，存货够的话，再给人家讲讲上下五千年，让她五体投地头脑发昏猪油蒙心——”
袁志高一脚把他蹬下床，两人扭打半天，再眼冒金星地躺回去。他们话说得损了点儿，但建议倒是不无道理。袁志高开始往这个方向考虑。许沁柔看着就清高，一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模样，没准儿真能被小说啊诗歌啊打动。但他的文学和音乐素养仅限于在学校时看的闲书，那时候要他闲扯一段还行，自从停课以后就穿梭在大街小巷各种疯，早就没有碰过书本，课堂上仅有的存货也消耗殆尽，现在要他即兴背一首诗，除了床前明月光这种最基础的，其他真想不起来。而且光是中国的古诗词恐怕还不够，他琢磨着许沁柔应该会偏好外国诗歌，这就更他娘的难办，原文他肯定搞不定，翻译过来的腔调又怪句子又长，要背下来也不容易，最好还要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最关键的是他手边压根没有诗集。
不过，也许可以从某个人手里头弄到诗集。他眼光瞟向黎觉非的铺位。这小子有段时间捧着普希金诗选看得津津有味，把诗集从他那里弄来，背下几首，应该可以应付一下。
主意打定了，他才不在乎前阵子刚和黎觉非吵过嘴，翻身下床，过去碰了碰他肩膀：“哥们，醒着不？”
黎觉非电筒借给许沁柔，今晚没有看书，早早地合了眼，但在他们的嘈杂声中根本睡不着。现在袁志高直接来找他，他一肚子火，只是不习惯发出来，就垂着眼皮不看对方。
袁志高讪笑着凑过去：“帮个忙呗，回头我的馍全给你。”
在忍饥挨饿的时候，这绝对是一个令人心动的承诺。黎觉非双眼亮了一瞬。他个子高，需要的能量更多，现在这点口粮饿得他腿发软。要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他是肯定会答应的。琇書網
“你是不是有本普希金的诗集？这两天要是不急着看，能不能先借我一阵子？我保证不会给你弄坏弄脏，对天发誓。”袁志高此刻的口吻相当真诚。
黎觉非将他们刚刚的聊天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他要这本书来做什么用途。坦白说，他不是很想借，他不喜欢看着这帮人跟在许沁柔身边没个正形，但不得不承认每天多两个馍，真的很有诱惑力，况且——
他神色一黯，幸好在黑暗中看不出来——就算他不借，袁志高总还能找别的办法去追许沁柔。反正他现在这样子是肯定没戏，倒不如看看袁志高能靠背诗背出个什么结果来。要是成了，最起码他的诗集功不可没，许沁柔以后想到他，还能会心一笑。要是不成，就遂了他的愿，皆大欢喜。
他从枕头下抽出诗集，千叮万嘱：“别弄脏了，更别缺页。”
“我要是看管不周，天打五雷轰。”袁志高再次发誓，随后喜笑颜开，“哥们，够意思啊，我的馍都给你了。之前有些过节，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黎觉非默不作声。交出诗集的一刹那他就后悔了。深夜大脑总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不光彩的往事，不堪回首的童年和中学生涯，想着想着就带着赌气的成分，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势。他怎么就不能自己试着去追一下了？凭什么就要拱手让人？
但都答应借出去，总不能即刻就要回来。他翻了个身，气鼓鼓地闭上眼睛，为自己的自卑和懦弱感到绝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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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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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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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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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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